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三日不到的時間黃家的案子就破了，兇手也被官府緝拿歸案。
一大早黃家人擡着棺木往城外走了去，黃寶财的屍體會被葬在榴縣外黃家墳山的旁邊，按規矩夭折的孩子不能葬在祖墳裏，防止壞了黃家的風水。
湛非魚站在窗口，看着被風卷起來的黃紙，“兇手是美人妝的人？”
這話也就騙騙不知道内情的榴縣百姓。
若不是這個案子耽擱了, 小姐早就啓程去黔中府了，何暖把裙子疊好放回了櫃子裏回道：“兇手是美人妝負責茶水的姑娘董桂芝。”
湛非魚回想了一下，當日在美人妝見過一面，看着是個和善的姑娘家。
“董桂芝供述黃婆子隔三差五的帶着黃寶财來鋪子裏吃喝，董桂芝勸阻不成反而被黃婆子奚落嘲諷，甚至在外面敗壞她的名聲, 說好的親事黃了。”
何暖這一路跟着湛非魚出行，也遇到過這樣倚老賣老的人，不會對你喊打喊殺的, 卻會隔三差五的惡心你、欺辱你。
就黃婆子那尖酸刻薄不講理的潑辣性格，湛非魚都能想象出她說的會有多難聽。
反手關上窗戶，湛非魚看向站在櫃子前的何暖問道：“所以她下藥殺了黃寶财洩恨？”
“因爲和黃婆子的幾次沖突，董桂芝被掌櫃的責罵還扣了工錢，這一次黃婆子胡攪蠻纏美人妝賠了三塊香胰子，掌櫃的讓董桂芝一人承擔。”
何暖詳細的說了一下，“董桂芝知道那日黃婆子會帶黃寶财來鋪子裏吃糕點，所以提前在糕點裏下了大量的蒙汗藥，本是小懲大誡，沒想到會害死黃寶财。”
要說就因爲這點仇怨殺人有些過了，但如果隻是爲了懲戒黃寶财，卻意外導緻他死亡更符合情理。
“董桂芝就不怕其他人吃到加了迷藥的糕點？”湛非魚冷嗤一聲，這報複手段根本經不住推敲。
“一碟子十二塊糕點，董桂芝在上面五塊加了少量的蒙汗藥, 下面七塊糕點加的多，普通客人來美人妝一般不會吃糕點, 即便吃也隻會拿上面的一兩塊, 不會餓死鬼一般的吃完一碟子糕點。”何暖精通醫理, 她也查驗了從董桂芝家中搜出來的剩餘蒙汗藥。
若是少量食用了，會讓人有些昏昏欲睡，一般人不會察覺，甚至不會去醫館，但黃寶财當時吃的多，而且他年幼，這才會死亡。
“這蒙汗藥董桂芝從哪裏買來的？江湖郎中？”湛非魚并不是冷血無情，如果董桂芝是被逼的，湛非魚必定不會聽之任之。
可從阿生調查的情況來看，董桂芝是自願認罪的，程縣尉并沒有嚴刑逼供，這會人關押在縣衙大牢裏，不是威逼那隻可能是利誘。
何暖收拾好衣物，看着重新做回桌前讀書的湛非魚，動作輕緩的退了出去，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小姐的确沒必要多管閑事。
出了房間剛下樓, 何暖看見拎着籃子從門外回來的何生，一看籃子裏的東西不由笑了起來, “這河蝦這麽大？”
在隴右道待了大半年，還真沒吃過河鮮，何暖立刻就想到了好幾道做法。
把籃子遞給自家妹子，何生往樓上看了一眼，“小姐在讀書？”
“嗯，問了一下董桂芝的事，小姐不打算插手。”何暖點點頭，這事裏最冤的卻是被人害死的黃寶财。
他縱然頑劣不堪，可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家中長輩不曾嚴加管教，黃寶财才會被嬌慣的無法無天，最後枉送了性命。
何生沒有開口，在禁龍衛見過太多的黑暗血腥，所以榴縣的這點事根本不算什麽。
……
午後，看着寫廢的三張紙，湛非魚蹭一下站起身來，煩躁的擱下筆，“這才六月份怎麽熱的就讓人受不了。”
屋子外陽光熾熱，但屋内窗戶開着，院子裏還有兩棵高聳入雲的大樹，真不算太熱。
湛非魚孩子氣的把寫廢的紙張團成一團，狠狠的丢在地上，“老師竟然讓我寫冬景，這蟬鳴叫的人心浮氣躁，我難道還能寫出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的意境？”
