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從塗家父子到醫館的胡老大夫,最後是趙氏鋪子的掌櫃趙嶺和賣糕點給塗大牛的小夥計都在口供上簽字畫押拿了。
仵作還沒有驗屍,但根據朱縣令的審問,塗老太太的死她油盡燈枯的身體占了大部分原因,而早上吃的糕點不消化導緻上吐下瀉,這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趙老爺和趙嶺面色都極其難看,有焦大公子的摻和, 街頭巷尾的傳聞一定是趙氏糕點鋪子的糕點吃死人了。
一傳十、十傳百,榴縣的百姓也許還知道真相,但其他的縣城其他州府,一旦這流言傳開了,糕點鋪子隻能關門大吉。
焦大公子此刻坐在椅子上旁聽着,根本沒将趙家叔侄放在眼裏, 在他眼裏不過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蝼蟻。
焦大公子冷傲的目光看向了湛非魚, 即便面前隻是個十歲的小姑娘,可一想到她在公堂之上出口成章, 想到她的勤學苦讀,焦大公子刻在骨子裏的恨意就湧了出來,他不能對二弟動手,難道還教訓不了一個來路不明的賤丫頭!
韋縣丞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眼湛非魚,小姑娘還是經曆的事情少了,不說之前得罪了朱大人導緻大人會偏幫,就說這位府城來的焦大公子,他一出手湛非魚就必敗無疑。
湛非魚面色平靜的開口,“大人,我有一個問題不知可否詢問塗家父子。”
按理說湛非魚既不是被告,也不是苦主,甚至連人證都算不上, 她是沒資格在公堂上開口的, 更别說詢問苦主。
朱縣令思慮半晌,見坐在下面的焦大公子好整以暇的姿态,便知道這位大公子是想要讓湛非魚輸的心服口服,“你想問便問吧。”
朱縣令看了一眼下面的書吏, 示意他接下來的問話都不用記錄在案。
趙老爺和趙嶺都感激的看向湛非魚, 倆人心裏都清楚焦大公子是沖着自家鋪子來的,湛非魚算是無妄之災,而她此刻開口也是爲了幫趙家,不管成還是敗,這個人情趙家記下了。
“塗大牛,死的這個是你親娘?”湛非魚這一開口直接讓公堂上的一群人都愣住了。
嗤笑一聲,焦大公子滿臉鄙夷之色,湛非魚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想着找到證據證明塗家父子是訛詐趙氏糕點鋪子。
“這當然是我娘,不相信你可以去黃樹村問一問。”嘶啞的聲音裏夾帶着怒火,塗大牛暴脾氣又上來了,不過一擡眼就看到公堂上的捕快,那股子怒火蹭一下又滅了。
之前朱縣令審案塗家父子已經自報了身份,他們并不是榴縣人士,而是相鄰的三川縣黃樹村人,黃樹村因山中的常年黃葉的樹木而得名。
黃樹村地處偏僻,雖說不是深山老林, 但從村裏出來到官道上就需要一日的時間,中途要翻越四五座大山,這也導緻村裏人很少外出, 每年也就貨郎會來幾趟村裏,大家買些針頭線腦一類的東西。
塗大牛也知道湛非魚身份貴重,畢竟除了焦大公子坐着之外,也就湛非魚見官不拜,一直站着,這會縱然惱怒也不敢不回答,“草民的老娘病弱,村裏的赤腳大夫看不好,就讓草民去三川縣找大夫……”
可三川縣不必榴縣富裕,醫館也就那幾家,大夫的醫術也一般,塗家父子想着既然都出來了,那還不如去榴縣找大夫,所以又從三川縣來到了榴縣,可惜病情耽擱太久了,再加上老太太沉疴難愈,這才有了後續的事。
湛非魚點點頭,再次看向跪在一旁的塗老爹,“塗大牛是你們夫婦的親生兒子,不是抱養來的?”
