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如今隻女眷當家,所以黔中道各個世家派來吊唁的也是女眷居多,這小廳明顯是這兩日才布置出來的,至少屋内擺設的器物絕對不是落魄的三房能能出來的。
至于待客的茶水、糕點、果子想來也是丘府的下人去采買的,甚至連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厮包括廚子也是吳氏從丘府暫時調過來的,不能在吊唁的賓客面前失了禮數。
“湛姑娘這邊走。”徐氏努力的壓下臉上的笑容,畢竟家中辦的是喪事, 她再想要巴結湛非魚也能滿臉笑容。
吳氏此刻也在董嬷嬷和大丫鬟陪同下走了出來,不同于徐氏的那過于殷切的态度,吳氏面帶淺笑,儀态悠然。
此前湛非魚去丘府拜訪時,吳氏也曾見過她一面,隻是湛非魚當時先去的是丘大人的書房, 之後去後宅倒像是走了個過場,前後也就待了兩刻鍾,隻陪着丘夫人說了一會話。
湛非魚先一步行禮,“大夫人。”
一番客套寒暄後,湛非魚放下茶杯看向陪坐在一旁面色蒼白的丘靜媛,“丘姑娘還請節哀。”
即便再掩飾,可湛非魚依舊能感覺到丘靜媛那充滿血絲的雙眼中的遷怒,想來因爲她母親的死而記恨到自己身上。
“多謝湛姑娘關心,父親生死未蔔,母親如今又……我孤苦伶仃一個人,還不如陪母親一起去了……”話沒有說完,丘靜媛低下頭拿着帕子擦着眼淚無聲的哭了起來。
吳氏沒有開口,倒是徐氏眼裏有惱火一閃而過,靜媛這丫頭之前多麽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如今倒是會賣慘,來一個女眷就哭訴一番。
一想到不少官家夫人用異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徐氏都恨不能抽丘靜媛幾巴掌,她這般說外人都當自己這個當伯母的苛責、磋磨丘靜媛這個侄女兒!
徐氏見湛非魚神色如常, 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随即起身走到丘靜媛身邊,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
“靜媛你還有墨哥兒這弟弟,還有大伯母,姑娘家都要嬌養着,日後家中再清貧大伯母也會苦了你,不要哭了,擔心傷了眼睛。”
低着頭沒回答,丘靜媛用力的絞着手中被淚水沾濕的帕子,她是真的恨死了湛非魚!
窦氏死亡的消息傳回家中,對丘靜媛而言不亞于晴天霹靂,可在府衙哭了一場,又去項家的井邊祭拜又哭了一場後,回到家中丘靜媛躺在床上隻感覺日後的日子一片黑暗。
可當廳外外面傳聞是丘懷信這個堂哥逼死了自己的母親,丘靜媛哭的紅腫的雙眼裏一下子迸發出激動的光彩。
母親死了,如今就剩下自己一個,至于墨哥兒這個便宜弟弟過繼到母親名下還不到一個月,丘靜媛是懶得管他的死活,她想的是借這件事投奔到丘府。
若是能得到堂伯母的教養,自己就是名正言順的丘家千金, 哪裏還需要愁幾年後的親事,說不定大伯母還要給自己備足了嫁妝。
可還不等丘靜媛籌劃,昨日一早府衙又傳來了消息過來了,得到母親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殺的,兇手也已經被禁龍衛捉拿歸案了,丘靜媛再次感覺晴天霹靂。
不是三堂哥逼死的母親,那自己還怎麽借此投奔到丘府?所以此刻看到湛非魚這個多管閑事的“仇人”,丘靜媛真恨不能撲上去活撕了她,她自己過得好,金尊玉貴的,爲什麽要阻礙自己!
“靜媛,你大伯母說的對,雖然你母親去了,可三房還有長輩在,你無須擔憂以後。”吳氏也出聲安慰,柔和的眉眼裏帶着幾分歉意看向湛非魚,“還請湛姑娘多包涵,靜媛也是傷心過度這才失了禮數。”
如果說丘靜媛怨恨湛非魚礙了自己的前路,吳氏何嘗不是如此!
