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不必說了,就當我李立是個白眼狼。”受了刑此刻癱坐在地上的李立表情木然,擡頭看着失望的焦知府,冷漠的開口:“不過是各爲其主罷了。”
焦知府甯可李立是被焦濂玉收買了,如此一來他即便私拆了信箋,那也隻是焦家内裏的事。
可李立若是被外人收買了,焦知府都不敢想象這些年有多少機密的消息被李立傳了出去, 雖說焦知府自認爲是個清官,可這些年在官場下來,總有些見不得光的事,這些消息如果都被李立洩露出去了,後果不堪設想。
“父親,既然李立不開口,不如先把人關起來再從長計議。”焦濂玉神色裏透着不安,似乎也在擔心此事, 畢竟書房出了奸細, 此事非同小可。
焦知府面色凝重,即便把人關起來嚴刑拷打,隻怕他也不會開口,焦知府也擔心李立背後的人會殺人滅口,如今這個危險又敏感的時期,焦知府真的不敢多生事端。
沉默半晌後,焦知府最後看了一眼神色漠然的李立,對着牛管家道:“把人押下去,關到後面的偏房。”
“是,老爺。”牛管家應下,這偏房是在書房後的小花園東北角,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個放雜物的地方,其實内有乾坤。
這偏房分爲内外兩間,通過一個狹長的過道相連,一前一後兩道門,前門是粗壯的原木, 而木頭裏則鑲嵌了拇指粗的實心銅管, 堅硬牢固。
後一道門連接裏間,則是鐵匠打造的鐵門,厚實的鐵皮裏面裹的是堅硬的花崗岩石,這一道門重達千斤,一旦這門從外面鎖死了,十多個壯漢都推不開。
李立一直冷漠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他很清楚一旦被關到偏房裏了,除非焦知府下令,否則自己這輩子都無法踏出屋内一步。
“小心!”驚呼聲響起。
變故發生的太快,不說焦知府是個文官,就說牛管家這個練家子都沒來得及反應,誰能想到受了刑,雙臂都被折斷的李立會暴起刺殺焦知府。
巴掌長,手指粗的鋒利匕首紮到了身體裏,鮮血瞬間飛濺而去,被牛管家一腳踢出去的李立哈哈大笑着,猛的一頭重重撞在牆壁上,腦漿迸裂,卻是瞬間就沒了氣息。
“濂玉!”焦知府一把扶住擋在自己面前的次子, 看着那幾乎完全沒入到他胸口的利刃, 心疼的怒吼起來, “快去喊大夫!”
書房裏間擺了床,等護院吧焦濂玉放到床上時,從傷口滲透而出的鮮血已經染紅了衣裳,焦濂平常年閉門讀書,本就白皙的膚色此時更是沒有一點血色,若不是微弱的呼吸,還以爲人已經去了。
“父親,你沒事就好。”斷斷續續的開口,不過是簡短的一句話焦濂玉已經耗盡了精力,傷口帶來的劇痛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不要說話,保存體力,大夫馬上就過來了。”焦知府握着焦濂玉的手,看到被鮮血染紅的熊鷗,更是不忍心的側過頭。
如果說之前還有一絲的懷疑,那麽在次子不顧一切的替自己擋了這緻命的一刀後,焦知府隻餘下懊悔和自責。
焦濂玉爲救焦知府重傷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焦府,之前焦濂平受傷,剛好大夫就留在焦家,這會帶着藥童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一同而來的還有後院的焦夫人和黃姨娘,隻是看着面色異常凝重的焦知府,再看着他官袍上沾染到的血迹,誰也不敢開口,連呼吸都放慢了下來。
裏間,羅大夫也是眉頭緊鎖,他沒想到一個時辰之前,剛在這張床上救治了大公子焦濂平,不過一個多時辰二公子焦濂玉竟然也躺在了這裏。
最棘手的是焦濂平看着傷重,其實都是鞭子抽出來的皮肉傷,臉頰上的那一道鞭傷隻要痊愈的好也不會留疤。
焦濂玉如今的傷勢才麻煩,雖說羅大夫已經用銀針止了血,也切了參片放進了昏迷的焦濂玉口中吊着命,但這幾乎沒入到胸口的匕首才是最難處理的。
藥童見羅大夫半天都沒有說話,忍不住的問道:“師傅,要拔刀嗎?”
