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着記憶在他手裏寫下兩個字,然後擡頭偷瞄他一眼。這兩個字我十分确定是不正确的,一是我壓根沒記住,那家夥當時用火把簡單的一照,我根本沒來得及細看,這兩個字隻是我憑借模糊的印象寫出來的,第二則是爲了失魂落魄的曹北望,從他語氣能聽出來,這幾個字對他意義重大,至少我寫出來是給他的一種希望。
果然他先是蹙眉,而後陷入了沉思,我焦急的看着周邊的圍邊,提醒他道:“出去再考慮吧,你不是說沒時間了嗎,我可不想留在這裏。”
他擡起頭,眼神複雜的看了我一眼,而後飽含深意的對我說道:“有一天你會清楚記得的。”說罷不給我發問的機會,頭也不回的往出跑去。
我來不及細想,隻得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跟着他跑,我們從來時的入口出來,外面一片狼藉,不見漢生,我焦急的四下望去,發現辮子男和飛刀還有滿身是血的提刀男倚靠在一旁,他們見我倆出來也隻是擡了擡眼皮,沒有動手的打算。
見我四下張望,警惕的看着他,辮子男冷笑了一聲,訴話語中帶着絕望:“它回來了,我們誰也出不去了。”
曹北望扯了扯嘴角,沒有理會他,拉着我要繼續向外跑,這回換我扯開他的手,拒絕道:“漢生呢?”
“你可以不用等他了。”他眼神平靜如同一汪死水,又恢複了那副掌控一切的樣子。
“你什麽意思!我不是已經按照你說的要求去做了嗎!”我沖他大叫,心裏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幾乎是顫抖着問道:“你告訴我他去哪了?”
“自從剛剛船上震動,他就不要命似得帶着那個活死人向深處去了。”辮子男突然開口,說完他嘴角挂着冷笑,沖曹北望喊道:“你不想說的,我偏要說。”
曹北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過頭視線移向我,清冷道:“沒錯,我和你講過,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他隻是去做自己認爲對的事情去了。”
“我不會讓他替我呆着這裏。”我搓了把臉,緊咬牙根讓自己冷靜下來,看向他:“你走吧,像你說的,人的命該自己去争取,你也有你的活法。我和他一起經曆了太多,也許前面我這一步走出就代表了錯,但我也想去撞撞南牆,道理我都懂,可我不喜。”
“這回竟然是你!”
忽然那邊聽到我們對話的辮子男站了起來,一臉驚訝的看過來,而後眸光閃動,似乎在計算什麽,嘴裏不停念叨着“好手段啊好手段。”
最後他放肆大笑,笑彎了腰,扶着牆壁說道:“神仙收官,好手段啊,原來早在多年前你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放下了這枚關子,兜兜轉轉,掩人耳目的竟然就是你,否極泰來,你把‘受難’和‘開眼’算到一起,絕處逢生,所有人都被你騙了!”
他忽然收起笑聲,對身邊的人說道:“我們可以離開了。”
飛刀驚訝的看向他,辮子男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有人‘受難’了,輪不着我們。”說完對着我笑了笑,朗聲道:“如果日後有相見,我會把你當成真正的對手,請别讓我失望。”
辮子男帶着其餘兩個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我看向曹北望,他搖搖頭:“我勸你此時最好和我離開。”
不知道爲什麽,這一刻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去茶館支鍋緊張的不行,漢生在桌下拍我時說的那句話,我此時不再慌張和畏懼,用拇指點點自己的胸口,“我,是二爺了。”說罷拍了拍腿,擺了一個大頭常擺的京劇造型,一口唱腔道:“青龍偃月白光凝,能征慣戰血染紅。君侯再飲幾杯否?酒已夠了,某家要告辭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向着辮子男提到的方向跑去。
曹北望一把将我拉住,猶豫道:“我最後給你說一次,這次沒有那麽簡單,剛剛他的話你也聽到了,如果船長出來,我們都走不了。這艘船需要一個船長,隻有在特定條件下,才會産生船長的疊代,漢生這一去,便是替你接下船長的身份,要與這艘船同航行在暗無天際的水下。你看着我,是永-生-永-世!”
我被他的話震驚到了,一時間張不開口,一想到要生不如死的活在下面,我的生理都在抗拒,全身抑制不住的輕顫起來,恐懼不是種心理,而是生理反應,侵入我的骨髓,種入我的靈魂。
他拉着我堅定的往回走,“說不定會有辦法的,你要記住,要先活着,隻有活着,才有一切。”
我猶如木偶一樣被他拖走了幾步,才後知後覺的緩過神來,一把脫開他的手,站在原地,仰起頭緩緩閉眼,雖然還帶着顫音,卻異常堅定的回答他:“我這一走,可就不是二爺了。”
“哪裏有什麽二爺,沒人會知道!”他又要上前拉我。
我退後一步,此時心裏的恐懼已經不足以支配我的身體,相反,有另一種說不出的力量支撐着我,我虛順須髯,莫名的對他笑道:“你看不到老夫的赤兔和這口青龍偃月嗎?”
說完再不猶豫,轉身跑向黑暗的深處,我無主無能,膽小且慫,卻無人知,今日一腔風骨,隻願說與魑魅。
我能感覺到曹北望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默默的站在那裏駐足望着我,我不回頭的沖他拜拜手,心裏想到:如果再有機會,一定要告訴你,是有二爺的……
沒跑出去多久,我就有些犯難了,因爲周圍太黑了,一點光線都沒有,我正打算停下來翻一下身上有沒有什麽可燃物時,忽然耳後傳來一陣風,我憑借着敏捷而不失優雅的一記狗吃屎前跳躲開身後的偷襲。
可那道風如影而至,我能感覺到對方就跟在我身後。我心裏暗罵,這回算是完蛋了,他娘的漢生還沒找到就嗝屁了,剛剛那不白吹了嗎,一時間竟有一些諸葛孔明當年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涼之感。
就在我準備最後一掙紮的時候,一股巨力擊打在我的後脖頸上,巨大的力道壓迫神經,是我瞬間産生了天旋地轉的感覺,整個人軟弱的倒在地。
跌倒前我用盡力氣回身望去,看到黑暗中一個人影站在那裏,似乎在深深的凝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