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齊人打掃完戰場,然後返回淳于城中。
淳于城中。
田冀讓淳于大夫安頓将士丁壯後,沒有任何停歇,便召見群臣議事。
廳中。
田冀坐主位,大司田宋渙與謝子分坐首位,司徒王益與将軍田禮等群臣諸将各自次坐兩人之後。
“諸位。”田冀率先開口道:“雖然燕軍前軍全軍覆沒了,但是,其後還有八萬大軍緊随而來,淳于被燕軍圍困強攻的局面并沒有得到根本上的改變。”
說着,田冀看向左側首位的謝子問道:“先生負責主持淳于濰水一線的防務,現在情況如何。”
謝子立即應道:“公子,淳于縣共有兩萬餘戶百姓,十餘萬百姓,其中近兩萬壯丁,約七萬壯婦老少,全都編制入伍。
此外,東陽、緣陵等地,近兩萬丁壯也被公子派來淳于,在加上公子帶來的萬五齊軍···現在淳于城能上陣的有萬五軍隊以及四萬丁壯,七萬雖不能上城牆殺敵,卻能協助守城的百姓。
若是燕軍來攻,我淳于此刻絕對能堅守三月以上。”
說着,謝子見田冀臉色一松,再次開口道:“還有,下密城那邊,濰水西部的鄑、邶殿等地的官員,已經接受公子的命令,将各地的丁壯錢糧運往下密。再加上濰水東部的棠邑等地,下密能聚集四五萬丁壯守城。
隻要守住淳于、下密兩地,則燕軍就不能渡過濰水,隻要我淳于不失,我齊軍占據濰水的關鍵位置,那麽下遊的下密也是安全的。
而我齊軍隻要守住濰水或者說隻要守住淳于,那整個膠東,膠南,還有長城以南莒城、南城等地,都将可保不失。”
“善。”田冀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先生,淳于城中的物資是否充裕?”
謝子應道:“現有三月之糧,薪柴可用兩月,箭矢六十萬支,各種弓弩兩萬吧,各種武器不算木棍約三萬把。”
田冀一聽,立即搖頭道:“不夠,糧食、薪柴、箭矢甚至包括武器,全都不夠。”
宋渙聞言,開口道:“公子,從公子下令聚集各地丁壯物資來淳于,時間才不過十幾天,各地聚集丁壯物資再加上運輸的時間,十幾天時間不夠。
如今,也隻有濰水上遊的郚邑,在昨日的時候,将郚邑的物資丁壯運到淳于城。
至于其他地方的,還得等一段時間。”
說着,宋渙拱手道:“還請公子放心,濰水南流還控制在我齊國手中,燕軍無法圍死淳于城,各地的支援,不久後便會源源不斷送到淳于。”
田冀沉默了一下,然後應道:“是我太急切了,還請大司田繼續從各地調集物資來淳于。”
“諾。”
頓了頓,田冀向謝子拱手道:“先生乃是守衛城池的大家,接下來,這淳于城的防務,還是由先生來主持。”
說着,田冀突見謝子身側的田禮微微皺了皺眉,并且嘴角微微動了動,似有不渝的樣子。
見此,田冀心中一動。
田齊的兵權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田氏宗親的手中,比如田忌、田盼、田嬰、匡章、田達等等,其他人難以插手其中。
或許,他現在以謝子爲将,可能已經觸動到田禮心中的某個疙瘩,讓他有了什麽不好的想法了。
他理解田禮,也希望能用田禮來拉攏田氏宗親。但他之所以選擇謝子,一則因爲田禮此時威望不足,二則他現在急需墨家的力量。
齊國雖然是以道家黃老思想爲主流,但墨家實力不容小觑,天下之言,非儒即墨,這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不過,田冀現在也很清楚,田氏在齊國盤根錯節,實力極爲強大。現在固然需要拉攏墨家,借此籠絡諸子百家,但田氏宗親的力量,也不可或缺。
現在軍中的将領,田禮、田單、田攸都是田氏宗親。
而且,齊國之所以迅速潰敗至此,這也跟他父王與田氏宗親離心有極大的關系。
所以,墨家得要,但也不能寒了田氏宗親的心。
電光火花之間,田冀腦海轉了數圈,又緊接着道:“凡淳于城中,包括我在内,但憑先生調遣,違令者,先生可以軍法處置。”
田禮張了張口,最後什麽也沒說。
謝子聞言,微微沉吟了一下。
此時此刻,論地位以公子冀爲首,論官職當以大司田宋渙爲首,論威望,則他這個學宮之中墨家之首當爲最。這一點,無論是公子冀還是宋渙都比不了。
至于軍中将領,包括将軍田禮在内,之前地位都不高,難以服衆。
公子冀···還未行冠禮!
淳于城中,似乎也沒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想着,謝子當仁不讓的拱手道:“臣必死守淳于!”
确認了謝子的主将地位後,田冀又與謝子稍稍商量了一下守城的事情,然後就結束了這第一次的議事。
衆人離去後,田冀想起剛剛田禮的神色,不禁微微一歎:“外有強敵,可是内部也有問題啊!”
歎畢,田冀又吩咐道:“來人,請田禮去後院,就說我有事與他相商。”
“諾。”
“來人,備酒肉。”
“諾。”
後院小亭。
田冀與田禮相對而坐。
此時,田冀在田禮的推讓中,親自持壺爲田禮倒滿一杯酒,然後又給自己倒滿一杯,接着舉杯示意。
田禮見之,急忙回禮。
兩杯酒下肚。
田冀看着田禮,沉吟道:“田将軍,如今軍中諸将當以将軍爲首,你可知我爲何讓謝子主持濰水防務,而沒有讓将軍親自出面?”
田禮聞言,心中微微一突。
他内心深處也幾位擔心,這公子冀可能會與威王、宣王、大王一樣,過河拆橋,猜忌田氏宗親。
但一想,現在公子冀還沒過橋呢,而且這段時間他也沒看出公子冀有排斥田氏宗親的意思。
無論是他田禮,還是那個才華凸顯的田單,亦或者軍帥田攸,全都被公子冀重用着。
可要不是猜忌田氏宗親,那爲何選謝子呢?
想着,田禮郁悶道:“公子不必安慰臣,臣知道的,論守城之能,論威望,臣都比不上謝子。”
田冀看了一眼田禮,見其眼中說話時目光有些飄離,便知道其嘴上雖說自己比不上謝子,但心裏還是認爲他也能守住濰水的。
見此,田冀笑着再給拿起就會給田禮倒酒,并一邊倒酒,一邊非常肯定的道:“将軍之能,我半月來的相處,我心中清清楚楚,認爲以将軍之能,守住濰水并非難事。”
田禮雙手捧拿着酒杯,露出一絲激動一絲哀怨道:“公子誇獎了,濰水防線關乎我齊國存亡,主持濰水防線的人也必須要是一個德高望重極善守禦之人。
謝子的才能,臣也是欽佩的,讓謝子主持濰水防務,正當其人。
臣位輕人卑,當不得此重任,當不得此重任。”
說罷,田禮眼睛微垂,然後直接拿起酒杯,一口悶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