“這刀口剛好堵住了血脈,一旦拔了出來,隻怕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了。”羅大夫繃着臉,這一刀紮的太狠,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沖着二公子的命來的。
“可也不能讓刀留在身體裏。”藥童愣愣的接了一句,銀針雖然止了血,可過不了多久傷口肯定會繼續流血,這般拖延下去,二公子估計要失血過多而亡。
“你先看着,我去去就來。”羅大夫狠狠抹了一把臉,随後轉身往門外走。
這邊聽到動靜,刷的一下,焦知府、黃姨娘沖了過來,“大夫,我兒子如何了?”
“大人,二公子的情況很棘手。”羅大夫沒有理會黃姨娘,而是面有難色的向着焦知府繼續道:“匕首幾乎全部沒入到了二公子體内,一旦把匕首拔出來……”
坐在一旁的焦夫人此刻微微一愣,她原以爲這是焦濂玉的苦肉計,沒想到竟然這般兇險,拔刀會因爲瞬間大出血而死,不拔刀的話也會因爲失血過多而亡。
李立竟然不是焦濂玉的人?焦夫人和身後的牛嬷嬷對望一眼,主仆倆雖然心有疑惑,但此刻都沒有開口,繼續聽羅大夫說着焦濂玉此時的情況。
“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濂玉……”黃姨娘終于哭出聲來,再沒有了之前的溫婉從容,血紅的一雙眼裏隻有對兒子的擔憂和不安。
焦知府狠狠的閉上眼,再次睜開後目光平靜了許多,“羅大夫請盡力而爲,需要什麽藥材或者哪位大夫協助,請一定開口。”
羅大夫已經是黔中府醫術最好的大夫,最擅長的也是外傷,否則焦濂平受傷後,也不會讓羅大夫過來醫治。
焦濂平來到書房時,羅大夫該說的已經都說了,拔刀的話,焦濂玉生還的機會幾乎不到一成,可也不能一直不拔刀。
“真的要死了?救不回來了?”焦濂平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
雖說他這話是對焦夫人說的,可書房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焦濂平這話一說出來,焦知府和黃姨娘頓時投過憤怒的目光。
羅大夫表情也糾結了一瞬,傳言都說焦府大公子不成器,一直在打壓庶出弟弟,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咦?”羅大夫驚詫了一瞬,忍不住的往前走了幾步,目光灼灼的落在腳濂平臉上的傷口上。
之前這傷是羅大夫處理的,也上了藥,可傷口有些深,幾乎是皮肉外翻,可前後不過一個多時辰的時間,這傷口竟然消了腫,甚至都有愈合的迹象,至少自己開的藥膏絕對沒有這種神效。
“羅大夫?”焦夫人開口,實在是羅大夫這動作太過于失禮,都快湊到平兒身上了。
猛地轉過身來,羅大夫激動的看向焦知府,“大公子這臉傷是哪位神醫看診的?大人,隻要這位神醫出手,二公子就有救了!”
……
湛非魚的馬車還沒有回到住所,就被牛管家帶着護院攔了下來。有焦家的護院在前面開路,馬車飛快的向着焦府疾馳而去。
何暖看着凝眉沉思的湛非魚,忍不住的問道:“小姐不用擔心,奴婢雖然醫術不夠精湛,但這止血散應該可以救焦濂玉一命。”
湛非魚在外遊學,各種藥材和藥物是必不可少的,有些是顧學士派人送來的,是宮中禦醫特制的,餘下的都是殷無衍送過來的。
禁龍衛出品的藥物必屬精品,不能說起死回生,但隻要有口氣在,至少能吊住命。
“阿暖,你有沒有感覺這李立的情況和當初塗大牛招供的何暖相似。”湛非魚緩緩開口,在塗老頭被人暗殺後,差一點被滅口的塗大牛什麽都招了。
塗大牛拐賣的孩童分爲兩類,一種就是趁着過年過節,在街市上把落單的孩子迷暈了拐走。
另一種就是制造一個意外,不是全家遭了匪徒被殺,就是屋子失火,最後就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孩子被拐走,這種孩子被訓練之後,至少忠心是可以保證的。
李立當年的家鄉遭了山洪,他全家都死在了山洪裏,就剩下李立一個孩子,最後被焦知府帶走了。
湛非魚透過飄動的馬車窗簾看向外面繼續道:“山洪是白日發生的,發生山洪時聲音巨大,速度并不快,李家人隻要聽到動靜必定能逃出來,何至于全家都死在倒塌的房屋裏。”
何暖明白的點點頭,這李立很有可能就是老太爺暗中培養出來的探子,難怪焦知府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卻會背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