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人即便再不喜丘大人,也厭惡湛非魚,但不得不承認湛非魚的建議對自己極其有利,若真的發生混戰,這裏是黔中府,自己能不能活着尚且未知。
即便僥幸活下來了,長途跋涉的把這一箱子東西運去京城, 陶大人清楚再周全的安排也會出現意外。
黔中道距離京城千裏之遙,顧學士也好,姓丘的老狐狸也罷,甚至是禁龍衛都可能出手襲殺,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爲過。
陶大人沉默着,打量的目光看着面前唇紅齒白的小姑娘, 嬌俏裏透着書卷氣, 任誰看了都當這是世家嬌養出來的閨閣千金,誰能想到湛非魚心機城府絲毫不亞于官場上的這些老油條。
“你這是要把水攪渾了?”丘懷信也知曉這信物可能就在一百二十件的物件裏, 否則他也不會讓石松貼身保護自己,府衙外還潛藏着丘家的死士,若真發生了混戰,丘家首先要确保的便是丘懷信的安危,至于信物能不能搶到再論。
可按照湛非魚的提議,把這一大箱子的信物給售賣了,還價高者得,如此一來這一場混戰就打不起來了,畢竟真的刀劍相見,誰也沒這麽大的本事把一整箱的東西都搶走,至多搶了三五件。
但這三五件到底是不是信物,誰也不清楚,而且爲了這三五件東西估計也得搭上幾條人命,這可是各方勢力精心培養的死士,死一個就足夠讓人肉痛的。
如果可以兵不血刃用銀子就能買回來幾件東西,丘懷信可以肯定各家都會答應, 而于陶大人而言他不但安全了,這售賣的銀子帶回朝廷那也是大功一件。
“好,本官應下了!”陶大人終于開口,比起信物,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安危,人死了圖謀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
湛非魚和陶大人的談話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各方潛藏在庫房的探子都聽的一清二楚,不消片刻這消息便被傳了出去。
湛非魚幾人也沒離開府衙,被陶大人安排去了後衙空閑的小廳裏休息,等陶大人安排好售賣的事宜,這事才算是徹底了結。
“多謝湛小姐幫忙。”徐氏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雖說這一百二十件東西拿不回來了,可至少也拿回了三弟媳窦氏一半的嫁妝。
隻要丘靜媛還住在三房,等她成親這幾年裏,徐氏總有辦法弄走幾件好東西,“餘下這些東西都歸在靜媛名下,湛小姐若是看上了哪樣請一定開口,我會折合銀子給靜媛。”
這是徐氏之前承諾湛非魚的條件,那一百二十件東西徐氏一個婦道人家做不了主,但丘靜媛手裏這兩百多件東西,徐氏自诩還是可以代替丘靜媛答應下來。
憑什麽!丘靜媛面上平靜, 可牙齒卻緊緊的咬着臉頰裏的嫩肉,硬生生的把這不甘和忿恨壓了下來。
一想到自己不單單要對着湛非魚一個出生鄉野的丫頭低頭,連徐氏這個過繼來的大伯母竟然也能做自己的主,越過自己處理母親的嫁妝,丘靜媛恨的咬牙切齒,可形勢比人強,卻也隻能忍下。
屋子裏沒有其他人,丘懷信也不擔心傳出去什麽話來,直截了當的問湛非魚,“你可有什麽線索?若是看上哪樣,一會售賣的時候我也可以幫忙買下。”
主要是不知道這信物到底是什麽,是大是小,是圓的還是方的,丘懷信有心幫忙也無處着手。
湛非魚記憶力極好,此刻放空思緒把所有物件在腦海裏過了一遍,既然是信物必定獨一無二,可以不貴重,但絕對不能讓其他人輕易仿造出來。
再者丘文蘭是後宅女眷,她若帶着信物和人聯絡,不可能拿着擺件亦或者古扇、古籍這一類的,這信物更可能是女子佩戴在身上的物件,不會引人注意。
那麽珠钗、耳飾、玉佩、手镯這一類也有可能了,湛非魚這會的确是沒有頭緒,笑着對丘懷信開口道:“既然會售賣,那就各憑運氣。”
一百二十件東西,誰能确定自己買下來的就是信物,即便是信物,也可能都不知道,湛非魚此舉的确是把水攪和的更渾了。
另一邊陶大人也在緊鑼密鼓的安排售賣的相關事宜,現在唯一棘手的是這信物若是被賣出去了,自己倒是安全了,可如何和宮中交待?
