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長興客棧。
站在窗口,何暖收回目光,“小姐,外面至少有二十個高手,看路數應該都是些亡命之徒。”
從被關押在牢房的紅嫂子還有老武兩個人販子都能被放出來,再加上醫館裏那幾個斷腿的人販子也都逃走了, 何生這邊就聯絡上了禁龍衛。
别說二十個來個亡命之徒,就算是焦家培養的死士,隻要小姐一聲令下,也能在第一時間把這些人擒住。
蠟燭明亮的光芒之下,湛非魚依舊端坐在桌前寫字,墨香味夾雜着熏香的味道飄散在屋子裏,莫名的讓人感覺到心神安甯。
“焦家畢竟是官宦之家, 焦大公子不敢明着動手。”湛非魚的确不擔心。
即便是沖着自己來的,外面這些江湖人士也隻是起震懾作用,真敢在客棧殺人,黔中道的三司可不是吃素的。
何暖點了點頭,側耳聽着門外的腳步聲,半晌後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
“去吧,讓焦大公子在雅間稍坐。”湛非魚頭也不擡的開口,筆走遊龍的繼續完成沒寫完的文章。
嘎吱一聲,安靜的夜晚開門聲顯得格外突兀,何暖擋在門口,“快子時三刻了,大公子竟然深夜到訪?”
沒理會質問的何暖,焦大公子冷眼看向屋子裏,客棧的房間布局簡單,一眼就能看到坐在書案前的湛非魚。
不說桌上堆積的書籍,隻說這墨香就知道湛非魚讀書的确刻苦,說是寒窗苦讀半點不爲過。
“湛姑娘果真勤奮。”嘲諷聲響起, 看着湛非魚,焦大公子不由自主的想起家中同樣苦讀的二弟,同樣是讀書天賦, 偏偏還那般刻苦,把大公子直接比到了塵埃裏。
湛非魚一個小姑娘子時末還在埋頭讀書,焦大公子心裏有說不出來的别扭和怪異,這來路不明的湛家該不會沒有男丁,所以把一個小姑娘當成男丁在培養?
否則誰家養在深閨裏的姑娘這般讀書,又不需要科舉出仕。
何暖再次開口,聲音冷淡,右手已然落在腰間軟劍的劍柄之上,“大公子還請移步,我家小姐片刻就到。”
跟在焦大公子身後的兩個護院也同時戒備起來,這可不是普通的大丫鬟,而是武婢,武藝高強,出手也狠辣,把縣衙那些捕快打斷腿丢到了樓下,他們也唯恐何暖一怒之下對大公子下殺手。
大公子早已經成親,家中大女兒也就比湛非魚小了兩三歲,但大慶朝的文人素來重規矩,所以聽到何暖這話, 焦大公子倒也沒生氣,“也罷,焦某就在雅間等候。”
一刻鍾之後,湛非魚擱下筆,洗了手,這才向着走廊盡頭的雅間走了過去。
态度高傲的端着茶杯,焦大公子冷眼看着進門的湛非魚,“水驿荒寒天正霜,夜深吟苦未成章。不知湛姑娘可知下句?”
湛非魚眉梢一挑,“大公子深夜來訪就是爲了吟詩作對?”
這詩下兩句正是:閉門不管庭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張。
本意是關上屋門不理會庭院裏的月色,把賞花的心情也交給梅花讓他自己作主吧。但焦大公子這一開口分明是在隐晦湛非魚在多管閑事。
湛非魚知曉這詩,足可以說明小姑娘不是沽名釣譽,而是有真才實學。
焦大公子雖然心中不喜,卻也不敢小觑湛非魚,這湛家也許不是江南道的豪門世族,但不是書香門第也是官宦之家。
“聽聞姑娘手裏有一個面塊的方子,内子的嫁妝裏就有一家糕點鋪子,湛姑娘若是願意的話,這方子焦某願意代替内子高價買下這方子。”
焦大公子話音落下,身後的護院随即走上前來,打開手中的木盒,裏面赫然是一沓銀票。
“五千兩銀票,湛姑娘可滿意?”焦大公子此舉稱得上财大氣粗,此前朱縣令也打算買下這方子,可至多也就一千兩銀票。
不過黔中道各個州府都有臻味軒的鋪子,這五千兩乍一看很多,但隻要臻味軒賣得好,三年的時間絕對能賺回來。
普通百姓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銀子,湛非魚隻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大公子這是打算花錢消災?”
