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極拳?你就是那個老東西進棺材前留下的後手吧,曹家名單上早有你的位置,隻是老東西一直掩着查不到人。看你這架勢,有些火候,擱在以前的亂世,怎麽着也算是個猛将,不過我這人最不介意折煞所謂的青年才俊,今天就要叫那老東西的心思付之東流。”
青犬目光冰冷,緩緩輕彈雙臂,十指張開又緊握,關節咔咔作響。
青犬有多能打我沒見過,不過漢生曾提過他年輕時曾與二爺交過手,這就足以說明青犬的戰鬥力,何況這家夥一看就是越老越養無敵氣的那種。
爆發隻在于一瞬間。青犬率先攻伐,跨步如流星,幾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竄到了漢生眼前,身體微微旋轉,腳跟外轉,一瞬間在急速摩擦中爆發出極強的離心力,整個手臂如鋼鞭一樣抽向漢生。
面對這勢大力猛的一擊,漢生原地不動,微微吸氣,含胸拔頂,下身抖胯合腰,左腿屈膝半蹲,右腿挺膝蹬直,硬是雙臂合攏的擋下了這記甩手。
來而不往非禮也,漢生身形微微晃悠一下,便卸掉餘力,而後右肩略矮一分,震腳,跺地,身體一震,腰帶力,力帶肩,已後退半分的右肩給力右肘,毫無征兆的撞了過去。
青犬眸光一凜,左手籠臂,畫一大圓,去推漢生,右手畫刀,腳下一掰一扣,也對着漢生劈過去。
可漢生不閃不避,似乎沒有看到那一掌,右肘直打過去,隻看得我手心冒汗。
讓人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似乎已經占盡優勢的青犬突然撤力後走,閃了半步,就是這一瞬間,漢生再次欺身而上,不給對手喘息的機會,手下一陣蓄力短打,出手瞬間勁如崩弓,發如炸雷,步步緊逼。
老何似乎看出了我的吃驚,讓我注意青犬的左手,可是兩人拳拳到肉,出手幹淨利落,僅憑我的目光很難捕捉到。
我就問老何:“到底咋回事呢。”
老何緊盯場中兩人,說道:“青犬不愧老一輩的高手,他剛剛那幾招至少使用了三四門不同流派的功夫,開始的鞭手脫胎于通臂拳,試圖化解漢生擠靠的那一招有詠春拳伏虎手的小念頭拆法意味,右掌是取法于刀術的八卦掌單換手。
不過他還是小看了漢生,以他單手根本擋不下漢生,如果他不退那半步,下一手漢生就要壓進他懷裏。
八極拳講究崩、憾、突擊。崩,如山崩之勢,憾,如震撼山嶽,突擊,爲用法突然,動作幹脆,發勁迅猛,恐怕就是他感受到了漢生的那一靠,才不敢讓他近身,否則以八極拳的剛勁,饒是他也吃不消。”
兩人你來我往,招招緻命,連綿不絕,我這個外行隻能看個聲勢,老何說的暗中較技是完全看不出來。
老何眼神發光,咂舌道:“八極拳我沒少見,但當得爐火純青四字的,除了二爺,漢生是我見過的第二人。當年教二爺八極拳的那位南京中央國術館的老師傅應該也算一個,可惜沒見過面,隻聽二爺提過他年輕時‘功力奇大,性如霹靂,喜較技,擅搏擊’,想必如今看見有這樣的後人也該泉下有知了吧。”
這一眨眼的功夫,漢生以硬扛了青犬一記鞭腿的代價,突進了他的身前,後者本能的覺得不好,一邊劈掌,一邊腳下後撤。
可漢生已到近前,左手變拳爲爪,銜住青犬右臂手腕,右手直穿對方腋下,以手背将他别了過來,左手使勁後拉,将青犬往懷裏一兜,右肘已然靠近他胸膛,驟然爆發出巨力,這招我見過,頂心肘。
關鍵時刻,青犬反應也是快,硬是以左手手心擋在了胸前,不過這一手爆發太大,饒是如此,年輕時便敢于與二爺捉對厮殺的這位巨擘高手也是被打退了幾步,不過漢生根本不給他機會,左手不松,右肘上提,再次靠了上去。
“好!”
