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苦苦追尋的真相會以如此方式呈現在我眼前。
我似乎在過着他人的人生,走馬觀花一般,從一段記憶跳到另一端記憶,這種感覺是幸運的也是痛苦的,因爲你即得到了那些不曾見過的真相,又在那些更加龐大的陰影下苦苦掙紮。
我現在才明白高明在洞裏和我說的那些話,同樣的話二爺,老何,我爹都講過:有時候真相并非是你想要的。
我在看到一部分真相的同時,也被其他信息野蠻的灌進大腦,這種感覺很糟糕,那些未知會折磨着你,讓你不自覺的去想,掙紮其中,到最後你會發現,無論你多想忘記,卻永遠不能自拔。
我不知道以後會如何,至少在此時,知道的越多,反而愈加的痛苦。
視線再次清晰,在上下颠簸中,我又一次看清了周遭的環境,這裏是一望無際的林海,“我”坐在一匹小馬身上,在我周圍是幾名穿着黑色開襟的男人,這些人各個留着辮子。
我再次驚訝了,從服飾和發飾上來看,這些人與我們的時代相隔甚遠,看衣服款式,很像明清時期。
我知道坐在馬上的“我”,一定也來到過這艘船上,隻是不知道他與曹家有什麽關系。
随着視線的轉移,我看到了身後的一批馬隊,馬車上拉着某種重物。在我印象中,這種車隊趕路,還有旁邊那些服飾統一的人護衛,很像那個時代的镖局在走镖。
這些人很沉默,一直在趕路,而且我發現一件事,此時的“我”并不大,應該還是一個孩子,他的視線總是會落在前面一個騎在棗紅色馬匹的男人背上。
他們走了很久,除了吃飯休息就是在趕路,我知道前面那個人是“我”爹,他喊我“新樹”,他是整個隊伍的領頭人,他們的目的地就在這片林海的深處,要送一件東西進去,我發現他爹總會将視線投到後面車上,目光中露出隐隐的擔憂之色。
而且這裏的景象讓我有些熟悉,似乎到過那裏,我回憶了這一段時間去過的所有林子,烏蒙,秦嶺,巴蜀……但卻沒想起來具體是哪。
這一路真的很長,長到有些無聊,不過這讓我想通了一件事情:我接收到的這些“記憶數據”之間的聯系。
它們并非是無條件存儲的。我接收到的記憶不是完整的,說明隻有一些特殊的記憶數據才會被留下,那麽又是哪種記憶數據會被留下呢?我猜測大概率是那些讓宿主記憶猶新的數據。
我讀取到了二爺的記憶,說明那段記憶很重要,或許從閻王殿回來後,他便和我爹他們分開了,那成爲了他們走上兩條路的開始。
而曹延宗的記憶或許是從我爹那次對話開始,可能是因爲我爹留下的話,他告訴曹延宗,如果自己出事,就讓他在“開眼”時間來到這裏,後來果真東窗事發,曹延宗便依照我爹的意思,來到巴蜀,所以他才會将記憶留在那裏。
而且我還有一個觸目驚心的大膽想法:
那就是我在日光站裏發現的那隻人傀,很可能就是曹延宗!
他到這裏,染上了“羽化”,并在回去後身體開始産生變化,我認爲日光站的衰落和他不無瓜葛。
而現在這個“我”,在這種枯燥的趕路中,還能産生讓他記憶深刻的記憶數據,那麽我想前方一定會發生某種事情,并且這件事直接或間接的觸發了他來到這艘船上。
果然,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事情發生了。
這個夜晚山中的雨很大,天色晦明,狂風大作,周圍的枝葉被風吹的嘩啦啦作響,爲了不讓馬兒受驚,他們将車隊停靠在一片山石旁,他看到有人拿出眼罩給馬匹帶上,他爹給他扣上一個雨笠之後,便帶着人開始搬石頭堵在車隊四周。
雨越下越大,噼裏啪啦的打在周圍,他似乎在雨中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大雨一直持續到後半夜,天空雷聲大作,雖然雨勢小了些,不過風還是依舊肆虐,突然馬匹開始不安分的躁動,紛紛跪着從地上爬起,似乎要掙紮開身後的馬套,有幾個人立刻過去安撫,可還沒等到他們靠近,忽然一道刺目的光線油然而至。
一道閃電撕裂了黑暗,筆直的劈在中間的馬車上,電流肆虐,那匹馬驚叫一聲,便遭了雷擊,渾身焦黑的倒在地上。馬車上的挂布也在瞬間被燒的幹淨,露出下面一口青銅古棺。
場面瞬息變化,落雷時分,他隻來得及聽到他爹在身旁叫了一句“糟糕”,便安靜了下去。
他茫然的轉頭過去,發現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僵直着身子,翻着白眼立在原地,仿佛進入了夢魇當中。
“爹……”
他顫抖的叫了一聲,可無人回應,周圍依舊風雨大作,所有人都站在大雨中,沒人回應。
這是一種無聲的恐懼,現場死寂一般。就連我也驚訝了,所有人的樣子就如同剛剛所見的夜眼,爲什麽會這樣?難不成是因爲那道落在古棺上的雷?
就在這時,馬車上的那口古棺發出“咚”的一聲回響,“他”和“我”都被吓了一跳,震驚的望過去,冰冷的古棺慢慢從内部傳來一陣慢條斯理的抓撓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從沉睡中蘇醒。
這是一幅詭異的場面,所有人都在落雷擊棺後進入了夢魇狀态,而雷擊也驚醒了古棺中的東西,“我”就那麽看着它。
不僅是這段記憶的小家夥,連我也蒙了,當年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以爲隻有在這艘船底才會發生的夢魇,爲什麽在雷擊古棺後也發生了,那些人到底是什麽人,他們護送的古棺中又是什麽東西。
就在這種死寂對峙當中,抓撓聲漸漸停止了,随即“我”耳中聽到一陣緩慢的金屬摩擦聲,每一個音調都仿佛擊打在我的心頭,“我”看到古棺被從裏面漸漸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