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不同于隴右道的天寒地凍、風沙少雨,黔中道氣候宜人,雖說還是比不上江南宜居,但六月的黔中道比江南更加涼爽。
“古木陰陰六月涼,幽花藉藉四時香……”
馬車緩緩的行使在官道上,湛非魚同樣慢悠悠的誦讀着詩詞,雖說車馬勞頓,可在路上走了半個多月倒也習慣了。
“小姐,還有半個時辰就能到榴縣。”趕着馬車的何生說了一句,在隴右道待了半年多,這會看着官道兩旁的綠色盎然,何生都有些不習慣,也難怪小姐都有興趣背詩。
榴縣距離黔中道的府城不遠了,湛非魚掀開簾子向着外面了過去,和風拂面、滿眼綠色,“六月青稻多,千畦碧泉亂,乍一看還以爲回到了金林村。”
“小姐想家了?”何暖正在做針線,不由擡頭看向趴在車窗前往外看的湛非魚,大半個身體都快探出窗戶外了,說到底小姐也隻是半大的孩子,這一離家都大半年時間了,隻是想到金林村,何暖又不确定湛非魚是不是思鄉。
湛非魚恍惚了一下,每個月她也會寄一封家書回去,隻是半年才收到了一封送回來的信,還是村正家的四哥代筆的。
村裏如今蔬菜生意做的很好,家家戶戶不但開了荒地也養了不少雞鴨,這些都送去了上泗縣的酒樓,家家戶戶的銀子都寬裕了不少。
如今美人妝的作坊也擴大了規模,不單單村裏人能在作坊裏幹活,每個月拿工錢,四鄰八鄉的村民也都想過來做工。
如今的金林村在一年多的時間裏擴大了幾乎一倍,村子外蓋起了一幢一幢的房子。
因爲沾了村裏的光,湛氏一族如今可謂是人丁興旺,而且老族長和族老們說話做事也極有威信,甭管以前和老湛家走得近還是有過節的,如今都捧着老湛家。
隻是對比老宅的人,真正受益的還是搬出來的李氏。
“我爹如今已經搬回去和我娘住了,之前聽大哥哥說我爹娘一直在吃藥調理身體。”湛非魚不是不想念李氏,隻是一想到老宅的那些人,想到當初湛老大的愚孝,這思念就打了折扣。
如今知道他們過的好,甚至可能會再有一個親生孩子,湛非魚便安心了,這思念也被壓到了心底最深處。
敏銳的察覺到湛非魚笑容裏一閃而過的落寞,何暖遲疑了一下,溫聲開解道:“等鄉試之後小姐就要去京城了,顧學士和七爺也都在。”
比起金林村的人,何暖感覺顧學士和殷無衍才是湛非魚的親人,即便沒有血緣關系又如何。
“别,去了京城每天要在老師眼皮子底下讀書。”湛非魚笑了起來,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就說這次去黔中道,老師都讓我去臨江書院,一天都不讓我松懈,隻希望夫子不會整日讓我寫詩。”
臨江書院是黔中道最大的書院,書院建在半山腰,因爲一側臨江而聞名,不同于府學和其他書院的是臨江書院也招收女學生。
隻是書院并沒有區别對待,女子要進書院讀書就需要和其他人一起考試,通過考核便可,日常授課也是一樣,至于能不能跟上進度,日後參不參加科舉書院都不管。
說到底書院隻負責傳道授業解惑,正因爲如此,書院的女學生可以說是鳳毛麟角,官宦世家也好,書香門第也罷,一般都有族學,而且家中也能請得起夫子單獨授課。
畢竟不科舉的話,讀書的女子真沒必要精通四書五經,擅長時文策論,倒不如多花時間在琴棋書畫上,再學習如何管家,這才是後宅女子立身之道。
馬車在天擦黑的時候進入了城門,街道兩旁的鋪子都已經挂起了燈籠,街市上依舊熱鬧,人來人往的看得出比一般縣城要富裕。
“阿生你們先去找客棧,我和阿暖走過去。”湛非魚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坐了一天的馬車,這會她甯願下來走走,順便看看榴縣的夜市。
若是沒有離開隴右道的地界,何生還真不敢讓湛非魚和何暖單獨行動,畢竟小姐結仇太多,不說金家的餘孽和被押解回京的謝指揮使,就說宮中那幾位皇子,說不定也會暗中下手。
不過這一路過來半個月了,倒是風平浪靜的,再者黔中道是丘家的地盤,何生倒不用擔心湛非魚的安全。
那些人如果真要動手,早就在半路埋伏了,絕對不會在黔中道出手,省的落到丘大人手中,那絕對得不償失。
“我們今夜就住在長興客棧。”何生交待了何暖兩句,這才重新趕着馬車向着客棧方向走了去。
“阿暖,我們走吧。”湛非魚迫不及待的往前面走了去,濃郁的香味勾的肚子裏饞蟲都叫喚起來了。
何暖見狀笑了起來,“這邊吃食都加辣椒,小姐你不能吃辣!”
