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非魚跟着丘靜媛一路進了她住的屋子,不同于三房敗落之前的獨立院落,如今三房一大家子連同伺候的下人都住在這宅子裏。
丘靜媛如今住的是正院左側的房間。
“屋舍簡陋讓湛姑娘見笑了。”丘靜媛守靈哭的太久,此刻一開口聲音已經嘶啞的聽不清楚,但她臉上那自嘲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窦氏和丘靜媛住的就是正院,這是徐氏看在丘靜媛喊丘大人一聲伯父的份上才舍出了正院,說到底徐氏她們三家畢竟是過繼的, 按照血緣而論和嫡支早就出了五服,這才給了窦氏占了正院。
湛非魚打量着眼前的院落,說是撿漏寒酸其實也隻是相對世家大族動辄三五進的大宅子而言,若是在鄉下,能有一間遮風避雨的茅草屋也不錯了。
何暖跟在湛非魚身後,戒備的目光快速的掃視了一圈。
院子的确不大, 坐北朝南也就三間房,正屋是窦氏生前居住的, 左側留給了丘靜媛,右側這一間被隔成兩間,前面是待客的小廳,後面則算是庫房。
正屋右邊的幾間偏房則是給下人住的,左側兩間一間是小廚房,一間堆放雜物,确定沒有危險後,何暖便收回了目光跟着湛非魚進了屋。
“湛姑娘稍候,我去梳洗一下。”丘靜媛如今也畢竟不需要丫鬟伺候就能自己打理儀容,之前還有窦氏這個母親護着,如今窦氏一死,丘靜媛迅速的成長起來,隻是眼底的陰翳也更深。
等丘靜媛進了内室, 何暖透過窗戶看着站在院子裏的小丫鬟, 這才低聲道:“這邊沒有異常。”
從窦氏死後, 黔中道各方勢力也都盯着三房,不單單正院沒有異常,連同外面都是如此, 除了盯梢的人之外, 并沒有發現老太爺的死士。
湛非魚點點頭,接二連三的發生了變故,想來老太爺不會再輕舉妄動,禁龍衛的震懾力和行動力都不容小觑。
前後也就一刻鍾的時間,丘靜媛從内室走了出來,徑自在椅子上坐下,打量着湛非魚半晌後開口:“我娘去了,聽大堂嫂說衙門很快就會把我娘的嫁妝還有私産還給我。”
說完後,丘靜媛目光灼灼的盯着湛非魚,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來。
“我知道你們想要的東西就在衙門的庫房裏!”丘靜媛壓下惱火挑明了自己的目的,即便再遷怒再怨恨,可丘靜媛已經不是那個嚣張跋扈的丘家大小姐,她已經學會了低頭,“湛姑娘,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你想要的東西盡管拿走。”
窦氏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被殺,可丘靜媛從丘文蘭這個姑姑口中知道了一點線索,再結合窦氏的死因, 她已經猜到這個信物就在衙門封存的那些東西裏,但具體是什麽丘靜媛也不知曉。
如果是之前, 丘靜媛或許還想着把信物拿到手,但窦氏的橫死讓丘靜媛吓破了膽,說到底也隻是十三歲的小姑娘,家中接連的變故讓她生出了畏懼。
“說說看。”湛非魚接過話,若是能不費一兵一卒拿到這信物自然更好,就看丘靜媛開出什麽條件。
“我要一萬兩銀子,你用我的名字存在錢莊!”丘靜媛倒是想要獅子大開口,可她也清楚一般世家千金的嫁妝也不過五千兩而已,她要了一萬兩絕對夠自己一輩子吃喝不愁,普通百姓十兩銀子就足夠一大家七八口人吃喝一年。
點點頭,湛非魚示意丘靜媛繼續說,她絕不可能隻要銀子,再者窦氏的嫁妝加上這些年的私産折合成銀子沒有一萬也差不了多少了。
按理說三房的男丁通敵叛國,三房被查封的這些财物有一些是不義之财需要收歸衙門的,但窦氏慘死,又牽扯到丘懷信,所以焦知府這邊必定會網開一面,大部分的财物都會發還給丘靜媛。
遲疑了一瞬,丘靜媛低下頭遮掩住眼底的不安,可一想到這段時間的凄苦生活,往日那些奉承巴結自己的千金小姐,如今登門之後,自己卻要伏低做小,丘靜媛再也無法忍受這樣卑微如同蝼蟻的日子。
再次擡起頭,丘靜媛一字一字的開口:“我要和你結拜,日後我是長姐,你是我義妹!”
