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曹傩送,沒想到第一次下地就碰見這種情況,二爺說這個鬥太兇險,我們,可能出不去了。
合上筆記,我揉了揉眉心,前兩天我還泡着熱水澡看NBA決賽,如今已經身陷這座漆黑冰冷的墓室中,他大爺的,真後悔跟老何來趟這趟渾水。
兩天前我發現已經不插手面上生意的老何在整理裝備,和他一打聽,才知道二爺頭些日子已經帶人進了山,那邊有新發現,急需這批裝備。
說實話,我在拍賣行工作這麽久,開門不開門的搭過手不在少數,不過還真沒下過地,老何是二爺的老夥計了,沒禁得住我死皮賴臉的央求,無奈答應這次帶我去見識見識,不過保證隻呆在上面,我連忙點頭答應,不過心說,到時候你還能把我綁住怎麽着。
當天晚上就出發,老何給我們一人置辦了一身旅遊的行頭,他說不然還沒到地,可能就讓哨子給扣了。二爺他們幹的是地下買賣,我見他的機會也不多,隻知道他認識我爸,當年我爸媽出事後,他就成了我的監護人,說是監護人,也就是按時給我的寄宿學校打錢而已,直到這幾年我大學畢業後,托他關系進了一間拍賣行工作。在我印象裏,二爺就是個固執冷漠的老頭,我不是很喜歡他。
我們一行四人從六裏橋上車,坐的長途大巴,老何托人搞了幾張卧鋪,大巴車駛上靜靜的高速後,看着窗外閃過的霓虹,我反而有些失眠,翻了幾次身都沒睡下,老何也沒睡,拍了拍我肩膀說:“早點休息,我們下了車還有好大一段山路要走呢。”
我咧了咧嘴,問道:“二爺這幾年不是不下地了嗎,怎麽,國家不給發退休金了?”
老何打了一下我的頭,又氣又笑的道:“别陰陽怪氣的,二爺不和你說你父母的事是爲了你好,這幾年他私下裏幾乎動用了所有的關系都在追查當年那件事,而他這次下地,似乎也與他追查的有關。”
說到這,老何摸出一包白沙,估計想到在車上,又塞了回去,他側着身,表情有些鄭重的道:“小曹啊,二爺平時不讓我和你說,包括不讓你接觸這行,把你排在外面,這些都是爲了保護你,這裏面水太深,你别埋怨他,你知道爲什麽我們都叫他二爺嗎?”
當晚老何零零碎碎講了幾個小時,直到他睡去,我似乎才從他嘴裏,拼湊出了那麽點二爺的形象。
自古下地最多是父子和兄弟,都怕下面撈上來好東西,上面人見财起意,封了洞口,獨吞錢财。
年輕時的二爺膽大心細,憑着矯健身手,下了不少大鬥,跟他一起的是幾乎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同村發小,一次倆人發現了一座漢墓,可惜已經被人先下了洞子,不過憑借豐富經驗,二爺判斷這墓的規模遠不止如此,恐怕被盜的隻是個虛冢。
按照老規矩二爺身手好,下去翻鬥,那發小負責在上面望風,沒過多久,二爺牽下去的繩索有動靜,發小拉上來,竟拖上來兩塊剔透的龍鳳環佩,這種稀世珍品在當時絕對是有有市無價的,那發小也不知怎麽就被豬油蒙了心,竟然狠心的将那個盜洞口用石頭堵了起來,又使填土填平了縫隙,徹底封死。
萬萬沒想到一個禮拜後的一個晚上,二爺竟然出現在了那個發小的床頭,隻是此時的二爺衣衫褴褛,明顯瘦了一圈兒。發小半夜醒來直接吓得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二爺沙啞着嗓子開口,兄弟,你這麽做自然有你的道理,人死不能複生,鬥下的東西拿了就拿了,可是活人咱得對得起,别人怎麽看咱們,咱們管不着,但是你得看得起你自己。說着二爺自兜裏又取出一塊玉,放在了床頭,告訴他錢是好,但還不值他這個兄弟,而後轉身離開。
從此那發小再沒在江湖上出現過,後來人們才知道,原來那發小老娘得了尿毒症,醫院要換腎,他這才見财失義。同時不少道上人通過這事贊揚二爺爲人仗義,義薄雲天,堪比古之關羽,這二爺之名也就由此傳開了。不僅如此,更多人打破頭也猜不出二爺是如何獨自從深埋地下十幾米的古墓中出來的,後來漸漸有人傳二爺習有搬山禦嶺術,一時間二爺聲名鵲起。
順着G5大巴車一路南下,看着窗外的黑夜,腦子裏回想着老何講的關于二爺的故事,不知道什麽時候我也睡了過去。
