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生給我們簡單說了一下分開後的事情,他們的詭異遭遇不亞于我們,最特殊的是發現了一卷羊皮,通篇滿文,記錄了禦山的施工日志和一位神秘“大人”的指令。
我聽到這一愣,聯想到之前看過的曹統兵家書,裏面也提到了“那個人”,猜想這事不簡單啊。
因爲一般像禦山這樣的機構,曆朝曆代基本都有,盛世給權貴搜羅奇珍異寶,亂世挖寶換糧饷都不在少數,這批人就靠着尋龍點穴,移山通幽的本事糊口吃飯,基本上不會有外人插手進來。
一是這行不幹淨損陰德,二是古時候甭管手段多高,這挖墳掘墓的勾當就是下九流,有點臉面的人都不會去沾,所以既能調動禦山又能在這事上有所指點的,肯定不簡單,如此想來,當初來挖狐胡王墓并非是禦山自己的主張,這裏面很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隐秘。
漢生帶我們拐了兩個岔路,終于看到憔悴了許多的老萬,李欣裹着大衣在一旁瞌睡,聽到聲音迷糊睜開眼睛,一看之下,大喜過望,說話有些結巴:“你們,你們,你們想死我了。”
大頭學他說:“你,你,你激動個啥,老子又不能陪你睡覺。”
老萬顯然受了驚,臉上因爲沒刮的胡須,比起初看起來要滄桑太多,他坐起來,對我道:“小二爺,看見你真好。”
他向趙敏點點頭,目光又掃了一圈,黯淡道:“趙軍他?”
趙敏低聲道:“死了。”
老萬歎了口氣,說道:“你阿爸的債就算清了吧,出去後你就回去吧,不欠我什麽了。”
“嘿,你别這麽說。”大頭湊他跟前坐下說:“咱們今天要是點背也得留這,隻是老趙先走一步而已。”
我對他屁股來了一腳,“能不能說點好的。”
“那祝你壽比南山長命百歲。”大頭滿不在乎,又問李欣:“你們還有幹糧嗎?”
用壓縮餅幹填飽了肚子,大家聚在一起,開始讨論接下來的計劃。
我們各自說了一下手裏的信息,我把之前的猜想講出來,還說了家書内容,但是沒提與漢生同名那事,李欣則把翻譯過來的羊皮卷内容同步給我,經過整理,我們基本還原了部分真相。
故事與老萬提供的拓碑内容很像,有人從巴蜀地區不遠萬裏而來,面見胡狐王,告訴他可以教授他長生之術,雖然胡狐王崇道,不過也沒傻到來個人就信的地步。
那人通過某種手段(有可能是巴蜀地的降術),将胡狐王的士兵變成了“活死人”,不怕疼不怕死,戰無不勝(我們猜測這種秘術也和長生之術有關,因爲這種屍化也是長生的另一種表現),胡狐王見後很高興,于是聽從來人建議,大興土木,修建鎮靈台。
這裏是故事的前半部,基本上和我們的推論都能吻合,唯一有出入的地方就是大頭他們認爲“那個人”可能就是個野狐禅。
用他的話說“唐朝那時候道教盛行,開爐燒丹的牛鼻子滿地都是,随便搞一個看起來都仙風道骨的,保不準這人在長安混不下去了,才去的塞外。”
雖然他說的有道理,可我堅持認爲這人不簡單,他與我在“朝仙墓”中所見壁畫之人幾乎一模一樣,雖然古人繪畫很抽象,不過南北文化差異很大,如果所見并非一緻,很難畫出如此相像的内容。
至于鎮靈台修建完成後的事,我們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線索,不過一些蛛絲馬迹似乎指向墓中還有“人”存在,當然這隻是猜想,正常人是不可能活這麽久的,李欣說有可能胡狐王也被屍化了,這是我們目前也都認可的結論。
最後一部分則是百年之後禦山的這次行動。
根據李欣翻譯的羊皮卷上來看,禦山是被緊急調來挖掘狐胡王墓,開工沒多久,營内接二連三發生一些離奇的事,有的人在夜間會看見莫名鬼影在營地周圍出沒,有的人一覺睡醒後突然發現同鋪的戰友夢遊,蹲在帳篷角落裏和自己說一些奇怪的話,等等事都讓衆人心慌不已。
就這樣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衆人終于挖開了墓穴的第一層頂,不過就在那天,現場忽然就喧嘩起來,緊接着便有不少滿身是血的禦山兵被從地下擡出來。
禦山開始出現大量傷亡,很多有經驗的好手都折在下面,每挖通一層前方都有大量的傷兵被擡回來,就算如此,“上頭人”依舊十分嚴格的要求工期。
