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衛距離黔中府城并不遠,快馬過去連半個時辰都用不到,也是因爲離得近,衛所的兵卒隔三岔五的就會被府衙或者指揮司調用。
“李哥,今兒是要抓什麽大魚?怎麽把這幾間牢房都給空出來了?”說話的小兵正擦着臉上的汗,大熱的天氣清理牢房真不是人幹的活計。
旁邊微胖的小兵也蹭過來問道:“是啊,平日裏不是吧人往牢房裏一丢就成了, 怎麽這會這麽麻煩,不但要打掃幹淨,還要檢查牢門,這到底是關的是什麽人?”
負責打掃的一共八個人,這會紛紛丢下手裏的東西走過來了,他們也是真的奇怪, 這關押的如果是重犯要犯的話,檢查牢房也說的過去。
可連牢房裏的稻草都給清理出去了, 地面都要掃把給掃了一遍,不知道的還以爲關進來的是什麽貴人,可關鍵是一連清理了五間牢房出來,這得關押多少犯人?
被稱爲李哥的小兵看了一眼四周,“行了,一個個都跟長舌婦似的,老子也不知道關的是什麽人,不過聽百戶大人提了一句,這些人武藝高強,你們都别好奇,出了簍子誰都扛不住。”
八人對望一眼,心裏都有數了,别看衛所裏都是大老爺,可稍有不慎就會被人當成了踏腳石,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小心駛得萬年船。
等馬蹄聲在衛所大營外響起時, 衛所裏的兵卒齊刷刷的看了過來,尤其是看到這隊伍裏竟然還有兩輛馬車時更是驚訝的合不攏嘴。
不說一般的小毛賊, 即便是江洋大盜, 或者殺人如麻的匪宼兇徒,黔中衛緝拿之後都會交給府衙處理,很少會帶回衛所,更别提還有馬車了。
“那是……”
當看到一個白嫩嬌俏的小姑娘從馬車上下來時,偷偷往門口看的兵卒更是震驚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怎麽還來個小姑娘?
“小姐,擔心曬。”何暖看都不曾四周,徑自從馬車裏拿出一把傘,撐開後給湛非魚擋太陽。
下了馬的曹副千戶回頭看了一眼,眉頭深皺,突然有些後悔接了這破差事,不說小姑娘這嬌生慣養的架勢,就說來到了黔中衛她都面不改色,這能是一般人嗎?
湛非魚神色平靜,五人一組被看押的禁龍衛亦是如此,一個個肅着臉,面色平靜而坦然,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們才是黔中衛所的兵卒而不是階下囚。
“曹将軍,兩輛馬車你可以派人檢查一下, 然後就停在這邊吧, 省的人多手雜弄壞了我的馬車。”湛非魚向着左側不遠處看了過去,卻是一片樹林,停放馬車剛好。
舌頭抵了抵後槽牙,曹副千戶被湛非魚這理所當然的态度都給氣笑了,她當黔中衛是什麽地方?還敢讨價還價!
可看着湛非魚這唇紅齒白的小臉,曹副千戶倒是想要拒絕,可餘光掃她那些手下,曹副千戶可以肯定隻要湛非魚一聲令下,即便這裏是黔中衛,他們也敢大開殺戒。
九十九步都走了,也不差最後這一哆嗦!
就在衛所這些兵卒們以爲自家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就擡腳踹人的曹副千戶要發怒時,卻聽到他開口了。
“就停在林子裏,你們兩個過去看着馬車,沒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禁止靠近馬車!”曹副千戶是鐵了心把這破事給撇開,人他是抓回來了,至于後續的事他絕對不會再插手,千戶大人想怎麽着就怎麽着。
不是吧?副千戶大人這麽好說話?被驚呆的衆人愣愣的看向曹副千戶,可對上自家大人兇狠的似乎要殺人的目光,咻的一下收回視線,大人還是那個大人,難道是因爲說話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所以大人才如此寬容?
