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片刻後，黃家左側的偏房，相對于呆愣的田氏，黃父神情裏透着幾分畏懼，不安的搓了搓手，猶豫了半晌也沒敢開口。
因爲黃寶财的意外死亡，田氏整日呆愣愣的, 吃飯睡覺都要黃父催着，也就沒人收拾他們的屋子，再加上辦喪事，整個屋子雜亂又髒污。
桌上是還有沒收拾的碗筷，換下來的衣裳也沒人洗就這麽堆在床上，再加上之前下雨，屋頂漏雨，整個屋子陰暗潮濕散發着一股子黴味。
黃父局促不安的瞄了一眼湛非魚，眼前的小姑娘看着比寶财大不了幾歲，即便是一身素色裙衫，可站在這裏就跟下凡到人間的小仙女一般，耀眼的讓黃父連呼吸都放緩了，更生不出一點怨恨。
“人死不能複生，兩位節哀。”湛非魚第一次發現自己也很綠茶，人都死了，這客套話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是我家寶财沒福氣。”黃父聲音哆嗦的回了一句，若是沒有那一百兩銀子，黃父或許還會仇恨湛非魚，可拿人手短，這會心裏發虛。
再加上之前傳話的三爺可是說了, 這姑娘縣令大人都惹不起，更何況他們這些平頭百姓，乖乖聽話不鬧騰，這銀子就到手了, 日後多少孩子生不出來, 否則得罪了貴人, 一家子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就在這裏, 田氏突然擡頭來，淩亂的頭發下，一雙赤紅的眼死死的盯着湛非魚，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你害死了我家大寶！你害死了我兒子！”
嘶啞的聲音并不大，卻透着一股子瘆人的凄厲。
黃父也被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後一把抓住田氏的胳膊，惱怒的低吼起來，“你閉嘴！大寶的死和貴人無關，你别胡說八道！”
唯恐田氏亂說害了一大家子，黃父抓着她胳膊的手猛地用力，面容透着幾分狠辣和猙獰，“你這幾天腦子糊塗了，再胡說滾回你娘家去！”
田氏就跟不知道痛一般，赤紅的雙眼就這麽直勾勾的盯着湛非魚。
一旁何暖瞬間戒備起來，喪子之痛的确讓人同情，可真正害死黃寶财的兇手并不是自家小姐。
何暖也知道這其中的算計說了田氏也不懂, 即便她懂了, 也不可能找程縣尉報仇，想報仇也不可能成功。
“我沒有在糕點裏下藥。”湛非魚平靜的開口, 雖然她也清楚田氏不會相信。
黃父趕忙接過話，“小民知道，害死我家大寶的是董桂芝那賤人，差爺已經把她抓起來了。”
說到已經下葬的兒子，一時間悲從心中來，黃父也紅了眼眶，其實他多少也知道這其中有些不對勁。
可三爺說的明白，衙門怎麽判他們就怎麽聽，拿了銀子這事就翻篇了，至于兇手到底是誰，黃父也感覺湛非魚不像是兇手，可總不能爲了抓到兇手害了家裏。
“阿暖。”湛非魚開口讓何暖拿出荷包，對着黃父繼續道：“這裏面有一百兩銀票，你夫婦收下，這十兩銀子可以拿出來。”
黃父愣愣的接過銀票，直到湛非魚和何暖關上門出去了，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兩眼迸發出光芒，激動不已的看着手中的銀票。
之前三爺也送了一百兩過來，十個銀錠子，可惜黃父就看了兩眼，都沒摸到就被黃婆子給收起來了。
剛剛院子裏之所以會吵起來也是爲了要銀子，黃父沒想到湛非魚出手這麽大方，竟然給了自己一百兩，而且還是銀票，隻要藏起來誰都不知道。
至于放在桌上的十兩銀錠子，黃父知道這是能過明面上的，家裏知道了也無所謂了。
“翠娥，你别發愣了，趕快把我那件不穿的襖子找出來。”黃父急切的開口，推了一把呆愣的田氏，壓下心頭的狂喜繼續道：“在襖子裏面你縫個暗袋，把這銀票藏進去。”
