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魯嬷嬷的話,紅袖氣急敗壞的對着綠袖罵了起來,“你是家生子,你的賣身契在夫人手裏,你但凡求一求夫人,夫人仁善肯定不會讓你嫁給胡屠夫的!”
可就因爲綠袖收了别人的銀子背主了,連累自己也要被發賣了, 想到這裏的紅袖悲從心中來,憤怒的拍打着綠袖的後背,随後伏倒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被打被罵的綠袖面上一片麻木之色,呆愣愣的看着端坐在主位的常大人和常夫人,半晌後像是終于明白過來了,淚水刷的一下流了下來。
“夫人,奴婢錯了, 奴婢真的錯了!”正因爲是家生子,綠袖從小就聽到不少深宅後院的事, 常府規矩嚴,夫人是身份尊貴的官家夫人,自己不過是個賤籍,所以綠袖才不認爲夫人會爲了她一個小小的三等丫鬟網開一面。
常夫人神色不變,“行了,你也不必再哭了,把知道的的事都說出來,至于鍾進那裏,魯嬷嬷你明日去醫館走一趟,診費和藥費府裏出了,等鍾進痊愈後就讓他去酒肆當個夥計。”
綠袖愣了愣, 随後感恩戴德的給常夫人磕頭, “多謝夫人開恩,前日奴婢不當值,去醫館給鍾進抓藥的時候遇到一個婆子……”
這婆子隻道自己常夫人娘家的舊仆,因爲一點小過錯就被趕出了李府, 家裏每個月少了一兩銀子的進項,一下子捉襟見肘起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婆子的小女兒又染上風寒病了,家裏的銀子都拿出看大夫了,婆子無奈之前隻能再次去了李府,懇求主家開恩讓自己再回來伺候。
綠袖擦了擦眼淚,此刻才明白自己是被騙了,哪有這麽巧合的事,鍾進斷了胳膊進了醫館,自己沒銀子,這婆子也是因爲當年沒銀子沒辦法給病重的小女兒抓藥。
“劉婆子在李家後門跪求了一日,最後隻能回到家中,不曾想小女兒就因爲丢在家裏無人看管掉在地上,再加上風寒未愈,最後病死了,時隔多年,劉婆子心裏依舊壓着仇恨,之前她在街上意外看到李夫人和表小姐,所以才想着報複一下。”
劉婆子也不敢真的害人性命,否則即便她敢,綠袖也不敢答應, 再者真的追究起來劉婆子小女兒病死和李家沒關系, 是劉婆子丢下病中的女兒才導緻她掉下床,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日所以病情加重才夭折的。
“劉婆子這些年手頭寬裕了,所以她給了奴婢五十兩銀子,讓奴婢吓一吓表小姐,那野貓也是劉婆子送來的。”綠袖不敢再有任何隐瞞。
五十兩銀子不能還上自家大哥欠下的賭債,卻可以讓鍾進繼續治療胳膊,餘下的銀子說不定還能讓綠袖贖身,到時候兩人遠走他鄉。
紅袖和綠袖被帶了下去,連同之前潑了桃桃一身魚湯的小丫鬟也被拖下去了,她收了綠袖五兩銀子,隻以爲桃桃此前來府中責罵過綠袖,綠袖花五兩銀子讓桃桃在壽宴上丢臉。
這也不算多大的事,小丫鬟貪财,再者她也知道桃桃性子綿軟,必定不會因爲這一點小失誤就對自己喊打喊殺的,所以就收了這五兩銀子在送菜的時候故意潑了桃桃一身魚湯。
常大人看着坐在下面若有所思的小女兒,不由溫聲問道:“可有所感觸?”
“爹以前教導我們勿以惡小而爲之,勿以善小而不爲,今日我是真的明白了。”常如安看着被拖下去的綠袖三人,她們爲了一點蠅頭小利就做了惡事,或許她們認爲這就是一點小惡罷了,無傷大雅,卻沒想最終會害人害己!
後宅的事查清楚了,常夫人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兩個小厮,“你們又是收了誰的銀子才把尤家公子放進了内院!”
松濤林緊鄰着客院,中間是一條百米長的青石闆小路,路兩邊則是荷塘,常夫人安排了人守在路的兩端,就是防止有外男有意或者無意闖進來。
尤霸王能從松濤林溜進後院,必定是有人接應。
這邊小厮正在招供,管家從外面走了進來,向着常大人和常夫人行禮後回禀,“老爺,尤公子已經醒了,這會鬧騰着要離開。”
借着酒勁闖了常府的後院,這會醒酒了也知道怕了,所以又大吵大鬧的要走。
常大人面容一貫溫和,此刻眼中卻透着幾分寒意,之所以沒有事發後立刻通知尤家,也是因爲尤家把尤浩然慣的無法無天,尤家若是知道了,甭管有理沒理都會把尤浩然帶走。
但是尤浩然若深夜沒回去,尤家也不會奇怪,畢竟一個月有半個月的時間尤浩然都在秦樓楚館尋花問柳,夜不歸宿更是常有的事。
常大人就想着想把事情查清楚了,再把尤浩然送回尤家,到時也不怕尤家人護短或者抵賴,常家後宅出現了外男,常大人總要給各家女眷一個交待。
“把尤公子帶過來,安安你先回避一下。”常大人沉聲開口,他倒要看看誰家的手伸的這麽長。
片刻後喝了醒酒湯的尤霸王跟在管家後面進了屋,倒是像模像樣的給常大人和常夫人行禮,無賴的給自己解釋,“老夫人的壽宴,小侄一時高興就貪杯了,還請世叔多包涵。”
“賢侄請坐。”常大人笑了笑,招呼着人落座,一手端起茶杯慢條斯理的喝了兩口茶,“雖說賢侄闖了後宅是荒唐了一點,好在沒鬧出什麽大事來,不過倒是要問賢侄一句,賢侄是如何進入客院的?”
