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咯噔了一聲,第一反應是: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不過我随即否定了這個想法,外車皮都鏽成了這樣,這兒也不是墓裏,隻要裏面不是一隻王八精,就不可能有活的東西。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由于車廂裏密閉性好,内部形成了自身的壓力閉環,剛剛在我拉動的過程中,破壞了完整的氣密性,産生氣壓差才将車門鼓開。
我心裏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小心翼翼的靠過去。門縫裏烏漆嘛黑,我觀察了一會兒,沒見後面有人,才壯着膽子爬上去,輕輕拉開車門,聞到一股略有刺鼻辛辣的味道。
我扇了扇空氣,提起馬燈順着腳蹬登山了車。這輛火車一共隻有三節車廂,我是從第二節上來的,想了一下,決定先去最後一節,卻發現二、三節車廂之間的門是鎖的,我擰了半天,發現鎖并沒有鏽死,确實是從裏面鎖起來的。
我隻能往回走,穿過連接處走向前面的車廂,這面的門是關着的,但沒有上鎖,很輕易的就被拉開。
我走進去,撥動了一下馬燈焰火,擴大它的照明範圍,在那一刻,我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無論是地上還是座位上,都沾染着大片的幹涸血迹,雖然已經過去很久,可我似乎還能感受到濃重的血腥味。
車廂裏十分狼藉,無論是地上還是桌上,到處都是淩亂的雜物,吃了一半的饅頭、暖瓶、掉漆的鐵茶缸、癟了的鋁制飯盒,東西數量不少,想必當初一定是發生了大規模的械鬥,否則不會造成如此恐怖的出血量。
我跨過這些雜物向前走,來到車廂中間,這裏吊着幾根十分詭異的紅繩。這些繩子得有兩根拇指粗,上面打結的地方穿着方孔銅錢,繩子上還有一種怪味,我一看見這種繩子,腦海裏立馬回憶起在秦陵地宮中,被曹家人捉住的痛苦經曆。
捕屍網?我心裏即駭然又疑惑,這東西怎麽會在這,從秦嶺回來之後我聽漢生提起過這種網子,全是曹家人手工揉搓的,繩子裏面摻着焚蠅草,又用黑狗血融合其他草藥水泡過,就連繩子打結手法都十分講究,越掙紮捆得越緊。
曹家人下地開棺,如遇起屍,就會将屍體困住拉到外面再用削尖的木樁釘在地上由太陽暴曬,可以說這繩子是專門用來克制活屍,在這看見,不由得讓我有些心發慌。
這至少可以說明兩點,第一,不僅是我爹和二爺,當年曹家也摻和進來了。
第二,也是我最擔心的,這幾根繩子分别綁在兩排座椅腿和上面的置物架上,從位置上看,當時正有什麽東西被捆綁在中間。
而且我提着燈細看,發現繩子斷口很碎,能看出來是生生拽斷的,細看之下,捕屍網的銅錢上面還粘着黑紅色的幹肉渣,腦海裏立即就有了畫面,當時被綁縛的東西極度掙紮,最後掙斷了捕屍網,那麽……我深吸一口氣,回看身後的滿地狼藉,這節車廂裏的血迹,很可能就是這個家夥造成的!
我後背有些發冷汗,這個發現可不是什麽好迹象,如果我的推測正确,當初日光站背後的人,在暗中偷運的就是這個東西。
随即我轉念一想,不對呀,這與從“總務室”發現的票據相出入啊,7号站台不可能隻出了這一趟車,應該是某種大量的東西才對啊,我又疑惑起來,他們當初到底在幹什麽,這個問題放在我心裏簡直就是煎熬,氣的我抓耳撓腮。
我把思緒拉回來,看着滿地鮮血,又一個新問題擺在我面前,這些人是誰?