營裏愁雲慘淡,不少人吵着不幹了,卻都被那位大人以血腥手段鎮壓下。
不得已,禦山總兵親自出手,帶領十幾名親兵下到最深處,一些棘手問題得到緩解,挖掘速度也漸漸快起來,終于半年後前方傳來消息,挖到了“大人”要得東西。
當時很多人都下去了,包括那個“大人”,不過更恐怖的事情正等着他們,挖開的大墓兇險萬分,十人去九人折,逼不得已,傷亡慘重的禦山回填了大墓倉皇離開,再也沒有回來過。
差不多我們兩方人馬整理出來的信息就這些,其實很多地方還經不起仔細的推敲,不過線索實在有限,隻能拼湊出這樣的“真相”。
大頭倒鬥志昂揚,我問他禦山那麽專業的團體都死的死傷的傷,明顯下面是個兇坑,你高興個啥。
他不以爲然,說:“那幫清兵這麽執着的要下去,你想想,墓裏能隻是一些普通的明器嗎,依我看傳國玉玺都不一定比得上。”
他這話倒是提醒我了,羊皮卷裏提到的“大人”爲什麽如此執着狐胡王墓,如果單從挖掘價值上來說,這麽偏遠的小國君主墓,根本不值得如此勞師動衆,以禦山裏的能人異士,分金定穴挖出幾件奇珍異寶并不是難事啊。
那麽結論似乎就很簡單了,這次挖掘的初衷就并非是沖着墓裏的明器去的!
我忽然怔住了,怪自己真笨,早怎麽沒想到,如此大費周章的來挖狐胡王墓,明顯有着很強的目的性,這“大人”很可能,不,應該是一定認識來自巴蜀的那個人,否則他怎麽知道這座墓下有什麽呢,而且按此推測,巴蜀之人去狐胡都是計劃好的。
想到這我又有些迷惑了,從巴蜀到狐胡這種邊陲小國,不遠萬裏有什麽目的?而且将近千年後又有人拼命想從裏面得到什麽,這兩點是我完全想不明白的。
漢生看我在這長籲短歎,就坐過來問我怎麽了,我說沒怎麽,就是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他拍拍我肩膀,小聲說感覺你更像二爺了,我歎氣說,自己根本就是這塊料,他知道我還在爲趙軍的死耿耿于懷,就讓我别多想。
“生活總會讓你遍體鱗傷,但到最後,那些受傷的地方一定會變成你最強壯的地方。”他笑呵呵告訴我,這是二爺曾經和他說過的。
我切了一句,鄙視道:“太雞湯了吧,對了,這一路你有看到牌子嗎?”
他搖搖頭,緊鎖眉頭,“恐怕在狐胡王的鎮靈台裏,接下來的不會不好走,這座墓太詭異,已經超出了我的預計範圍,而且墓裏有一些地方有問題,像是被動過手腳。”
我驚訝道:“你是說……有人在搗鬼?”
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對他說:“對了,我發現老兵很不簡單,他不僅很了解這個墓,似乎還知道曹家和二爺的事。”
漢生哦了一句,他問我:“他還說了什麽?”
我回憶了一下,皺眉道:“他還說,我是替上一個二爺死的。”
漢生聽完臉色變了變,我問他怎麽了,是不是想起什麽,他搖搖頭沒說話,不過看樣子明顯他知道什麽。
他不願意說,我也沒有追問,我總感覺漢生身上有一些我說不清楚的秘密,或者說背負着什麽。
我們又各自休息了會,整理了裝備,老萬把備用手電分給我和大頭,大頭也把匕首換成了短刀,開始由漢生領着走向狐胡王的鎮靈台。
隧道悠長,我們最起碼走了五六分鍾,大頭好奇問道:“漢生,這麽長的路,你是怎麽找到的。”
漢生在前面開路,回道:“聞出來的。”
大頭驚訝道:“聽說北派有一種奇術,專門練嗅覺,是個童子功,長大後嗅覺敏銳且異于常人,一般下墓前取一撮土放在鼻下聞,就能斷定地下墓穴的信息,甚至哪個朝代都能聞出來,莫非你就是這種人。”
漢生笑呵呵的道:“差不多吧,我這門确實是從小學的,屬于永安營的功夫,你說的太玄了,隻靠聞不行,有些土要嘗過才行。”
說着他一頓,輕聲道:“各位,我們到了。”
大家手電光照過去,一副蔚爲大觀的景象就這樣呈現在我們面前,視線盡頭,事一座古老而靜谧的巨大建築,猶如一頭蟄伏深淵的猛獸,神秘莫測。
一塊巨大石碑矗立在前,李欣小心用手電掃過去,緩緩念道:“永歸幽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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