得到消息的焦知府并沒有多在意,隻是差不多把府衙的捕快和衙役都調過來待命,等到晚上售賣的時候,不管發生了何事,至少黔中府衙能鎮住場子。
同樣得到消息的丘秉德這會正在布政使司,丘大人放下手中的公文看向坐在下面的長子,“懷信若是有湛非魚一半的沉穩,爲父也不用擔心了。”
“一百二十件物件一旦被賣出去了,即便是禁龍衛隻怕也無法重新把這些東西找回來。”丘秉德蹙着眉頭,湛非魚此舉的确能讓自己化險爲夷,可也錯失了找到信物的機會。
但想到湛非魚的年紀,再想到如今戰火一觸即發的黔中府,丘秉德感覺湛非魚這保命的計謀也不算錯。
說到底她隻是個半大的小姑娘,别人家的小姑娘在後宅不是學習管家就是在學琴棋書畫陶冶情操,哪像湛非魚這般已經和朝廷官員周旋了,關鍵是還不曾落了下風。
丘大人端起茶杯悠然的喝着茶,看着沉思的長子但笑不語着。
“我說錯了?”丘秉德察覺到了不妥,可仔細想了想卻沒有發現錯在何處。
“禁龍衛乃是聖上手裏的一把刀,這些年不說宮中幾位皇子,即便是顧學士也不敢和禁龍衛有任何牽扯,秉德,你以爲湛非魚手中爲何會握有禁龍衛的令牌?”丘大人說完後靜等丘秉德的回答。
此前丘秉德曾詳細看過湛非魚的資料,從她在金林村到之後一舉拿下小三元,再到她遊學,這一路上發生的事,巨細靡遺的丘秉德都了解過還分析過。
所以丘大人一發問,丘秉德便回答,“禁龍衛聽命于聖上,此舉必定是聖上首肯的,聖上這是借着湛非魚引出暗中的魑魅魍魉,所以派禁龍衛保護她的安全。”
說到底湛非魚也隻是聖上手中的一顆棋子,隻不過她是個姑娘家,出身鄉野,雖說師從顧學士,可顧大人也是孤臣,所以聖上不單單放心顧學士,也放心湛非魚,這才敢讓她和楊将軍有牽扯,和丘家也有往來。
“一個能當聖上棋子的小姑娘,她有怕過誰嗎?”丘大人想起湛非魚此前的種種情況,遠的不說就當說年前在鑲武縣,湛非魚帶着人突圍去凹子口救下了楊旭,這便是九死一生,這樣不怕死的性子,湛非魚會爲了自身安全而提議陶大人售賣?
被點醒的丘秉德脫口而出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你且看着吧,等到晚上便揭曉了。”丘大人笑着,這小姑娘膽子大的都敢捅破天。
入夜售賣的地點就定下來了,黔中府最大的當鋪合盛軒。
湛非魚下了馬車,擡眼看着當鋪的招牌,“這是劉家的産業?”
說起劉家便是大慶朝四大皇商之一,當初劉和鋒身死,卻把他所有的家當都留給了湛非魚,爲此湛非魚還去了一趟淮安府。
“合盛軒每隔半年都會舉辦一次售賣,保密性極好,誰也不知道買主是誰,包括合盛軒也不知曉。”何生先一步回答,皇商劉家的産業遍布江南,在黔中道看到劉家的鋪子也屬正常。
時間短促在其他地方舉行售賣,或許會出現疏漏,所以陶大人選擇了合盛軒,再者商賈卑賤,劉家再勢大也不敢得罪朝廷官員,陶大人也不用堤防合盛軒會玩鬼。
所有參加售賣的賓客隻需要拿十兩銀子就可以買到一張特制的号牌,至于拿到的号牌同樣是放箱子裏自己抽的。
同時賓客若是沒有準備也可以從和盛軒拿走一套黑色的連帽披風和面具。等在内室換好衣服進入通道後,打開号牌的機關就可以看到對應的房間号。
到時候披風把人裹的嚴嚴實實的,再戴上面具,最後把帽子扣上,等進入房間後門一關,誰也不知道舉起号牌喊價的人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