胡毋君聞言,直接開口道:“大王,臣聽說大王今天封魏人範雎爲左丞相,是以臣來勸說大王,如今我齊國雖然凋敝困難,但是還沒有落魄到爲了與魏國結盟,而任命魏國無名之輩爲相的地步。
就算大王真要拉攏魏國,大王也可以選一個魏國名士,比如說公子牟就不錯,他本是魏王之子,又是莊子高徒,乃聞名各國的大賢。
所以,若是大王請公子牟來爲相,豈不是比那個範雎好一萬倍。”
“公子牟!”田冀聞言看了胡毋君一眼。
這個公子牟他也聽說過,雖然他在後世的名氣比他哥哥魏太子圉以及他弟弟魏公子無忌小,但是,在現在,在他弟弟公子無忌還沒有揚名的時候,他的名氣在魏王遫諸子中最響亮。
而響亮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爲他是莊子門徒,并信奉莊子學說,決定···不出仕。
堂堂一國公子,竟然效法莊子不出仕,這就是真正的淡泊名利的賢士。
所以,現在各國之人提起公子牟無不大贊一聲···
不過,聽說魏王遫氣壞了。
現在···胡毋君讓他去請一個連自己父王以及母國哪裏都不願出仕的人來爲自己效力?
他還沒那麽大的臉!
胡毋君這是不安好心,是來抱怨來了。
想明白之後,田冀絲毫不提公子牟的事,而是笑道:“寡人明白了,胡毋君這是對寡人任命範叔爲左丞相不滿啊。”
胡毋君一聽,立即搖頭否認道:“臣不敢,臣哪裏會有不滿,任免丞相,這是大王的權力,先王任命呂禮爲相(從秦國歸齊大臣,呂齊王族後裔),臣都不敢有任何不滿,更何況是無名之輩範雎。”
田冀看着搖頭否認的胡毋君,笑道:“胡毋君還是對寡人任命無名之輩不滿啊。不過,寡人任命範叔爲相,這是深思熟慮的。
昨日寡人與範叔詳談一日一夜,深知齊人之才,在當世不在樂毅之下,可爲寡人的管仲太公,這樣的大賢寡人豈能錯過,我齊國又豈能錯過。”
胡毋君聞言臉色一變,難以置信的道:“大王會不會是被騙了,人才難得,更何況是像管仲太公那樣的大賢。
而且,若是範叔真有管仲太公之能,那左丞相一職都輕了。可是,範雎在魏國可是一直默默無聞啊!”
“難道胡毋君就憑名氣看人才華的嗎?”田冀皺起眉頭,不滿道:“傅說舉于版築之間,太公舉于溪流之畔,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裏奚舉于市。這些古之大賢,有誰在任命相國之前就名顯天下的,就連不遠處的那個樂毅,被燕王職發覺之前,雖然先後在趙魏兩國任職,但同樣也名聲不顯,也是無名之輩。
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這就是大賢聲名不傳的原因。若是寡人根據賢士名氣的大小用人,那我齊國與魏國有什麽區别,難道王叔也想讓我齊國跟魏國一樣,趕走吳起,錯過商鞅、張儀、樂毅,現在又錯過範叔。
如今齊國剛剛複國,國家百廢待興,正是需要吸納天下賢才的時候,若是此時寡人不僅不吸納各國賢才,反而還将賢才往外推,這豈是治國之道?”
胡毋君見齊王語氣越發淩厲,而且這話極重,若是齊王的話傳到外面,世人都說他看人全憑他人名氣,而毫無自己主張,那他名聲就臭了,别人也不會投奔他了。
于是,他不敢再擺長輩的架子,亦不敢輕視善是弱冠之齡的齊王,趕緊從席上起身,快步走到殿中間,長拜請罪道:“大王恕罪,臣愚鈍,臣不該質疑範叔的才華,更不該質疑大王。”
“不。”田冀聞言,又和顔悅色的道:“胡毋君質疑的對。”
“啊?”伏在地上的胡毋君一愣,眼中立即露出一陣迷茫。
我質疑的對?那我現在爲何趴在地上請罪?
此時,田冀笑道:“即便是聖賢其如周公,也有看錯人的時候,寡人不才,不敢說自己賢明其過周公。所以,胡毋君乃是寡人的叔叔,與齊國休戚與共,與寡人同損同榮,對寡人的決定有所質疑豈能有錯,對寡人任命的官員有不同看法,豈能有錯。
所以說,王叔質疑沒錯,但王叔無憑無據,有對寡人任命的左丞相絲毫不了解,單憑左丞相毫無名氣,就來質疑寡人,這就是錯誤的行爲。”
胡毋君聞言,露出一絲羞色,再拜道:“大王教訓的是,臣有罪。”
田冀見胡毋君認錯,又問道:“還有,寡人知道諸位父老兄弟,都對外國大臣心有疑慮,所以王叔才來提醒寡人的,是這樣吧?”
胡毋君一聽,不敢承認了,也不敢不認,隻好應道:“臣愚鈍。”
田冀搖頭歎道:“這就是諸位父老兄弟的不是了,我齊國的強大乃是因爲吸納了天下的财富,吸納了天下的賢才,所以才有威王宣王之強。
若是寡人因爲一些外國大臣做出了一些不利于齊國的事情,就諱疾忌醫因噎廢食,将各國賢才拒之門外,那寡人豈不是與先君威王宣王的治國之道背道而馳嗎?
商之興也,以商湯之用伊尹;周之興也,以周文之用太公;現在國力最強大的秦國,其之興業,在用商鞅;不久前燕國之所以能破齊,以其能用樂毅。
這些人難道都是本國人嗎?
所以,寡人不希望今後還有人以不是本國人爲由攻擊朝中大臣。”
胡毋君一聽,深深的趴在地上,應道:“大王,臣明白了。”
“王叔,稍後你回去告訴衆父老兄弟,将寡人的意思告訴他們。同時也帶一句話給他們,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對外國大臣甚至是本國大臣,包括宗室大臣以及貴族大臣在内,除非他們有大臣不忠的證據,否則不可攻擊其不忠。
若是對群臣建議有疑慮,可以上書乃至直接進宮來見寡人,駁斥他們的建議對策,但不能捕風捉影人雲亦雲,亂說他人不忠。”
胡毋君聞言,緊張的應道:“唯。”
此時,田冀見胡毋君聲音有些發顫,又見胡毋君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便安撫道:“王叔起來吧,你我君臣多日不曾親近,今日就在宮中好好聚一聚。”
“這···”
“王叔該不會不願與寡人親近吧!”
胡毋君一聽,趕緊應道:“臣早就想與大王親近親近了。”
下午時分,就在田冀與胡毋君對弈間,一個侍者快步走了過來。
“大王,大司馬傳回消息,大司馬率齊軍以圍三阙一之法強攻徐州三日。而後燕軍懼,棄城逃亡,并中了大司馬埋伏。
徐州一戰,我軍大破燕軍,斬殺燕軍兩萬餘人,并将燕軍驅逐出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