瞬間垮了臉,焦大公子不悅的看着口無遮攔的湛非魚,這五千兩是買下面塊的方子,何嘗不是讓湛非魚收手,不要管趙氏糕點鋪子的閑事。
沒了湛非魚這個“不速之客”的攪和,臻味軒拿下趙氏糕點鋪子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最遲三個月之内就能解決。
不同于之前在公堂上對湛非魚的輕視和輕蔑,焦大公子此刻即使不滿卻也壓制着火氣,“俗話說的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裏是黔中道地界,湛姑娘想來也知道自己多管閑事得罪了有些人,若是沒人從中說和,想要安全的離開黔中道隻怕不是易事。”
湛非魚側目向着窗口看了過去,夜色之下,隻聽輕微的一道聲響,卻是一黑色勁裝的人自窗口前飛掠而過,手中的大刀在夜色裏熠熠生輝,縱然是一閃而逝,但那寒光依舊讓人心生畏懼。
先禮後兵?湛非魚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對面好整以暇的焦大公子,清脆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幾分,“外面不是大公子帶來的人?”
“哼,焦某還不至于對你一個小姑娘下手!”冷嘲聲響起,焦大公子滿臉倨傲之色。
身爲知府家的長公子,焦大公子雖說一直目中無人,也看不慣喜讀書的湛非魚,但他的确不會對湛非魚下殺手。
湛非魚忽然笑了,眉眼都因爲笑意而彎彎的,配上她白嫩的皮膚,嬌俏靈動的如同菩薩座下的小童子。
“既然不是大公子帶來的人,那我也不用客氣了。”湛非魚笑嘻嘻的對着焦大公子一拱手,笑容倏地收斂下來,瞬間嬌媚的表情變成了清冷肅殺,“阿生,把外面的人拿下!”
這一聲令下,雅間裏,焦大公子愣了一下,可外面随即傳來了刀劍撞擊的打鬥聲。
這讓焦家的兩個護院也随之緊繃起來,右手按在劍柄上,一言不合就動手,這哪像是個小姑娘,這分明是個女閻王!
打鬥聲來的突兀,結束的卻快,此刻靜悄悄的一片,讓人生出無法形容的不安來,這漆黑一片的外面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出去看看!”蹭一下站起身來,等的不耐的焦大公子大步往窗口走了過去,兩個護院随即跟了上來。
夜風吹來,遮擋月亮的雲翳被吹散開來,銀白的光亮灑落下來照亮了漆黑的院子,雖然不能和白日相比,但地上的鮮血清晰可見。
這?焦大公子眼瞳倏地放大,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一具具屍體,再加上流淌的鮮血,讓人心驚膽顫。
“人還活着。”同樣站在窗口的護院低聲說了一句,雖然活着,但也就胸膛微微起伏着,若不救治止血,估計離死也不遠了。
最關鍵的是從打鬥開始到結束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二十多個高手都死豬一般躺在地上。
院子裏唯一站着的也就是何生,劍身上有鮮血滴落下來,雖說不可能是何生一人動手,但這可以說明動手的都是些真正的高手死士。
焦大公子沒讀書的天賦,可他也是世家公子,也稱得上見多識廣,能動用這麽多死士,這可不是一般的家族,焦家也是官宦之家,但焦大公子身邊也隻有兩個家族培養的死士,餘下的人都是他自己培養的。
轉過身來,焦大公子目光複雜的盯着湛非魚,這小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即便是大家族的繼承人,估計也不可能有這麽多的死士保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