背上了逼死長輩的惡名,三弟這輩子的前途就毀了,日後不是打理族中的雜務,就隻能從從商了,或者當個吃喝不愁的富貴閑人。
可不管丘懷信選擇哪一條路,吳氏都可以放下心來,而且有一個背負惡名的父親,日後三弟的孩子想要科舉出仕都比普通讀書人困難些。
可不等吳氏高興兩天,禁龍衛抓到兇手了,窦氏是被人殺的,丘懷信身上的髒水也就洗幹淨了。
吳氏不但不能惱火,還要裝着無比高興的樣子在府中,若不是她養氣功夫到家,這會也必定和丘靜媛一般,看湛非魚就如同是眼中釘肉中刺!
“大夫人言重了,丘小姐并無任何失禮之處。。”湛非魚接過話,可過于平靜的表情讓人一看就知道她說的是場面話。
丘靜媛的确可憐,父親入獄,母親慘死,在大慶朝她這樣的身份,即便有丘大人這位堂伯父在,隻怕丘靜媛的婚事也艱難,寒門子弟估計都不願意娶一個罪臣之女。
日後丘靜媛的親事隻能選擇商賈,日後即便有銀子使,可對丘靜媛而言,族中旁系姐妹嫁的夫婿基本都是官身,吳氏這些堂嫂子們也都是官夫人,唯獨自己是卑賤的商家婦,日後要對她們卑躬屈膝,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丘靜媛必定不甘心。
“大堂嫂,大伯母,我去……去後面梳洗一下。”丘靜媛紅着眼眶擡起頭,見吳氏點頭同意後,話鋒一轉對着湛非魚開口:“可否請湛姑娘陪我一起,我怕害死母親的兇手也會對我下手。”
吳氏和徐氏不由的一怔,不管窦氏的死是意外還是他殺,她們私底下也猜測過原因,或許是丘家的敵人所爲,目的自然是通過陷害丘懷信來攻讦丘大人。
至于明目張膽的對丘靜媛下殺手,吳氏和徐氏都感覺不大可能,丘靜媛分明是私底下要和湛非魚說話。
湛非魚站起身來,“丘小姐不必客氣,我陪你一道,阿暖,你也跟着。”
得,湛非魚應允了,吳氏自然不會阻止,目送着幾人離開了,聽到前面的喪樂聲和鞭炮聲又響了起來,不由看了一眼徐氏。
“我去前面看看,靜媛這裏勞煩思甯多照看一下。”徐氏雖然輩分上高了一節,可吳氏日後可是丘府的當家主母,徐氏這個三房的伯母哪裏敢拿大,即便她還想要和湛非魚搭話,此刻也隻能先離開。
等徐氏帶着丫鬟也離開了,一旁伺候的董嬷嬷倒了一杯新茶遞過來,“夫人喝口茶潤潤嗓子,這幾日還有的忙。”
普通身份的女眷徐氏接待就可以了,但若是那些有诰命在身的官夫人,她們前來也都是沖着丘家,沖着丘大人這位二品大員來的,所以隻能是吳氏來接待,這一翻應酬下來,吳氏的确累的慌。
喝了兩口茶,吳氏往後面瞄了一眼,“嬷嬷,你說靜媛打的是什麽主意?”
“靜媛小姐以前連夫人都不放在眼裏,如今倒是知道爲自己謀劃了。”董嬷嬷一提起丘靜媛就沒什麽好臉色。
在三房出事之前,因爲丘秉德這一輩就出了丘靜媛這麽一個姑娘,其他幾房倒是也有姑娘,可從血緣上來說卻是出了五服了,所以丘靜媛就成了丘家的大小姐。
雖說三房和嫡支一直在明争暗鬥,但男人之間的權利争鬥不會牽扯到姑娘家,尤其丘靜媛年幼,丘懷信都比她大了七八歲,這不丘靜媛嬌慣的都不把吳氏這個堂嫂放眼裏。
畢竟吳氏是丘家兒媳婦,丘靜媛可是丘家的姑娘,再加上丘瑾瑜那可是黔中道最有天資的讀書人,丘靜媛行事愈加跋扈,不過她倒也不敢對吳氏如何,隻是尋了個由頭打了董嬷嬷一巴掌。
吳氏當時氣狠了,偏偏丘靜媛那時不過流歲,還是個孩子,董嬷嬷倒是勸住了吳氏,隻是主仆倆都在心裏記下了這個仇。
這不借着窦氏辦喪禮,丘靜媛要守靈的緣故,董嬷嬷不動聲色的讓丘靜媛吃了不少暗虧,這膝蓋早就磕的青紫紅腫一片了。
若是用藥再出了差錯,丘靜媛現在年紀小看不出來,等到了董嬷嬷這年歲估計這膝蓋就有的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