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湛非魚擱下筆,詫異的看向回禀消息的何生,“信送遲了?”
之前擔心焦濂平他們回去後會被家中長輩責怪,湛非魚回來就寫了信讓何生送去,還備了薄禮,算是感謝焦濂平他們的款待,畢竟中午一品樓這一餐的确是焦濂平結賬給的銀子。
再者焦濂平這群人再纨绔, 畢竟也是官宦子弟,怎麽可能會帶着一個淸倌兒去見湛非魚,不管是巧合還是有人暗中謀算的,焦濂平他們的确是無辜的。
禁龍衛的消息靈通,即便焦府的事發生不到半個時辰,前因後果也都查清楚了。
“信送過去了,不過被焦家的人給截下來了。”何生并不意外焦濂玉這個次子有這手段和本事, 畢竟整個黔中府都知道焦知府有意培養焦濂玉, 他已經是焦家未來的繼承人, 府中下人會被他收買也正常。
“阿暖,我們這裏是不是還有祛疤的藥膏?”湛非魚站起身來,不管如何焦濂平這算是無妄之災,尤其是臉上若是落了疤,就等于絕了仕途。
“之前的玉凝膏還剩一瓶。”何暖打開藥箱找了一下,之前小姐受過幾次傷,尤其是在淮安府的那一次,被細犬咬傷了,若不是有七爺送來的藥膏,傷口肯定會留疤。
“再備上一些藥材我們去焦府一趟。”湛非魚之前的确看不上焦濂平對趙氏糕點鋪子的“趕盡殺絕”。
臻味軒依仗的就是焦府,若沒有這層背景,臻味軒憑什麽獨占黔中道的糕點行當。
可最後何生去查了,焦濂平雖然有仗勢欺人的嫌疑,但不管是黃寶财的死,還是之後塗大牛一家三口被滅口, 暗中動手的都是迄今查不出身份的老太爺所爲。
再加上焦濂平買下了面塊的方子,日後臻味軒也會以成本價把面塊賣入軍中, 就沖着這一點, 湛非魚今日也要去一趟。
……
兩刻鍾之後。
湛非魚的馬車還沒有到焦府,但焦夫人已經把焦家上下篩查了一遍,被查出有問題的下人此刻都站在屋子裏,門外則是嚴陣以待的護院。
“夫人何必興師動衆!”焦知府面色難看,本就是多事之秋,可焦家卻是家宅不甯,這讓焦知府備感疲倦,偏偏下命令的是發妻。
“老爺這是怕查出來的結果讓你失望?”焦夫人笑着開口,面容溫和,乍一看像是老夫老妻在閑談,但那一雙眼裏卻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不屑。
焦知府知道焦夫人是在影射庶子,認爲是他故意傳了消息給自己,爾後挑唆自己對長子動手,可焦知府已經解釋三遍了,焦夫人偏聽偏信,這讓焦知府也有些心灰意冷。
冷眼看着無話可說的焦知府,焦夫人心更冷了, 這些年就是因爲老爺的偏愛,平兒性子才會越來越偏執,而他和老爺勢如水火,正如了焦濂玉的算計。
牛嬷嬷快步從門外走了進來,服身行禮,“夫人,黃姨娘來了。”
焦夫人冷嗤一聲,瞄了一眼端坐在一旁冷着臉的焦知府,“既然來了就讓黃姨娘進來吧,畢竟濂玉也是她兒子。”
屋子裏除了被查出來的下人外,其餘下人都站在連廊下等候着,跟随黃姨娘一同前來的一個嬷嬷兩個丫鬟這會也都被留在了外面。
不同于焦夫人顯得古闆的妝容,黃姨娘年過四十卻保養的極好,衣裳也是時下年輕婦人愛穿的襦裙,束着楊柳腰,梳着堕馬髻,頭飾也隻是最簡單的玉簪子,整個人看着清爽卻不失文雅。
“拜見老爺、夫人。”輕柔的嗓音響起,黃姨娘規規矩矩的給端坐在主位的焦知府和焦夫人行禮,目光都不曾看一眼站在旁邊的兒子。
對比固執己見的發妻,再看着眉眼裏隻有溫婉柔順的妾室,焦知府的心下意識的就偏了,尤其是他們還有焦濂玉這個才華橫溢的兒子。
“既然來了黃姨娘就站過去旁聽吧。”焦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一想到被抽成血人一般的兒子,再看着包藏奸心的黃姨娘母子,焦夫人眼神冷的就跟淬了毒一般。
屋子裏焦夫人開始審問這些下人,而前院,湛非魚的馬車剛停到焦府門口,就被守門的小厮給攔下來了。
“今日府中不便待客,小姐若是沒有要事,還請改日再來。”小厮又是賠禮又是道歉,隻當湛非魚是黔中府哪家的千金,特意來拜會知府夫人的,隻是今日牛管家交待了一律不見客。
何暖下了馬車,将手中名帖遞了過去,“勞煩通報一聲,我家小姐是拜訪焦知府的。”
呃……
小厮錯愕一愣,這才接過名帖,若是拜訪夫人,不過是後宅之事,推拒了也無妨,可拜訪老爺?