這也是丘靜媛深思熟慮之後想出的退路,即便有銀子又如何?沒有靠山,這銀子隻會成爲催命符!
一想到徐氏這大伯母爲了五千兩銀子要把自己賣給項長壽這個病秧子沖喜,丘靜媛表情瞬間扭曲起來,刻骨的恨意在翻地翻滾着,她要出人頭地,她要讓這些糟踐自己的人悔不當初!
“你要和我結拜?”湛非魚有點傻眼,烏黑圓潤的雙眼因爲詫異都瞪圓了幾分,配上她白嫩嫩圓鼓鼓的臉頰,和穿着孝服,眼神陰郁的丘靜媛一對比,這分明是兩個極端,說是姐妹估計也沒人會相信。
“是。”丘靜媛肯定的點點頭,她甚至可以不要那一萬兩銀子,等衙門把那些财物還回來,自己下半輩子也是吃喝不愁,但和湛非魚成了姐妹就不同樂,日後誰還敢輕賤自己?
丘靜媛最開始想的是讓顧學士也收自己爲弟子,再加上堂伯父這個黔中道布政使,自己去了京城連皇親國戚都嫁的。
但轉念一想丘靜媛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顧學士不單單是内閣大學士,也是南陵顧氏子弟,如今顧氏的家主正是顧學士的親兄長,顧學士弟子的身份太高了,高到丘靜媛都不敢妄想。
和湛非魚結拜就不同了,她不過是鄉野丫頭,真論起來自還是世家千金,湛非魚有顧學士這個老師,自己也喊丘大人一身堂伯,所以她們身份相當,日後等自己成親了,湛非魚也等于多了一個盟友,她何樂而不爲。
“我不能答應。”湛非魚幹脆利落的拒絕讓正想入非非的丘靜媛一下子垮了臉,眼中仇恨的怒火在這一刻都無法掩飾。
蹭一下站起身來,太過于憤怒之下,丘靜媛攥緊的拳頭都在微微發顫,陰狠狠的目光盯着湛非魚,“你真要拒絕?可不隻有你想要這信物,我不過看在你和我們丘家交好的份上才首選了你合作。”
這信物牽扯到前朝,牽扯到蠻夷,也牽扯到黔中道和朝中官員,雖說誰也不确定這信物到底有多大作用,但隻要運作的好,這信物必定非同一般,否則窦氏也不會因此橫死。
湛非魚再次拒絕了,也沒有和丘靜媛過多糾纏,帶着何暖下一步離開了,至于身後砰的一聲摔杯子的聲音,湛非魚權當沒聽見。
“丘靜媛想要一個靠山。”何暖開口,原以爲隻是個仗勢欺人、心腸歹毒的千金小姐,沒想到丘靜媛也有這份心機。
“大家族出來的人就沒有蠢的。”湛非魚回想了一下自己這兩年接觸過的世家子弟,祖輩父輩身份顯赫,四五歲就啓蒙讀書,遇到什麽事,家中長輩也會開解教導。
若是性子執拗不服管教的,那必定會家法伺候,讓你想走彎路錯路都不成,
所以比起連字都不認識的百姓家孩子,世家子弟真沒有蠢的,後天環境讓他們迅速的成長。
丘靜媛以前跋扈嚣張,那是因爲有嚣張的資本,而且那些肮髒事也不需要她親自動手,一個眼神示意,就有人爲了巴結讨好她而下手。
可如今形勢比人強,丘靜媛也隻能自己爲自己謀算,但她想的好,湛非魚卻不會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