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嬷嬷一看自家夫人的表情就知道要遭,可這門親事要是成了,大公子日後要繼承丘家的确有些麻煩,三公子也許沒有野心,但架不住三夫人的枕邊風,顧家姑娘怎麽可能不觊觎當家主母的位置?
“湛非魚年歲不大倒是會多管閑事!”一字一字從牙縫裏擠出來,吳氏笑容溫柔, 可眼神卻狠厲的駭人。
話音落下的同時,吳氏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擲,啪的一聲把董嬷嬷都吓的一個哆嗦。
吳氏的院子把持的緊,裏裏外外都是自己人,董嬷嬷倒不擔心會有人多嘴把事情傳出去,隻是低聲勸道:“想來湛非魚也是有私心,顧學士看着風光可畢竟是個孤臣, 說句難聽的話,等哪日顧學士仙去了, 那就是人走茶涼,湛非魚還不得打回原形。”
見吳氏冷靜下來了,董嬷嬷一邊收拾着地上的茶杯碎片一邊繼續道:“她一個鄉野丫頭,出身卑賤,現在能登丘府的大門那都是看在顧學士的面上。這親事若是成了,三公子隻怕要承她一個人情。”
“三弟都是要成親的年歲了,可論起心機城府來,隻怕兩個三弟都比不上一個湛非魚。”吳氏嗤了一聲,眼中是對丘懷信的鄙夷和不屑,“身爲世家子弟卻是一個卑賤的庶子來往,也不怕貶低了身價!”
吳氏是看不上纨绔成性的焦濂平,但她更瞧不起焦濂玉這個庶子, 偏偏丘懷信和焦濂玉來往甚密, 丘府上下竟然也沒有一個阻止的,她這個當嫂子的自然不會多嘴,卻是打心底鄙夷。
或許是發洩了一番,吳氏這會的确冷靜下來了, “一會你傳信回去讓家裏查一查這個顧家五姑娘,既然去了京城投奔顧學士,那必定是沖着京城的世家子弟去的,怎麽就看得上三弟,該不會有什麽見的人的事,我這個當嫂子的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三弟當一個冤大頭。”
“是。”董嬷嬷應下,隻是不管是南陵顧氏還是京城學士府,這查起來隻怕不容易,尤其顧學士孤身一人,府中沒個女眷,這要打探後宅的消息更不容易。
正院前廳。
借着丘大人和殷無衍說話的機會,丘懷信一個箭步竄到了外面,把更衣回來的湛非魚攔在了回廊下,“這就是你想的辦法?”
愣誰在飯桌上突然被提起親事,對方還是南陵顧氏的姑娘,再看自家老父親并不打算回絕的态度,丘懷信能忍到現在才找湛非魚“興師問罪”絕對算是涵養好了。
湛非魚眯眼笑着,這裏是顧學士的書房外, 雖說不必擔心有人會偷聽,卻依舊壓低了聲音,“顧五姑娘遠在京城,而且吳家估計也不敢在京城動手,所以這親事如果失敗,必定是你這裏出了岔子。”
丘懷信也不蠢,大嫂如果真忌憚自己甚至暗中下黑手,那肯定不會讓自己娶一門貴妻,而這一次有了防備,要抓住把柄就容易多了。
即便依舊抓不到證據,可自己如果出了點岔子,親事不成了,那結果就顯而易見。
真是一想到真有可能是吳氏下的手,丘懷信又有些不得勁,曾經的意氣風發這會都變成了苦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順便再借兩個人給我。”
不能動用府裏的人,而且丘懷信這些年結識的好友雖是讀書人,可焦濂玉他們隻有功名在身還沒有出仕,身邊也不可能有精銳死士。
再者此事是家醜,丘懷信甯可湛非魚一人知曉,也不願意傳的黔中道人人皆知,丢了丘府的臉面。
湛非魚點點頭,大哥哥既然主動提起顧家五姑娘,那肯定是要插手此事,分兩個出人保護丘懷信也不難,總不能真讓他出了事。
……
這邊湛非魚拜訪丘大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回了京城,黔中道的其他人也許不認識殷無衍,但各路消息一傳回京城,結合對殷無衍的描述,再加上丘大人親自去門口迎接的舉動,京城這邊立刻就猜到這位就是禁龍衛指揮使大人。
禦書房。
放下今日看到的第七本彈劾禁龍衛指揮使的密折,聖上都懶得再翻看後面的幾本折子,他的好兒子好臣子,一個個都消息靈通的很。
“聖上,剛剛闵妃娘娘送來了羹湯,這會剛好入口。”柳公公小心翼翼的詢問,這兩年聖上性情不定,禦前伺候的宮女、太監被拖出去杖斃的比前面十年加起來都要多。
柳公公也愈加的謹慎小心,後宮的嫔妃也好,皇子公主也罷,柳公公是一律不管的,他就聖上一個主子,這要不是看聖上心情還不錯,柳公公都不敢提闵妃,省的聖上會多疑。
“端上吧。”聖上的确心情不錯,起身下了龍椅,想到剛剛看到的密折不由開口:“聽說顧家五姑娘還病着?”