尤霸王一看常大人這和善的态度,頓時放下心來,如爛泥一般癱坐在椅子上,“世叔也知道我就風流了一點,這不聽說裕豐樓湛姑娘乃是絕色佳人,小侄就想着借機一睹芳容,所以就使了銀子讓守門的小厮行個方便。”
京城這些貴女美則美矣,可一個個都是才女,尤霸王實在沒興趣,再說尤家是勳貴,京城這些貴女也都是家世不凡,尤霸王此前倒是口花花過,結果被人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頓。
之後尤霸王也學乖了,有銀子可以去青樓裏尋開心,大把漂亮的女人伺候自己,再說了大街上也有不少漂亮姑娘家,隻要給了銀子就能把人弄到手。
偶爾有疼女兒的人家,尤霸王也不在意,他的那群好兄弟有的是辦法,随便制造個意外訛上一筆銀子,不怕他們家不賣姑娘。
湛非魚的名頭傳出來之後,尤霸王第一個起了興趣,他最喜歡這種烈性女子,樓子裏嬌滴滴的姑娘家看多了沒意思,還是這種有脾氣的更有味道。
可惜尤霸王在裕豐樓前前後後走了十幾趟也沒有遇到湛非魚,再一打聽才知道湛非魚可以說是深居簡出,整日都待在屋子裏讀書。
“世叔,小侄也是沒有其他辦法了,我爹說湛姑娘身邊有死士跟着,小侄也不敢硬闖裕豐樓,這不今兒剛好有機會一睹芳容,小侄就……”嘿嘿的淫笑着,尤霸王别看整日調戲良家婦女,可他慫的狠。
湛非魚連折婧都敢正面剛,折家的護衛夜闖裕豐樓也是铩羽而歸,尤霸王再好色也沒這個膽子,這不宴席上喝多了幾杯,又聽到甯辰安、白兆輝對湛非魚贊譽有加。
這不把尤霸王心底那點念頭又勾了起來,就想着從松濤林溜過去,誰知道運氣這麽好,剛到松濤林就看到何暖去拿衣服,一旁收了銀子的小厮低聲說了何暖的身份。
尤霸王頓時眼睛發亮的冒着淫光,這會武功的丫鬟剛好不在,自己去了客院說不定還能一親芳澤,借着酒意尤霸王直接把身上的玉佩還有銀票都給了守門的小厮,直奔客院而來。
常夫人一直沒開口,但此刻卻面色鐵青,這尤霸王去的是客院的花廳,若是去了桃桃換衣服的那屋子,豈不是毀了這丫頭的名節了。
想到這裏,常夫人差一點沒壓住火氣,這般無恥之徒就該被關押到順天府大牢,省的出去了禍害好人家的姑娘!
“世叔你不隻怕那湛姑娘根本不是甯辰安他們口中的才女,那比母老虎還可怕!”尤霸王摸了摸肚子,痛的倒抽了一口氣,沒好氣的向常大人抱怨,“黑燈瞎火的小侄剛進去,連人長什麽樣都沒看清楚就被一腳踹在了地上,我腦袋後這腫包估計沒半個月都消不掉!”
尤霸王之所以昏過去了,完全不是喝多了,而是後腦勺重重的磕在石闆地面上,生生的把自己磕暈了。
常大人放下茶杯,看着不知所謂的尤霸王,估計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既然知道小姑娘身邊有死士保護,又怎麽會天真的以爲那個叫何暖的武婢離開了,小姑娘就一個人待在花廳裏?隻挨了一腳已經是……
想到這裏的常大人突然面色一變,幕後人既然策劃了這一幕,在前院慫恿尤霸王闖進客院,在後院又指使丫鬟潑了魚湯,這一切難道就是爲了惡心湛姑娘?
畢竟湛姑娘身邊有死士保護,尤霸王都知道,幕後人必定也知曉,那麽他的真正目的地到底是什麽?
“世叔,就是這兩個人收了我銀子,天色已晚小侄也該回去了。”尤霸王站起身來,沒好氣的一腳踹在跪在地上的小厮身上,就因爲這兩個下賤東西,自己白白挨了一腳,真他娘的晦氣!
“公子饒命啊!”被踢倒的小厮哀嚎着向着尤霸王撲了過來,似乎想要讓他高擡貴手。
常大人神色大變,厲喝一聲,“常虎!”
嬉皮笑臉的尤霸王隻感覺腹部劇烈一痛,低頭一看,卻見腹部插了一把匕首,鮮血順着傷口慢慢的流淌出來。
一腳把行刺的小厮踹了出去,常虎快速的接住捂住傷口倒下來的尤霸王,見到傷口的鮮血變黑後,常虎面色一沉,刀上塗了毒!
而被一腳踹飛出去的小厮也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嘴角有黑血慢慢流了出來,卻也是服毒自盡了。
“爹娘?”常如安本來在屏風後旁聽,此刻走出來看到這一幕吓的面色煞白。
常夫人也被這一變故給吓住了,聽到女兒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一把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後,“沒事的,娘在這裏,安安别怕。”
常大人看了一眼妻女,大步走了過來,看着尤霸王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面色冷沉到了極點。
“大人,是見血封喉的鶴頂紅。”常虎将還有一絲呼吸的尤霸王放在了地上,即便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了。
常虎起身又向着行刺的小厮走了過去,一手摁在他的脖子處,已經沒有脈息了,“也是鶴頂紅……大人,此人戴了人皮面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