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照明彈即将熄滅的時候,我們看見了一座灰慘慘的建築,如同一個死去的遠古巨人匍匐在這片塵封千年的地底世界。當即所有人都興奮起來,不僅僅是找到了出路,更是一種發自人性的亢奮,那種探求生死與古代逝去真相的欲望,是很難讓人抵擋的。
二爺擺了擺手,對秃子道:“準備一下,我們下去。”
所有人都開始原地整理裝備,将一些不必要的裝備留在原地,省的用繩索下岩壁的時候發生危險,而且這種活也很消耗體力,我們必須輕裝上陣。秃頭隊裏有專業的人打了膨脹釘加上挂片,衆人開始一個接一個向下爬,恐怕當前這些人裏,隻有受傷的老何比我體能差,我也不想拖後腿,咬着牙一步步堅持下來。小何在下面扶了我一把,我搖搖頭示意他沒事,坐在地上直喘,那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我爬起來一看,隻見一個秃子隊裏的家夥,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他們隊裏的隊醫正在施救。
我問小何怎麽回事,他說這人可能“8字扣”沒挂好,失足從上面摔了下來。我聞言望去,不禁有些疑惑,這些人論身手可都不是一般的盜墓賊,怎麽會犯這種錯誤,況且這裏也沒有風,憑他們的身手,就算一下沒把穩,也有足夠的反應時間再抓住繩子啊。
秃子在一旁問:“怎麽樣了?”
那個隊醫一臉遺憾的搖搖頭,秃子有些氣急敗壞的拍着後腦勺,“在這種地還不留點神。”
秃子的人安排好了那具屍體,我們正式向黑暗中的建築出發,臨走前我卻發現二爺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我們下來的那個懸崖,我也好奇的回頭瞥了一眼,這一看不要緊,吓得我冷汗都出來了,隻見在懸崖洞口,一張比常人長出很多的大白臉正探出洞口,悄悄的盯着我們,而且它好像還發現了我,伸出慘白的手沖我比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趙顧拍了我一下,“咋了?”
我連忙拉着他,指向那個洞口,可是就一轉眼的功夫,那個白臉竟然不見了。趙顧疑惑的看着我,我也是很無語,就把剛剛看到的和他講了一遍,他皺起眉頭,小聲道:“你是說,有什麽東西跟着我們,他們那邊那個人就是被那東西害的,你确定不?”
經他這麽一問,我也有些吃不準,懷疑是自己看走眼了,我又扭頭看一眼,确實沒有什麽東西,可能真是我眼花了。
趙顧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瞎想了,沒事,第一次都這樣,我當時剛下來的時候都吓尿了,等上去泡個澡,喝兩口就好了。”
二爺和小何在前面開路,我們爲了省電,三個人一組開一盞礦燈,我借着燈亮瞧見腳下鋪的都是石闆,幾乎直通向那個建築。走不久就出現成列的石像,石像峥角獠牙,都是惡面小鬼,走在中間有種陰森森的感覺,不過我們趕時間也沒多研究,直接過去。
趕了大概二十幾分鍾的路,我們來到那片建築前,整片建築灰蒙蒙的,鑲嵌在這邊的懸崖上,我看了幾眼,确實都是漢代那種石構架結構的風格,但是本該莊嚴肅穆的宮殿,不知是不是受了光線的影線,反而顯得陰慘慘的。
前殿兩扇石門上刻了些符号,看起來和我們開始進來那間石室門上的相同,應該同屬于一種語言,很可能并非起源于中原,我們這裏也就隻有二爺看得懂。
小何掌燈,二爺大體通讀了一遍,解釋道:“這間是二重阙,是當初那個道人提議修建的三殿之一,裏面葬着将軍的妻女。”
古代人們事死如事生,爲了保證死者亡魂可以在陰間盡享冥福,殉葬制度幾乎貫穿了整個古代中國。
我在秦漢堂聽一位老師傅說過,當年朱家的一位老皇帝駕崩之時,就找了一百多名後宮嫔妃去殉葬。當她們吃過飯後就被送入一個房間裏,要求所有人都整整齊齊躺在一張特定的床鋪上,頸部會被卡住,然後會有人将床鋪突然抽離,這樣所有的嫔妃就會因頸部折斷而死。
想到這我暗罵一聲,雖然殉葬殘忍,可是也沒有妻婦殉夫的傳統,基本上都是等待正妻正常死亡之後,再入陵陪葬,但是眼前這個将軍以妻女殉葬就太不好理解了,人家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這倒是一人得道,全家死光光啊。
二爺還在看門上的文字,突然從我們後面的黑暗中傳來一陣有規律的“砰砰”聲響,初時很遠,這一會已經近了很多,而且十分急促。
我身旁的老何臉色一變,看向二爺,二爺顯然也聽到了這個聲音,對秃子招呼道:“快開門,那個東西過來了。”
石門沒多大,而且裏面也沒自來石,我們很輕易就去了,此時那個“砰砰”的聲音已經離我們非常近了,似乎就是追着我們過來的,“快頂上門。”
漆黑的大殿十分冷清,衆人都來不及細看,壓着喘氣靜靜聽着門外,可是說來奇怪,自打我們進了這間大殿,那個聲音就消失了,好像從來沒出現過,我們又等了會,才敢打開礦燈,确認大殿内的情景。
這間前殿出奇的冷,剛剛注意力都在外面那東西上,這會兒回過神才感受到。秃子找人四處查看,安排完過來說:“我說二爺,這地怎麽這麽冷。”
二爺從剛剛進來就眉頭緊鎖,這時突然驚呼一聲,“不好,快走!”
