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折婧不但撕了兩首詩還對湛非魚破口大罵,這讓溫如意幾人會心一笑,一個個端坐在椅子上,隻等着看好戲。
甯辰安眉眼裏透着一絲厭惡,如果是之前,他絕對不會摻和進女子之間的口角紛争。
但身爲讀書人,不管是煙鎖池塘柳這上聯, 還是這一筆草書,都讓甯辰安對湛非魚惺惺相惜,對比之下折婧的無理取鬧就顯得極其粗俗。
看着一手怒指着自己的折婧,湛非魚卻是莞爾一笑,“今日出門時看到一黑鼠自牆角蹿出,京城富庶, 連鼠都是碩大無比,請問甯小姐可知哪家鋪子賣鼠藥?”
折婧眉頭一皺,一頭霧水的看着湛非魚,總感覺她在罵自己。
甯辰安和白兆輝等人反應極快,此刻一臉同情的看着折婧,這便是不讀書的壞處。
相對于這群清雅貴公子的反應速度,屋子裏的貴女們有半數卻也是一臉不解,這怎麽突然就說到老鼠了?
常小姐倒是聽明白了,此刻低着頭看着地上的碎紙片,努力的憋着笑,今兒自己可是主人家,萬萬不可失禮,否則不就成了湛姑娘口中的老鼠了。
“不過是些許口角,湛姑娘如此辱罵婧兒, 是不是太過了?”溫如意不得不開口,就折婧這腦子不說明白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被罵了。
一旁陳小姐見狀也是俏臉一沉, 冷冷的開口:“湛姑娘的确飽讀詩書,不過當着甯公子他們的面賣弄才學, 就不怕自取其辱?”
黎小姐這會也聽明白了, 鄙夷的看了一眼還不懂的折婧, 沒好氣的開口:“《詩經鄘風·相鼠》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爲!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你罵我是老鼠?”折婧厲聲叫嚷起來,面容猙獰的就要向着湛非魚撲過來。
“婧兒,你冷靜一點。”溫如意快速的拉了一把。
一旁的常小姐也不能坐視不理了,跟着出手将折婧給攔了下來,“折姐姐氣大傷身,甯公子還在這裏呢。”
“放開我,今兒不教訓這賤丫頭,我就不姓折!”折婧掙紮着,憤怒的眼神兇狠的盯着湛非魚,要不是何暖一直站在湛非魚身後,溫如意和常小姐兩個姑娘家根本攔不住發瘋的折婧。
黎小姐見狀,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 忽然高聲道:“今兒是常老夫人的壽辰, 折姐姐我們可不能失禮了,既然湛姑娘自诩才高八鬥,不如就讓溫姐姐殺一殺她的威風!”
在常家老夫人的壽辰當日大打出手的确失禮,但不能武鬥卻可以文鬥,傳出去了都能算是美談。
溫如意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黎小姐,她倒是會賣好,借着自己的手教訓姓湛的,也算是給白夫人找回了面子。
可惜溫如意剛要應下,湛非魚卻看向甯辰安開口道:“此前讀到《八佾篇》:管仲之器小哉!甯公子以爲何?”
甯辰安微微一怔,随後接過話,“子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爲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孔聖人認爲管仲不知禮,雖然曾輔佐齊桓公霸諸侯,讓齊國富國強兵,但管仲卻不能用禮來教化天下,所以孔聖人才會有管仲器小的感慨。
白兆輝倒不認同此言,“大德不逾閑,小德出入可也。”
有認同此話的也跟着附和,“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公德重于私德,仁義高于禮儀,管仲也許在個人禮儀上有所欠缺,但他對齊國的貢獻足可以讓人忽視這些缺點。
傅睿朗也跟着點頭,朗聲笑道:“祝兄此言甚是,瑕不掩瑜,不外如是。”
“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湛非魚此話一出,這讓剛要開口反駁白兆輝的甯辰安再次一怔,卻不曾想兩人竟然想到了一處。
甯辰安贊賞的看了一眼湛非魚,開口附議:“管仲之爲人,力功不力義,力知不力仁,野人也,不可爲天子大夫。于亂世必有所爲,但如今大慶朝國泰民安,四海升平,禮之爲物大矣。”
一時之間,衆人引經論典,各抒己見,甚至都忘記了湛非魚是個姑娘家,辯論到最後,湛非魚以“修禮者王,爲政者強。”奠定了己方的勝利。
溫如意此刻面色難看到了極點,她本來打算以文鬥給自己找回面子,畢竟在多寶閣被訛去了一萬兩銀子。
即便溫家放出消息隻道是湛非魚奸詐貪婪,溫如意沒想過防備小人,這才着了算計。
可結果卻是溫如意失了一萬兩銀子,也幸虧溫家家大業大,這若是小門小戶的,這一萬兩銀子足可以讓一家子喝西北風了。
可溫如意沒想到湛非魚卻另辟蹊徑,和甯辰安、白兆輝這群來年春闱要下場的學子們辯論起來,溫如意也是飽讀詩書,但她能聽得懂,想要如同湛非魚這般附和卻心有不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