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田禮開口道:“公子,此事簡單,咱們故計重施便是。”
說罷,田禮指着軍帳道:“我齊軍軍營在南岸聯營十餘裏,軍中柴薪糧油無數,隻要我們提前準備好,一旦大軍戰事不利,那就立即引兵東退,然後放火焚營。
這樣,燕軍先被溡水阻隔,再被大火阻攔,足以讓我們從容撤退。”
田冀點了點頭,幾天前的秦周之戰,他們就是這樣幹的。
若不是大軍自己崩了,那五萬左軍必能全部帶到廣益來。
想着,田冀立即開口道:“善,此策可行。”
說着,田冀看向宋渙與田單道:“大司田,田将軍,有勞你們今夜疏散百姓,并将軍中所有剩下的金錢,全部發給士卒百姓,以免落入燕人之手。其中士卒領雙份,百姓領一份。還有,城中糧食,每個百姓發十石以作賞賜。”
宋渙立即應道:“請公子放心。”
此時,田單皺眉道:“公子,臣以爲此計不妥。”
田冀疑惑的看着田單:“田将軍,有何不妥嗎?是焚營不妥,還是發錢不妥?”
“都不是。”田單搖頭道:“是今夜疏散軍營中的百姓不妥。”
田冀皺起眉頭,問道:“請田将軍言之。”
田單應道:“公子,咱們之所屯兵廣益,不僅是爲了振奮人心,更重要的還是引誘燕軍去淳于城。
若是我們今夜就疏散軍中百姓,如此,等燕軍擊敗我軍後,見我軍數量不足,樂毅必知我們欺騙于他,甚至連我們引誘燕軍去東陽、淳于的計劃都會暴露。
所以,臣以爲我們不僅不能提前疏散百姓,還要讓百姓們全都穿上我齊軍衣物,以冒充各地援軍。”
說到這,田單見其他人全都看着他,越發自信從容的道:“如此,有兩個好處,一個是營造我軍數量龐大的假象以欺詐樂毅,二是軍中壯婦從未經過訓練,一旦退走,比亂哄哄的四散,營造出我大軍潰散的假象,必能麻痹樂毅,讓樂毅放心大膽的派兵追殺我們。”
說着,田單冷笑道:“若是燕軍輕敵冒進,說不定我們還能在逃亡的路上設伏算計燕軍,以振人心。”
田禮聽到這,眼睛一亮,贊賞的看了田單一眼,第一次發現這個公子冀突然提拔的副将,還是有才華的。
想着,田禮喜道:“公子,此計可行。”
宋渙王益亦喜道:“田将軍妙計,公子,此計可行。”
田冀聞言,點頭道:“善,就依田将軍之計。不過百姓哪裏,提前進行說明,并将賞賜發下,多與之錢,與軍中士卒等額,至于糧食,攜帶不便,那就不發了。
而城中糧食···算是本公子送與燕軍的禮物,算是百姓的買命錢,也算作本公子資助燕軍追殺我們的補給了。”
衆人笑着應道:“諾。”
接着,田冀又沉重的道:“等燕軍來,我們先在溡水守一波,盡可能的殺傷燕軍,然後詐敗引誘燕軍入我軍營,随後乘機放火焚營,再燒死一批燕軍。”
“諾。”
另一邊,臨淄城中司馬府。
屈庸向樂毅禀報道:“将軍,剛剛有兩千齊軍老者回到臨淄城中,百姓聽說我軍釋放俘虜了,無不激動喜悅,此時此刻,城中百姓已經不再擔心我們屠城,也不再擔心我們殺降,對我們的敵意已經瓦解。
但···”
屈庸歎道:“但齊人還是十分抗拒我們,恐怕他們都在等着廣益齊軍殺過來。”
“不必擔心。”樂毅輕輕一笑,安慰道:“等我們擊潰廣益齊軍,齊人必不再對齊軍抱有幻想,然後歸附我們。”
就在樂毅與屈庸說話間,一個士卒來報:“報,将軍,公子純遣使來報,他已經率軍攻破安平。”
“好。”樂毅大喜,然後指着一堆司馬府中的名冊道:“來人,将這些名冊送去給公子純,讓他立即在安平城中抓捕名冊上的百姓。”
“諾。”
屈庸見狀,疑惑的問道:“将軍,這是???”
樂毅笑道:“本将之前已經算過了,現在廣益的齊軍,其中主力是田禮率領的左軍,還有一部是齊中軍軍帥田攸與吳長率領的齊軍。
臨淄城破,齊國司馬府的調兵典籍全部落入我手,剛剛本将已經根據廣益齊軍的大緻情況,以及我們俘虜的齊軍的情況,大緻推算出現在廣益齊軍士卒究竟有哪些人。
所以,本将派人去攻占袁婁、安平兩地,正是爲了捉拿廣益齊軍将士的家人。”
屈庸目光一閃,喜道:“善哉,善哉,齊軍軍陣嚴謹,前重後輕,所以等到我軍攻打齊軍陣線,齊軍必以裝備最精良,最恨我燕軍的臨淄潰軍爲前,各地征召的丁壯在後。
如此,我們驅趕百姓對齊軍陣線發起進攻,齊軍将士見其父母妻兒前來,必不戰而自崩。”
樂毅聞言,罵道:“屈将軍這計劃也太過分了,本将一向仁義,怎會制造這種慘絕人寰的悲劇。”
罵完,樂毅才解釋道:“本将隻是想讓這些百姓在溡水北岸走一圈而已,讓百姓對齊人進行勸降,然後大軍出動攻擊。萬萬不會驅使百姓進攻的。”
屈庸聞之,毫不在意的笑道:“将軍仁義,我遠遠不及也。”
當日,齊軍破袁婁、安平兩邑,又從臨淄、安平、秦周、袁婁四地征召了大量百姓。
而畫邑因爲樂毅敬重太傅王蠋賢明的原因,得以免除征召,且燕軍也從不靠近畫邑。
于是,臨淄以及周圍四鄉齊人,一面充滿着對燕人的恐懼,又懷着淡淡的希翼,不斷的贊美王蠋以及樂毅,還有唾罵齊王地。
齊軍大營。
齊軍聞之,以爲燕軍征召百姓運送物資,隻是唾罵了一下燕人的殘暴,然後并未放在心上。
次日。
樂毅率十五萬燕軍以及數萬百姓從臨淄出發,一路向廣益疾行,當日傍晚,燕軍抵達溡水北岸。
黃昏時分,樂毅在北岸看着齊軍龐大的軍營,目光精光閃閃,而臉色也露出了笑意。
與此同時。
田冀帶着諸将在南岸觀看燕軍軍容,同樣目光閃閃,臉色沉重,但隐隐也帶着笑意。
當夜,大司田宋渙以及司徒王益帶着廣益城内的官員,在數百将士的護衛悄然離城,然後往東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