小何一個健步竄到門口,推了推卻發現根本打不開,恐怕我們剛剛關門時就觸發了某種機栝,将石門鎖死,不過這個機關也說來奇怪,一般這種石門都是裏面設有自來石,防止外人進入破壞,可是我們這間大殿卻反其道而行,易進難出,像是故意在引人進來。
小何對二爺搖搖頭,“不行,要另找出路了。”
秃子連點了幾個人,讓他們去尋找一下别的出路,二爺卻搖搖頭,歎了口氣,“這裏這麽冷,多半是因爲這間宮殿的特殊構造,就像一個倒扣的碗,我們在外面看的窗戶閣欄恐怕也都是假的。”
果然出去找出口的人都聚了過來,有個家夥臉色難看的罵道:“都他媽是假的,整個大殿就像一個半插在懸崖上的石棺,除了前後兩扇門,四面都是死的。”
秃子咬咬牙,“沒事,不行就炸個窟窿出去。”
我點點頭,雖然這不是個好辦法,但是确實不至于讓我們困死在這,可是二爺卻拿過小何手裏的礦燈,照着大殿道:“如果用炸藥的話,肯定會引來那個東西,找,這裏肯定有機關。”
我也突然想起來,當下我們處于喀斯特地貌形成的溶洞體系中,這種岩質簡直就是天然的導體,若是控制不好炸藥用量,當即就會引發大面積的崩塌,我們恐怕就會伴随這些屍體長埋于此了,這個年頭北京的墓地比房價還要貴,我們這倒好,直接住了大别墅。
秃子的人散開照亮,可以看見這間大殿正如二爺所說,就像一個倒扣的碗,不,更确切的說像一口封了頂的棺材,殿内兩側立着一些侍女俑,手電掃過去,衆人都吓了一跳,不明白爲什麽這些俑的臉上都被描繪了及其豔麗的漆色,并且陶俑臉上的笑也十分誇張,有一種故意的谄媚,看着十分滲人。
再往前則是一扇三折屏風,由于大殿内空間密閉,屏風保存比較完整,上漆都還很清晰,可以看出畫的是一個豐腴的婦人,在那後面是一張石床,上面有個不大的石椁,最後也是一扇石門,不過也如我們進來那扇門一樣,被某種機栝鎖死了,此外大殿角落還散落着一些瓶罐,應該都是陪葬物。
差不多殿内就是這樣,要說機關,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石椁,二爺他們過去研究,我和趙顧還有幾個秃子的人則在大殿内翻翻,找找其他線索。
我走到牆邊拎起一個淺腹瓶兒,一上手愣住了,我随即拿袖子擦掉上面的積灰,漢代常見的瓶子也是工藝最高的就是陶瓶兒,可是我手上這個确是個瓷瓶,漢代也不是沒有瓷,可是那會的好瓷都是官窯燒出來的,供給皇家使用,看來這個将軍來頭不小啊。
我仔細将瓶兒上的灰塵擦掉,釉色青綠澤潤,胎釉結合緻密,以我混迹秦漢堂的眼力來看,這應該是東漢越窯出的瓷瓶,以這個青瓷的成色來看,帶出去怎麽也能吃上一年啊。
在秦漢堂呆久了,看見這些瓶瓶罐罐都習慣性的去仔細打量一番,我這一瞅不要緊,竟被我發現瓶身上有個淡淡的黑印子,我擦了擦竟然抹不掉,而且随着我滾動瓶身,那印子竟然不随着瓶兒走,我突然一怔,随即猛地轉身仰頭,眼前的東西讓我驚訝的合不攏嘴,就在我腦袋的斜上方,竟然吊着一尊青銅大甕。
我連忙呼喚人過來看,衆人都被震驚住了,因爲除了我發現的那個青銅甕之外,大殿橫梁上還有着足足七個大甕,這個發現把二爺都吸引了過來,有幾個人想爬上去看看,卻被二爺攔住了,這些個大甕吊在這裏,肯定有問題。
他讓兩個人把手電調到強光模式,同時照在甕上,我發現上面竟然有着一些奇怪的圖畫,像是小孩的塗鴉,左一撇又一捺的,根本看不出什麽。
秃子仰着半天頭,抱怨道:“脖子都酸了,二爺,依我看這上面沒什麽有用的信息,要不我們還接着去研究那個石椁吧,可能機關就在那下面。”
二爺皺着眉盯着青銅翁上的紋路,告訴他:“那個石椁是個嬰兒椁,不出意外就是這個将軍的兒女,下面應該沒有機關,反倒是這青銅翁上的紋路有問題,像是一幅地圖。”
一聽可能是地圖,大家都來了精神,可是看了半天,誰也沒看明白,我知道二爺肯定有這座墓的部分路線圖,所以他才能對上。
正想着,已經換了兩個甕的二爺對秃子說:“叫兩個人上去,把這個甕上的灰擦一下,記住,千萬别打開。”
秃子點點頭,叫了兩個人,他們順着柱子爬上橫梁,剛上去,有一個家夥就停在了原地,另一個臉色難看的回頭道:“乖乖,這個甕的蓋子是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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