看着自家小姐難得的孩子氣，何暖放下手中的針線笑了起來，“小姐，心靜自然涼。”
心不靜，自然是存了事。
“算了，阿暖，你陪我去一趟黃家。”湛非魚一聲長歎，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一刻鍾之後，馬車停在了巷子口，裏面路太窄進不去了。
下了馬車，湛非魚看向等候在一旁的四個捕快，“勞煩幾個差爺陪我走這一趟。”
“湛姑娘客氣了。”曹勝趕忙回話，這姑娘年雖不大，卻是朱縣令的貴客，爲此都下了程縣尉的面子，曹勝不過是個捕快哪裏敢拿架子。
若不是地上還殘留着黃紙，都看不出黃家剛辦了喪事。
尤其是屋内傳出來一聲高于一聲的吵鬧聲，看熱鬧的鄰居這會都伸長了脖子聽着，當看到曹捕快一行人時，一個個都吓了一跳。
“老姑，之前我們可不是這樣說的，二十文？老姑你這是打發叫花子呢？”粗噶的聲音帶着憤怒，明顯是不滿意黃婆子的摳門。
尖銳的女聲也随之響了起來，“當家的說得對，老姑，爲了大寶的事，我們夫婦倆幾天都沒有下地幹活了，沒有一兩銀子别想打發我們走！”
“對，他嬸子，你可不能出爾反爾，我們可是冒着被官爺打闆子的危險擡着棺材去衙門前哭喪，我們也不要聽什麽感恩的話，你收了那麽多銀子，拿出二十兩出來我們幾家分分不過分吧。”
黃婆子這幾天估計哭狠了，一開口嗓子啞的跟鴨子叫一般，但明顯是中氣十足，“我呸，你們一個一個都不要臉了？我家大寶命都沒了，這銀子是賠給我老婆子的，你們有臉要銀子，也不怕我家大寶半夜從陰曹地府出來找你們！”
“老姑，大寶要找也該找你，要不是你整日去外面要吃要喝的，大寶會死嗎？你這個當奶奶的害死了孫子都不怕，我們這些當舅媽當叔嬸的怕個屁啊！”
“沒天理了啊，一群人欺負我這個老婆子啊……我大孫子屍骨未寒，這些不要臉的親戚就要打秋風了……你們想要銀子，把你們家孩子弄死啊……”
黃婆子扯着嗓子再次哭嚎起來，兩個兒子也跟着怒吼起來，“都給我滾出去！”
隔着一道院子門，湛非魚聽着一清二楚，自己讓捕快跟着來果真是對的。
“小姐，退後。”何暖一聽動靜不對，立刻護着湛非魚退到一旁，院子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打開了，一個婦人被推搡了出來，吧唧一聲摔在地上，差一點就撞到了湛非魚。
鬧哄哄的黃家人看到門外的湛非魚一群人時這會都傻眼了。
曹勝四人都穿着黑色捕快服，腰間挎着大刀，這不怒而威的架勢擺在這裏，哭喊打鬧成一團的黃家衆人這會都害怕的停了手。
“你這個賤丫頭來幹什麽？”黃婆子下意識的罵了一句，随後響起湛非魚的身份，滿是皺紋的老臉刷的一下蒼白，佝偻着身體下意識的躲到了兒子身後。
黃老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黃婆子，雖然心裏也害怕，不過還是強撐着走上前來，“幾位官爺家裏剛辦了喪事，就不請官爺進門了，不知有什麽事？”
大孫子死了，黃老頭也的确傷心，可人死不能複生，有了這一百兩銀子，多少孫子生不出來。
所以這會即便看到了湛非魚，黃老頭也絲毫不敢有任何的怨恨，更何況陪同湛非魚前來的還是縣衙的官差。
曹勝四人其實也不清楚湛非魚來黃家的目的，她若是那種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那麽她過來可能是給黃家一點補償。
但一想到汪捕頭幾人還斷了腿躺在家裏，那幾個逃走的拐子更是悲慘的斷了雙腿，曹勝真沒那個臉說湛非魚心地善良。
視線從院子裏的黃家人身上掃過，湛非魚目光最後落在站在角落裏的年輕婦人身上，比起其他搶銀子的人，黃寶财的娘田氏一臉哀痛之色，眼神呆滞木讷，頭發也是淩亂的，估計這二十多人裏也隻有她真正在痛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