柳公公身爲禦前伺候的大總管,甭管是宮裏的消息還是宮外的小道消息那都是知曉的一清二楚,聖上一開口柳公公就趕忙回答。
“奴才也是聽了一耳朵,顧五姑娘見到了殷大人那叫一個驚爲天人,可聖上您也知道殷大人身邊的那群人是什麽性子,當時一把雁翎刀就架到了顧五姑娘的脖子上。”
柳公公說到這裏都打了個哆嗦,不是他一個老太監怕死,實在是殷指揮使太吓人,那張臉倒是俊美不凡,可惜殺過太多人,手上沾過的人命太多,殷指揮使那眼神就能把人給吓死。
這顧家五姑娘也是第一次來京城,你看看京城哪個世家千金敢觊觎殷指揮使,嫌命長了。
“無衍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聖上一身長歎,似乎對自家這個親侄子很是無奈,但這語氣明顯能聽出聖上對殷無衍的縱容,即便是落了南陵顧氏的面子也無妨。
柳公公把食盒裏的羹湯端了出來,又親自伺候了聖上洗了手這才敢繼續接話,“殷指揮使可是聖上您一手教導的,尋常女子可配不上。”
“無衍那性子,朕都愁着呢。”聖上剛拿起的銀勺又放了下來。
論起來殷無衍的親事的确讓聖上犯愁,當初給自己皇子選皇子妃聖上都沒這般憂心過,皇子娶正妃那都是處于朝堂考慮,均衡各方勢力,所以不管是朝中重臣的女兒或者孫女,京城這些書香門第亦或者勳貴家的千金,總是能挑出合适的人選來。
可到了殷無衍這裏,聖上一來的确對他有慈父長輩之心,想要給侄子挑個出色的女子爲妻,但又擔心女方家世太好,反而生出事端來。
二來殷無衍性子太過于冷漠,簡直可以說是不近女色,以前不知道他是禁龍衛指揮使,都沒有幾家姑娘敢靠近。
後來随着聖上有意透露,禁龍衛指揮使的身份一暴露,估計就算是聖上指婚,那些姑娘也不敢嫁,青燈古佛總比丢了命好。
“顧五姑娘這膽子還是小了點。”聖上說到這裏倒是佩服起湛非魚,那小丫頭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聽說對無衍很是親近。
其實顧五姑娘來京城的時候,聖上還真有這打算,可誰知道自家侄兒差一點把人給抹脖子了,這般将人吓的高熱驚厥還不罷休,到了在黔中道還打算把顧五姑娘嫁給丘家那個纨绔小兒子。
聖上這邊還在爲殷無衍的親事發愁,學士府的禦醫又給顧五姑娘開了藥,這才離開了學士府。
“大人,那幾本密折都是彈劾大人結黨營私……”回禀的黑衣人平白直叙的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一回禀給了顧學士。
明着看這些折子是在彈劾殷無衍想要拉攏丘大人,有結黨之嫌,可真正隐射的卻是顧學士貴爲内閣大學士,卻私底下拉攏封疆大吏,甚至以顧家五姑娘的親事來結盟,分明是暗藏不軌之心。
殷無衍本是隻聽從聖上之令的禁龍衛指揮使,如今卻摻和到朝臣的結交之中,同樣也是包藏禍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