甭管衆人怎麽想,湛非魚揚唇一笑的道謝,率先邁開步子往大營裏走,不時的往四周看看,悠閑的好似來黔中衛所散步一般。
到底哪個家族培養出來的小丫頭,這膽子可真不小!曹副千戶也懶得看湛非魚,對着四周的手下沉聲下令,“把他們都帶去大牢看押起來,告訴陶安那混小子,除非拿着徐千戶和本将兩人的令牌,否則任何人不準踏進牢房一步,一滴水一粒米也不準送進去!”
這是防着事情還沒弄清楚,就有人去牢房下毒滅口,當然看這些人渾然不驚的模樣,曹副千戶都忍不住懷疑到時候被滅口的到底是誰,可不管如何該交代的還是得交代清楚。
說完之後一擡頭看着走在前面的湛非魚,再看着一左一右的何生、何暖,曹副千戶也懶得多說什麽,不用開口也知道這兩個貼身護衛是不可能離開的。
一刻鍾之後,湛非魚和何生、何暖被暫時關押在大營西邊一間空屋裏,看着倒像是待客用的小廳,估計不怎麽用,所以桌椅上落了一層灰。
“小姐,外面沒有人竊聽。”何生分别在兩口窗戶處仔細聽了一下,離的最近的也在兩丈之外,所以屋内說話聲隻要不太大,外面的人根本聽不到。
湛非魚擦了擦臉上熱出來的汗,這一路折騰,馬車裏的冰塊早就化成水了,這會能有間屋子待着而不是被關在牢裏已經是優待了,至于冰塊什麽的就别指望了。
“黔中衛沒我們的人?”湛非魚問了一句,若是有的話也不至于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黔中衛千戶徐恒,副千戶曹德義、朱平,徐千戶是農家子弟,靠着一身功夫最後坐上了千戶之位,曹德義所在的曹家也是行伍之家,不過官位最高的便是他,朱平是朱家的人,論起來是朱縣令出了五服的堂叔。”
何生再次看了一眼門口,聲音壓的有點低,“指揮司殷大人是我們的人。”
指揮使同知殷翎,從三品的武官,他既然沒有消息給禁龍衛就說明此番行動是黔中衛私下裏的行動,而且一直很保密,消息都沒有傳出去,否則殷同知不可能不知道。
聽完之後湛非魚眯着眼嘀咕,“也不知黔中衛裏誰和老太爺有交情。”
……
另一邊,跑了一趟出了一身臭汗,曹副千戶憋的一肚子火氣。
大步向着屋子走了進來,看着悠閑坐在冰盆前納涼的徐千戶和朱副千戶,氣的咬牙切齒,“下一次再有這破事,你們倆别找老子,老子他媽的又不是跑腿的,這都叫什麽事!”
“這不是大人身份貴重。”朱副千戶已經五十來歲了,笑起來奸猾的就跟那些商賈一般,面容和善,可眼中卻透着精光。
徐千戶雖然隻是五品,可管着卻是黔中府下轄十來個百戶所,即便是在指揮司頁有幾分話語權,所以這抓人的差事的确不适合許千戶出面。
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曹副千戶一雙牛眼瞪着笑嘻嘻的朱副千戶,“那你呢?”
“我這不是要避嫌。”朱副千戶笑着開口,起身給曹副千戶倒了一杯涼茶遞過來,“總不能前腳人才從我侄兒管的榴縣離開,後腳就被我這個當堂叔的給抓走了。”
一仰頭咕噜咕噜喝光了一杯水,曹副千戶依舊沒消氣,砰一聲把茶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我們何必趟這趟渾水,那小丫頭可不是一般人,兩輛破馬車老子還得派人看守着,這不是抓了犯人回來,這是請了個祖宗回來了!”
但凡湛非魚臉上露出點害怕惶恐之色,曹副千戶也不至于這麽憋屈,正因爲她太淡定,這讓曹副千戶明白湛非魚是有恃無恐,不用想也知道這就是個燙手山芋。
唯恐兩人不相信,曹副千戶快速的把經過說了一遍,“我讓人把小姑娘暫時關在西邊屋裏,大人,消息肯定是瞞不住來了,指揮司必定會派人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