“還請貴主子稍候,小的這就去通傳。”小厮詫異的瞄了一眼馬車,随後拿着名帖急匆匆的往裏面走。
片刻後,牛管家畢恭畢敬的把湛非魚迎了進來,忙不疊的道歉,“府中有些雜事,還請湛姑娘稍候。”
可一想到府中的下人都被集中到前院聽訓去了,連個引路送茶的丫鬟都沒有,牛管家頓時頭痛起來,怎麽偏偏就這麽巧,夫人剛徹查全府,湛姑娘竟然登門拜訪。
湛非魚不用問也知道焦知府在處理什麽事,“聽說大公子受了傷,我帶了些藥材過來,還請管家帶個路,我先去探望大公子。”
這也是湛非魚年幼,焦濂玉的孩子都啓蒙讀書了,否則她一個小姑娘家還真不方便去探病。
管家暗自松了一口氣,自家婆娘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自己就等于是大公子這邊的人。
如今府中老爺當家,若是日後二公子繼承了家業,牛管家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自己一家子會有什麽下場,輕則被趕出府去,重則被扣個莫須有的罪名,被打個半死爾後丢到大牢裏。
“小姐這邊請,大夫已經看過去了,好在隻是皮肉傷,大夫人正在照顧大公子……”牛管家在前面引路,也簡短的說了一下焦濂平的情況,湛姑娘是老爺的貴客,若是和大公子交好,日後這府中誰接手還不一定呢。
剛到二門,湛非魚就和焦濂平一行人碰了個正着。
“湛姑娘?”被陳氏攙扶的焦濂平着實愣了一下,大太陽之下,他都已經是痛狠了,所以眼花了,否則怎麽在焦家看到了湛非魚。
湛非魚打量着站都站不穩的焦濂平,雖然換了衣裳看不到身上的鞭傷,但臉頰上這一道從眉骨貫穿到下颌的傷痕清晰可見,紅腫的傷口皮肉外翻,即便塗了藥也能看到血色,這若恢複的不好,還真可能留下疤痕。
“相公?”陳氏忍不住的開口,好在湛非魚看着年幼,還梳着雙丫髻,雪白的肌膚,烏黑圓潤的雙眸,怎麽看都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這若是年長個十歲,陳氏估計都要懷疑她和焦濂平的關系了。
顧不上陳氏的話,焦濂平推開她往前踉跄走了兩步,強忍着痛行了一禮,“讓湛姑娘見笑了。”
“大公子言重了,說到此今日之事也有我的緣故。”湛非魚回了一禮,不過是走了兩步,說了一句話,焦濂平都站不穩了,沒想到焦知府竟然下手這麽狠。
牛管家也看出焦濂平在強撐着,連忙上前扶住了他,“大公子小心。”
“無妨。”雖然痛的眼前發黑,焦濂平也不在意,或許是焦知府這一頓鞭子把他心底最後一點孺慕之情也打沒了,此刻焦濂平反而褪去了世家公子的高冷驕傲,也不在乎丢人不丢人,“父親在前院,湛姑娘這邊請。”
陳氏面色難看的絞着手中的帕子,明知道湛非魚年幼,可看着焦濂平對湛非魚過于和善的态度,陳氏的心不由抽痛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