醒來後,又在車上度過了一天,這裏不多贅述,第三天淩晨四點多,我們在靠近昆明的一個縣城下了車,這次四人,除了我和老何,還有一個夥計,另一個則是老何的兒子小何,小何不愛說話,那個夥計反而笑嘻嘻的,他去聯系車,我們在車站附近一個包子鋪等他。老何買了幾個包子,我沒啥胃口,搖搖手,沒接。大巴進了雲南後各種盤山路,苦膽都快晃出來了,此時也就隻能苦着臉抽煙。
二十多分鍾,夥計帶來兩輛越野車,一輛車載裝備,那夥計咬着包子跟上去,我們三人坐另一輛,向着雲貴交界的烏蒙山脈進發。
烏蒙山是中國西南部雲貴高原上主要山脈之一,橫貫整個滇東北,我們這次要去的那部分在貴州地界,由雲南一路向東,我們直接紮進老山深處,整個山區群山起伏,我們繞過了兩座小山,又穿過深陷的峽谷,于傍晚前在山裏面的一個寨子前停了下來。
寨子裏有人接應,看情況應該是二爺他們那批人留下的,專門在等這批裝備。下了車老何也沒顧得上我,直接領那人去後車點裝備,不一會走過來,臉色不太好的說:“我們得快點了,明早就進山,這裏水多,寨子裏人說這些天可能會有場大雨,我們要趕在它前面出來,不然在這百裏林海中,就算是老獵人也帶不出我們。”
這邊天黑的早,山裏也沒什麽信号,大家趕路也都很乏,所以倉促的吃了口飯就躺下了。
一夜無話,早起天剛微亮,我們就被老何拎起來,收拾随身物品,準備出發。直到早上我才發現,原來寨子裏留下的不隻一個人,而是三個人,據老何講這幾個人專門等在外邊,就是以防萬一,進去的人發生什麽事被困,被連鍋端了,在外面還有個支援。除了我們四人,這次進山還有一個當地向導和昨晚那個小夥子。
向導是一個有些跛腳的老獵戶,黑瘦卻挺精神,他背着一杆雙管獵槍拿着開山刀在前面領路,我們走在中間,後面是那個愛笑的夥計和小何牽着騾子引路,車根本進不了山,我們的裝備就隻有靠這兩頭牲口馱着。
老獵戶不太愛講話,旁邊跟來的夥計小聲告訴我:“這老漢原本并不打算帶我們進來,後來不知道二爺跟他說了什麽,老人才勉強答應。”
“爲啥?”
那夥計聳聳肩,回道:“侗族人都信奉山神,他們覺得我們進山會打擾山神的安甯,而且二爺當時指明要去的地方在當地也不了得,是個邪家洞。”
夥計看我疑惑的望向他,他便解釋道:“這個‘邪家洞’是侗族語,大概是不吉利的意思,他們認爲那個洞不幹淨。聽說頭些年有個侗族女人出來放羊,有幾隻沒看住跑進去了,那年頭幾隻羊可值不少錢,那女的一着急就進去了,到了晚上也沒出來,後來寨子人急了出來找,卻發現那女的面無表情的吊死在山上的林子裏,全寨人吓壞了,大家都說是被洞裏的妖魔攝了魂才死的,後來越傳越兇,那就成了這一片的禁地。”
這夥計說的很不在意,其實我也不太相信,這種事估計都是當地人以訛傳訛傳出來的,有着很大的誇張成分,正想着,突然覺得眼前有點花,嗯?難道是昨晚沒睡好,這時就聽前面走的老何也疑惑着問:“怎麽起霧了?”
看了看四周,果然有淡淡的霧氣在飄動,回頭看去還能隐約看見我們走來的那條路,不是起霧了,是我們走進了霧中,山中氣溫低,且山谷四周有山阻擋的話,就會使空氣很難通出去,這樣空氣基本上是上下對流的,霧氣升到一定高度時就會受阻,被壓回地面,我們現在應該正走向窪地。
前面開路的老獵人這時回頭看了我一眼,用生硬的漢語道:“小娃子說得對,你們跟緊我,丢了就出不去了。”
老何讓衆人等一下,他從包裏取出一捆傘繩,讓每個人都将繩子穿過沖鋒衣上預先挂好的登山扣,這樣大家就都串在一起,以防走失。
我碰了一下前面那夥計,小聲問他:“這老獵人什麽來路?”
那夥計搖搖頭,告訴我人是二爺找的,這時節想進山隻有這老頭有這本事。
我點點頭,感覺真的開始走下坡路,能明顯感覺到剛剛的地勢一路走低。
林子裏出奇的安靜,不知道爲什麽連個鳥叫也聽不到,四周越發的模糊,兩三米左右就基本看不見人了,我回頭看了一眼,大概能看到小何和他旁邊那頭騾子的輪廓,腳下深一腳淺一腳,這種走在未知道路上的感覺讓人有點壓抑,特别是這種環境下,想開口說點什麽也不敢大聲,好像在有意的躲避着誰,生怕對方聽見一樣。
這樣的山路大概走了三個小時,在我開始有點乏了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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