老何激動的攥緊了拳頭,目不轉睛的對我說:“漢生不僅功夫到位,實戰經驗也非常豐富,通常見得兩儀頂都是立肘,一打就飛了,那都有些戲劇成分,我見過二爺的擊打,從來都是抱懷裏打。八極拳是殺人技,當真被漢生一語成谶了。”
漢生以一陣剛猛的寸打占據主動後,後勁也是越來越兇,幾乎是粘着對方在打,就在我以爲大勢已定的時候,青犬硬挨了漢生一記勢大力沉的膝頂,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漢生出人意料的等在原地,沒有趁勢追擊,青犬臉色陰翳的盯着他:“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八極拳就已經登堂入室,使得比那老家夥還揮灑自如,看來更是留你不得。”
漢生從來不在嘴皮上計較得失,緩緩擰上兩截短槍,他似乎就在等這一刻,一指輕彈那支不沾塵埃的粗古槍頭,單手捏住槍尾,直指眼前的青犬,“青犬,亮出你的家夥吧,我替二爺再斷你一把刀。”
青犬目光冷冽,寒聲道:“取刀。”
後面一名未曾出手的曹家夥計,從背後取下一長條布囊,輕輕打開,裏面是一個老木盒,輕啓木盒,夥計問道:“師傅,請哪把刀。”
“青狐。”
“黃虎。”
我一直以爲被叫做左手禅的青犬是左手用刀,現在才明白過來,左手禅代表他左手刀用得好,并非隻用左手刀,而是雙刀。
一柄短刀刀身清亮叫青狐,大概兩尺左右,另一柄造型弧美的長刀,刀身有黃色疊紋,狀似彪,将近四尺,叫黃虎。
提上雙刀的青犬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可怖的氣機,讓我這種普通人都能感覺到,那是一種死人堆裏染過的殺機,我不禁爲暗暗爲漢生捏了把汗。
兩人一觸即發,剛剛狀态此時恰巧反了過來,漢生手持銀槍,發揮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力求三步之外殺敵,而青犬則處處找機會要近身。
我發現這個老家夥的左手刀幾乎沒出過手,隻餘右手的青狐在與漢生交鋒。
我問老何能看出什麽門道,老何皺着眉說:“青犬不虧是當今頂尖的使刀宗師,幾乎達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你看他握刀的右手,時虛時實,前三指,拇指和食指保持輕松,中指不緊不松,這樣随時可以變換出刀角度,無論擋、撥、敲、防,都可以在一瞬間完成,最可怕的還是他的戰鬥意識,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他的左手刀在等,在等一個虎兕出柙的機會。”
我看向捧刀匣的曹家夥計問老何:“漢生說的斷刀是什麽意思?”
老何回憶說:“當年青犬左手刀剛成氣候,意氣風發,敗了不少高手,他愛刀,搜集了六把名刀,就在那個木匣裏。據說當時與二爺動手時,用的是一把叫滿堂的古刀,最後被二爺打斷了,并讓他以後不許在他面前在使刀。”
“據說?”
老何點點頭,“對,沒人知道他們在哪動的手,至于起因,二爺不願意說。”
我咂舌道:“二爺都這麽厲害了,那他師傅豈不是絕世猛人,怎麽沒聽過這麽一号人。”
老何說:“二爺的師傅隻教了他八極拳。”
我奇怪道:“那這大槍?”
他說:“其實那不是槍法。有一種古代兵器,殳,已經失傳了,甚至沒人知道它原本的樣子,這套槍法就是根據二爺祖上傳來下的一套古代技擊殳法演化而來的,異常剛猛。二爺提到過,傳到他這代摹本都已經沒有了,往上都是一代一代口口相傳,手把手教下來的,二爺無兒無女,看來他把這套古技傳給了漢生。”
老何語氣慨然,我看到他眼眶竟有些泛紅,忙道:“何叔,你怎麽了。”
老何搖搖頭,唏噓道:“沒事,看着漢生這孩子,就想起了二爺。”
院中兩人激鬥已經到了白熱化,每一招之間都殺機必露,青犬還在忍,左手黃虎猶如一隻蟄伏深淵的猛獸,雖未出刀,卻殺機四伏,漢生在等,等僅憑一刀擋下大槍的青狐露出破綻。
似乎就在同一時間,兩名高手互相摸到了最佳時機,青犬騰挪縮閃的身軀驟然如大弓一樣爆炸開來,左手一劃,悍然出刀。
反觀漢生不知何時一杆長槍已弧彎如月,一往無前的崩向青犬。
我大吃一驚,這分明是兩敗俱傷的打法,青犬一刀必斬一臂,硬抗漢生這一槍,就算不死,恐怕他也要遭受重創。
我骨節攥得發白,漢生足以擋得住青犬,今天龍山閣已屬安全,何必要與他互換呢,我恨不得沖上去阻止漢生。
漢生眸光清冷,這一槍出的毫不猶豫,他似乎打定了以這決絕一槍換掉青犬的決心。
蝮蛇蟄手,壯士解腕,要麽你死要麽我亡。
這一刹那我有點明白他的心思,要以一臂換掉龍山閣的大敵。
就在最後一刻,還是将近活了一甲子的左手禅動搖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見他在最後一刻收回了黃虎,兩人交錯而過,漢生鐵槍在地上劃過一線火星。
青犬收回雙刀,轉身看向漢生:“小子,下次就沒有這麽走運了。”說完又轉頭看向我:“曹家上面的人已經盯上你了,你和你爹一樣,碰了不該碰的東西,都要死。還有,曹傩送,曹家提偶術沒有一個人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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