可惜不論黃父怎麽說，田氏依舊沒有反應，呆愣愣的目光看着關上的木門，似乎能透過門看到走出去的湛非魚。
院子裏黃家衆人看到走出來的湛非魚瞬間都緊繃起來，剛剛他們都聽到了田氏充滿怨恨的質問聲，至于湛非魚說了什麽，因爲隔着門，黃家人沒聽清楚。
沒有和黃婆子等人再說話，湛非魚一行人就這麽離開了。
“娘，這姑娘來做什麽？”二媳婦眼中閃爍着精光，單獨和大哥大嫂關在屋子裏說話，肯定是給了銀子的，否則家裏才辦了喪事，沒事誰會過來串門，不嫌晦氣嗎？
黃婆子也不傻，不需要兒媳婦暗示，一個大步就往屋子裏走了去，其他黃家人對望一眼，一個個都跟了上去。
半晌後，十兩銀錠子被黃婆子收在了懷裏。
至于黃父藏在草席下的那一百兩銀票，黃婆子和黃家其他人還真沒想到，畢竟黃父在作坊裏當木匠，一年也就能賺到十兩而已，更何況之前黃家已經收了一百兩銀子了。
……
馬車緩緩往縣衙方向行了過去，何暖低聲給湛非魚說起董家的事，“董桂芝在家行七，董家生了七個女兒才生下一個兒子，董桂芝六個姐姐都已經出嫁了。”
何暖說了開頭，湛非魚已經猜到了後面，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大慶朝重子嗣，誰家若是沒了男丁，那就是絕戶，一家子都擡不起頭直不起腰杆子。
聽着馬車外的嘈雜聲，湛非魚不由想起當年在金林村，她爹娘老黃牛一般任勞任怨，二房三房卻絲毫沒有半點感激，反而變本加厲的壓榨大房。
說到底不過是因爲大房就自己一個姑娘，沒有撐門立戶的男丁，别說村裏人，自家人都會欺辱你三分。
沒注意到湛非魚恍惚的表情，何暖繼續道：“董桂芝是家裏最小的女兒，董家以爲不會再有兒子了，就想着讓董桂芝招贅。”
對比上面六個姐姐，董桂芝十歲之前過的好，所以她對爹娘就格外感恩，誰知道董母竟然老蚌生珠，生下了兒子後，董家夫婦倆倒是想要讓七個女兒幫村小兒子，可惜前面六個都嫁出去了。
而且因爲小時候被爹娘磋磨，六個董家姑娘嫁的也不好，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董家夫婦想要讓她們幫扶娘家，她們性子怯弱也沒這個膽子。
最後董家夫婦就整日整日的給董桂芝說教，爹娘怎麽疼她，所以她要愛護弟弟，沒有弟弟日後給她撐腰，她嫁出去了也會被婆家欺辱。
“董桂芝在美人妝一個月有一兩銀子的工錢，董家夫婦舍不得銀子就壓着不讓她嫁人，董繼祖半個月在私塾和同窗打架，把人頭給砸破了要賠償十兩銀子，董家夫婦拿不出銀子才想着把董桂芝嫁出去拿一筆彩禮錢。”
何暖打心底不屑董家夫婦重男輕女的做法，可董桂芝自己立不起來，所以旁人說再多幫太多也沒用。
想到這裏，何暖看向趴在窗口往外看的湛非魚，自家小姐出身鄉野，卻靠着自己掙出一條光明大道。
小姐若是和董桂芝這般愚孝，這會就是個大字不識的鄉下姑娘，不是在田地裏忙活就是在家裏洗衣燒飯喂雞喂鴨，等及笄之後隻能嫁給鄉下粗漢子。
湛非魚放下簾子坐直了身體，“所以董桂芝會認罪是爲了她弟弟董繼祖。”
殺人償命！董桂芝再傻也知道背上了殺人罪名，她的命是保不了，尤其程縣尉爲了永絕後患，更不可能讓董桂芝活命。
何生此前已經聯系上了禁龍衛，所以打探消息就容易多了，董家的事程縣尉并沒有自己出面，而是讓中間人何三爺去辦的，包括黃家的事也是他處理的。
“董繼祖病了，高熱不退，大夫開了方子，但要用到百年的老參片。”何暖昨晚上偷偷潛入到了董家，董繼祖不是病了而是被人下毒了。
程縣尉手底下必定有個用藥的高手，害死黃寶财的蒙汗藥也是出于此人之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