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大人我不過是路過榴縣，和死者黃寶财無冤無仇。”湛非魚脆聲開口，神态坦然而從容。
端坐在椅子上朱縣令并沒有開口，半眯着眼似乎在斟酌湛非魚這話的真假。
韋縣丞放下手中的訴狀，黃家的狀子倒寫的明白，黃家大孫子黃寶财在美人妝出言不遜冒犯了湛非魚，這才招來殺身之禍。
“大人，屬下已經派人去長興客棧搜查了。”站在一旁的程縣尉話音剛落下，公堂外幾個捕快急匆匆的回來了。
“屬下拜見大人。”爲首的正是一直守在客棧門口的曹捕快。
苗捕快和另外兩人也跟着行禮，苗捕快手中拿着一個黃紙包，走上前來把黃紙包放到了長案上，“大人，這是在長興客棧竈房裏搜查到的。”
朱縣令看着面前已經燒掉了一角的黃紙包，還能問道淡淡的焦糊味，“這是在竈膛裏發現的？”
這黃紙包不但有燒毀的痕迹，而且上面還沾着草屑，這明顯是被丢進了竈膛要銷毀證據。
苗捕快擔憂的看了一眼不發一言的湛非魚，随後回禀道：“這是在竈房的爐子裏發現的，客棧夥計不小心打翻了銅壺，爐子翻倒到了地上，這黃紙包才沒有被燒毀，屬下當時打開紙包檢查了一下，裏面正是迷藥。”
朱縣令放下手中的黃紙包，接過小吏遞過來的布巾擦了擦手，“送去給焦仵作查驗。”
至于跟随曹捕快、苗捕快一起來的客棧掌櫃的和夥計，朱縣令一拍驚堂木，夥計吓的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需要朱縣令詢問已經哆哆嗦嗦的說了起來。
“回禀大人……昨夜汪捕頭帶人……”夥計雖然吓的臉色蒼白，可前因後果卻說的清楚明白。
之前汪捕頭帶着人深夜闖入客棧說是要抓拐子，可最後卻被何生打斷腿從二樓丢了下去，更别提紅嫂子、老武幾個真正的拍花子，他們更慘，都是斷了雙腿。
住在客棧的客人都吓的夠嗆，第二天一大早就紛紛退了房，掌櫃的也隻能認栽，所以除了湛非魚四人，客棧都沒有其他客人，這竈房也就何暖用過。
夥計跪在地上，緊繃的情緒緩解了過來，又開口說道：“小的去竈房燒水，因爲掌櫃的說沒有客人，要扣掉這兩日的工錢，小的舍不得銀子，所以一恍惚就把爐子給打翻了。”
朱縣令聽完夥計的口供，“湛非魚，你可要自辯？”
“回大人，且不說黃寶财之死，我隻想問問程縣尉，明明昨日傍晚我在巷子裏遇到了兩個拍花子，最後苗捕快也把兩人關到了大牢，爲何深夜兩個犯人不但安然無恙的離開了牢房，還帶着同夥來客棧報複。”
湛非魚一字一字開口，勾着嘴角面帶嘲諷之色，“之後衙門的捕快出現了，卻不分青紅皂白認定我的随從是拍花子，甚至連我的路引都燒毀了，這是官匪勾結？還是說榴縣沒有王法了？”
随着湛非魚的質問，朱縣令的臉倏地一下沉到了底。
韋縣丞同時怒喝道：“住口，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豈容你紅口白舌的誣蔑！”
别看這話是說汪捕頭幾個捕快和拍花子勾結，可事情發生在榴縣，那就是朱縣令失職。
“還請大人給個解釋。”湛非魚清澈的目光就這麽直勾勾的看着面色難看的朱縣令，她倒要看看朱縣令怎麽自圓其說。
心裏極度不悅，但身爲朝廷命官，朱縣令還不至于和湛非魚一個小姑娘動怒，隻是冷聲開口：“苗捕快。”
“回大人的話，昨日傍晚屬下帶着人巡街……”苗捕快不敢有絲毫隐瞞。
把兩個拍花子抓進大牢之後，苗捕快就交待了牢頭幾句，本想着等第二天白日當值時再和程縣尉彙報此事。
結果第二天早上聽到自家媳婦和老娘的話，苗捕快這才知道長興客棧出事了，早飯都沒有吃就急匆匆的趕了過去。
苗捕快的話和湛非魚的話對上了，至于當天晚上客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除了雙方之外，也隻能詢問當時在場的其他人。