“阿暖,你太掃興了!”湛非魚頓時抱怨起來,氣鼓鼓着臉頰,伸長脖子往前面的小攤子看了過去,可惜那紅汪汪的色澤瞬間讓湛非魚止步了,“我吃不加辣的,再來點酒釀。”
雖說六月并不炎熱,可冰鎮過的酒釀再加上熬的軟爛的紅豆,湛非魚想想就有食欲,“阿暖,你去占個座,我買好了就過來。”
不等何暖回答,湛非魚順着人流往不遠處的小攤子走了過去,攤子前面站滿了人,想來這口味必定不錯。
何暖看了一眼,見暗中保護湛非魚的人已經不動聲色的混在人群裏跟過去了,何暖也放下心來另一邊攤子走了過去。
“大姐姐,你能幫我拿一下竹蜻蜓嗎?”
衣角被人扯了扯,湛非魚低頭看向面前紮着雙丫髻的小姑娘,看着也就四五歲,小姑娘一手指着身後的巷子。
見湛非魚面色和善,小姑娘也笑了起來,說話聲都大了一點,奶聲奶氣的道:“竹蜻蜓卡在牆裏了,我拿不到。”
這邊雖說是街市,可巷子後面則是一片民居,想來小姑娘是獨自外巷子裏玩耍。
湛非魚點點頭,“你帶我過去。”
拐了兩個彎,巷子這邊還能聽到街市的嘈雜聲,但行人明顯少了很多,湛非魚順着小姑娘的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牆壁年久失修所以有了一指寬的裂縫,這竹蜻蜓的一個翅膀剛好卡在了縫隙裏。
對比四五歲的小姑娘,湛非魚瞬間感覺自己個頭修長,一擡手就把竹蜻蜓取了下來,“給你。”
“謝謝姐姐。”小姑娘接過後撒腿就往巷子更深處跑了去,估計是要回家了。
湛非魚這一轉身剛要走,突然從旁邊巷子裏走出一個頭上包着布巾的婦人,看着也就三十多歲,一身灰色衣裳,袖口還打着補丁,肩上背着個包袱,乍一看像是要出門的普通婦人。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婦人突然一把伸出手抓住了湛非魚的胳膊,“二丫,娘不是和你說了街上人多不要亂跑,跟着娘去找你三舅舅。”
不等湛非魚開口,婦人扯着嗓子對着巷子口喊了一句,“孩子他爹,二丫找到了,天都黑了,我們要趕快走,否則到三哥家天都黑了。”
這邊婦人一喊,一身短打的一個漢子從巷子口匆匆走了過來,個頭不高,看着也就比婦人高出半個頭,黑瘦黑瘦的,看着老實又憨厚,和大街上的莊稼漢沒什麽區别。
一左一右,婦人和漢子把湛非魚家在中間,乍一看像是爹娘擔心孩子亂跑,隻好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