“大牛的确是我們夫婦的孩子,我家老婆子年輕時傷了身體,一直到三十多歲才有了大牛這孩子,也因爲生産的時候傷了身體,所以才……”塗老爹哽咽的抹着眼淚,不過該說的話也都說清楚了。
端坐在公案之後的朱縣令一拍驚堂木,冷聲開口:“湛非魚,你若懷疑塗家父子是騙子,那就拿出真憑實據來。”
就算塗家三人是騙子,但要去三川縣黃叔村取證,這一來一回就要三五日的時間,再者塗家父子都說的如此肯定,擺明了不怕湛非魚去查。
“回大人。”湛非魚看向面色不虞的朱縣令,不急不緩的陳述:“按照圖塗家父子所言,黃樹村地處偏僻,塗老太太又是在家中産子,還是因爲摔了一跤導緻早産,事發突然也不存在孩子被調換的可能。”
畢竟都是一個村子裏的,誰家要生孩子了,全村人都知道,村裏的孩子不可能調換。
想要從外面弄個嬰兒回來也不可能,從村外回來就要一日的時間,再者嬰兒會哭鬧,村裏就這麽大的地方,肯定是瞞不住。
“湛非魚,你到底要說什麽,無須故弄玄虛。”焦大公子不耐煩的催促,半眯着眼陰沉沉的盯着湛非魚,這賤丫頭果真是二弟一樣,喜歡故弄玄虛,顯示自己比其他人更聰明。
“大人,我想說的是塗大牛并不是塗家的孩子,但無法肯定的是塗大牛是自幼被抱養在塗家,還是他們根本不是父子。”湛非魚聲音平靜,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斬釘截鐵。
這就存在兩種可能,一個就是塗家三人本就是騙子,是設了局來誣陷趙氏糕點鋪子的,那他們肯定沒有血緣關系。
第二就是塗大牛一直以爲自己是塗家的兒子,但事實卻不是,那麽他不是被抱養的就是被塗家偷回來或者拐賣來的,若是如此的話,塗家父子起了矛盾,說不定塗大牛就會翻供。
按照此前父子倆的口供,湛非魚更傾向于後一種。
塗大牛終于壓不住暴脾氣對着湛非魚怒吼起來,“你在胡說八道,我自小就在黃樹村長大!”
“口說無憑,湛非魚,你有證據嗎?”焦大公子冷眼看着信誓旦旦的湛非魚,神色不見半點慌亂。
此事雖然是交給下面人去辦的,但塗家三人的身份卻沒有問題,塗家太窮,塗老太太病了這些年,塗家存的銀子都買了藥,這也導緻塗大牛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如今卻還是個老光棍。
黃樹村的姑娘不願意嫁到塗家吃糠咽菜,還要照顧病弱在床的婆婆。
至于外村的姑娘更别想了,誰家嫁姑娘不從男方拿一筆彩禮錢,尤其是嫁到黃樹村,那就等于把姑娘賣了,一年都見不到一面,更别指望出嫁的姑娘幫襯娘家了。
塗家是一窮二白,塗老太太和塗老爹也是心疼塗大牛這個兒子,也想讓他早日成親娶個媳婦,日後再生幾個孩子,所以塗老太太這才答應用自己的命去和栽贓陷害趙氏糕點鋪子。
五十兩銀子足夠塗大牛娶妻還能把屋子修整一番,賣掉的良田也能買回來了,塗老太太這病弱的身體即使吃了藥也至多拖個三五個月,還不如用這條命換回五十兩銀子。
朱縣令和韋縣丞包括程縣尉都認爲湛非魚這是在信口開河,也許塗家三人的确是騙子,是焦大公子用來對付趙家的手段,但證據呢?
“回大人,塗大牛雙耳有耳垂,而且耳垂大。”湛非魚不急不緩的開口,随着她的說話衆人的視線也落在了塗大牛的耳朵上。
民間一直都說耳朵大的人有福氣,塗大牛在黃樹村也沒少聽這話。
湛非魚再次開口:“塗老太太和塗老爹是沒有耳垂的,一對沒有耳垂的父母是不可能生出有耳垂的孩子。”
塗老太太的屍體上還蓋着草席看不到,但塗老爹的确是沒有耳垂的,可就憑這個斷定塗大牛不是塗家的孩子,這也太武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