湛非魚快速的思考了一下，從客棧夥計口中可以知道客棧的客人早上就離開了，所以這會應該找不到人證了。
當時屋子裏還有一個因爲起夜而被驚醒的夥計，隻是這人即便找出來也不一定說實話，至于紅嫂子幾個拍花子還有汪捕頭他們會說什麽，湛非魚用腳指頭想也知道。
“程縣尉，爲什麽兩個拐子會離開牢房？”這話問的尖銳，朱縣令并沒有包庇一直信任的程縣尉。
但湛非魚也看得出朱縣令雖說面色難看，可看他對程縣尉的态度便知道這隻是例行公事的詢問，朱縣令并不相信程縣尉會和拍花子勾結。
“回大人，屬下也是事後才知曉此事。”程縣尉跪地請罪，繼續道：“昨夜當值的是汪捕頭，他晚上喝了不少酒，當值時已經醉了……”
湛非魚眉梢一挑，程縣尉這是要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因爲斷了腿還在醫館的汪捕頭身上？
從程縣尉的叙說裏可以得知，醉醺醺的汪捕頭是受了紅嫂子和老武兩個拐子的迷惑，認爲湛非魚就是他家二妞，隻是不想在家幹活吃苦，跟着拍花子走了，甚至說親生爹娘是拐子。
汪捕頭想到去年元宵夜發生的拍花子誘拐孩童的案子，所以腦子一熱帶着捕快就去了客棧，還把何暖何生當時了拍花子。
“屬下已經派人發了海捕文書，也在城門口粘貼了幾個犯人的畫像。”程縣尉單膝跪地的請罪，這糊塗事是汪捕頭幹的，可他身爲縣尉卻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大人，屬下派人趕去醫館時，幾個犯人都已經逃之夭夭了，隻有周氏因爲傷勢太重沒有來得及逃脫。”
“把汪泰幾人帶上堂來！”驚堂木一拍，朱縣令臉上的怒火顯而易見，畢竟這蠢事是汪捕頭幹的，那麽不單單程縣尉失職，他這個縣令同樣有責任。
湛非魚快速的掃了一眼依舊跪在公堂上請罪的程縣尉，好快的速度，竟然已經貼了抓捕老武那幾個拍花子的海捕文書，這是要“大義滅親”？
汪捕頭幾人都斷了腿，不過他們也都有自知之明，幾人在同伴的攙扶之下進了大堂，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才接上的腿再次受傷，痛的幾人臉上冷汗都冒了出來，卻依舊咬緊牙關請罪。
“屬下該死。”汪捕頭率先認罪，忍着痛開口：“去年屬下的侄兒差一點就被拍花子給拐走了，屬下昨夜喝了酒腦子就糊塗了，二妞竟然大不孝的把親身爹娘送進了大牢，而三個拍花子卻以随從的身份住在長興客棧，屬下當時想都沒想就帶人沖進客棧要抓人。”
看着痛狠了扭曲了臉的汪捕頭，朱縣令的怒火消散了幾分，他也知道汪泰的秉性，沖動易怒，行事莽撞，又喜歡喝酒，好幾次都因爲喝酒誤了事，打了闆子懲戒之後也就沒有追究了，畢竟汪泰身手極好，在榴縣抓捕犯人的案子裏立了不少功勞。
汪捕頭這一認罪，其餘幾個捕快也紛紛認罪，說到底就是他們誤信了拍花子的話，把何生他們當成了拐子，結果害的自己斷了腿。
“程縣尉起來回話。”有了汪捕頭他們的認罪，朱縣令自然不會讓程縣尉繼續跪着，“可有那幾個拐子的下落？”
“那幾人以沒有銀子看病當借口，隻道他們村裏有個老獵戶最擅長接骨，所以天不亮幾個犯人就被牛車接走了。”程縣尉說完後又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跪地的汪捕頭幾個屬下，“若是你們當時驚醒一點，這幾個犯人又怎麽能逃走？”
“屬下該死！”汪捕頭幾人再次磕頭認罪。
朱縣令冷嗤一聲，“你們的确該死！”
他們一錯不該聽信拍花子的話，去客棧抓人；二錯不該讓老武幾個拐子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了，這事要傳出去了，說不定百姓也會認爲朱縣令和拍花子勾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