他們生活在暗無天日的日光站下面,日複一日的秘密修建7号站台,又通過這趟來頭神秘的報廢列車一趟趟的押送着什麽,直到爆發了大規模傷亡,所有人撤離,想想就可怕。
這一系列的環節中,隻要有一點纰漏,日光站的秘密就會立馬暴露,可是并沒有,坊間沒有一丁點的流言蜚語,這些人就如同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或者說,也隻有軍隊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我想的頭疼,日光站的秘密越發的撲朔迷離,如果不是當事人出現,沒人能搞懂當年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提着馬燈環顧左右,回憶起在醫務室看到那些數量龐大的藥單,說明傷員并非是一時造成的,他們的行動一定是持續性的,并且伴随着危險,火車停在這裏,說明這次沖突,很可能隻是促使所有人退出車站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心中突然一震,如果這次是當年的最後一次行動,那麽那個東西很可能并沒有被處理掉,我腦海中想起總務室的那個家夥,我操,我想我知道那個鬼東西是什麽了。
我能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作響,就象打鼓一樣。不再多糾結,我提着燈繼續向前走,并且告訴自己,如果在下一節車廂還沒有任何發現,就果斷離開。
穿過車廂接駁通道我來到第一節車廂門口,我看見拉門上方的玻璃上印着一個清晰的血手印,已經幹在上面,我瞅着奇怪,伸出手對着比了一下,發現五指要比我的長出一截,心中驚訝,怪不得我覺得很别扭,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人手。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進去看看,鼓足勇氣拉開車門輕輕走進一車廂,門口是個衛生間,我側身過去探頭看向裏面,發現一面有連續十幾排座椅被拆掉了,留出一片奇怪的區域。
這節車廂比前一節要整潔的多,右邊沒有被拆掉的桌子上扔着發黴的飯盒和一些已經幹皺的果皮,我甚至還在一張桌子上看見了幾枚骨制的牌九。
如果前一節車廂發生那麽大規模的沖突,這裏的人沒有理由還如此悠閑,所以最好的解釋就是,當時這節車廂的人已經全部趕去支援了。此時留下的痕迹,想必就是這些人離開後保存下來的,照這麽推斷這場沖突并非是發生在7号車站,而是在半路啊。
我心裏一陣惡寒,等到列車駛進車站時,恐怕已經成爲了一輛名副其實的“死車”!
我走到那片空白區域,發現地上有着很深的印子,我蹲下摸了摸,起身後退一步看清了全貌。原本這裏擺放的東西還不止一個,從印子上看,至少有十幾個七八十公分寬的東西,規格很整齊,我猜測是某種容器,類似于保險箱的東西。
我正要繼續往前,突然瞥見前面一排背着我方向的椅子上耷拉着幾縷黑色的頭發,我心裏咯噔一下,意識到有個人坐在靠過道的椅子上!
一瞬間我的冷汗像瀑布一樣下來,身上因驚吓暴起了成片的雞皮疙瘩,我壓住要尖叫的沖動,強行告訴自己不可能,過去這麽久了不可能還有人在車上。
車裏的人無論死活,都已經被車站的人帶走了,這麽明顯的怎麽會被落下,不對,我回憶起一件事,難道是先于我來過車站的那個人,是他?
我下意識退了一步,捏了捏手心裏的汗,嘗試問道:“你是誰?”
對方沒回話,我的心裏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心想不會是前一節車廂的那個鬼東西吧?
突然有一種心理落差,想到隻要不是那個鬼東西,坐在那的甭管是誰都顯得不可怕了。
我又鼓起勇氣問了一句:“我是二爺……的徒弟。”
他娘的,這種感覺真是要了人命。
我暗罵一聲自己真蠢,心想就算是那個人他也早應該離開了才對啊,怎可能還在這。我見對方沒回應,就小心翼翼的向拆掉椅子的空地湊了幾步,直到可以從那個角度看見椅子上的人。
我這一看,差點沒氣炸了肺,那他媽根本不是個人,就是個假發套挂在了椅子角上,我走過去一把摘掉假發套,氣的牙根直癢癢,心裏大罵誰這麽缺德,把這玩意扔在這。
與此同時我心裏也疑惑起來,這是幾個意思,難不成還對發量少的人有歧視啊,這個東西根本沒有理由出現在這啊。
我想不出結果,就随手把發套仍在旁邊椅子上,這一仍讓我在桌子上發現了幾張稿紙,最上面一張被人用鉛筆畫了一個圖案,這個圖案我見過,就是秦陵地宮裏見到的那個類似三隻眼睛的圖案。
我心裏一陣激動,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有了收獲,我捏了捏兜裏的鑰匙,看來我爹留在這的東西,必然和當年的事情有關,它或許也會成爲解答我心中謎團的“鑰匙”!
我繼續翻閱下面的稿紙,從筆觸上看,下面幾張内容應該都是臨時抄下來的,憑我幾年秦漢堂經驗,這些東西應該是一種類似“陰書”的加密技術,内容雜亂無章,需有相應的秘鑰才能正确解讀。
想到這,我立馬掏出手機,東西已經很老了,我不敢碰,怕損壞了原件,隻有先拍下來以防萬一。
我調開閃光燈,向後走了一步,在畫面裏将文字全部圈進去,才按下快門。閃光燈刷的亮起,也就是這一下,原本空蕩蕩的車廂裏,瞬間變成了煉獄,我看見那些穿着過時中山裝的人,滿臉血污的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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