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憤怒的罵聲伴随着瓷器摔裂的清脆聲,一陣噼裏啪啦後,屋子裏再沒有一件完好的器物。
巧雲這會站在角落裏失神,若是在平日裏,姚蓁意一發火,巧雲身爲大丫鬟不是勸阻就是順着姚蓁意的意思怒斥對方,她最懂得靈機應變,否則也不會被提爲大丫鬟。
但這會兒巧雲的心思都落在湛非魚那裏沒有收回來,本想着委屈自己找個老男人成親,好擺脫回姚家的困境。
巧雲伏低做小當了這麽多年的下人,她太清楚姚蓁意的此番和離回京後的下場,姚家顧慮着血緣親情或許會對姚蓁意網開一面,但他們這些陪嫁的下人就慘了,一定會被遷怒,到時候能配個年歲相當的小厮都是奢求。
巧雲真沒想到那個平凡無奇的男人竟然出身禁龍衛,是從五品的副千戶,自己若是嫁給了他,豈不是就成了官夫人,那可是禁龍衛啊,說不定姚家老太爺都要巴結着自己。
因爲右腿還沒痊愈,坐床上的姚蓁意不滿的看着木頭人一般的巧雲,拿着枕頭就砸了過去,“丢魂了嗎?還不趕快把屋裏收拾幹淨!”
枕頭掉在面前,巧雲這才猛地回過神來,一擡頭對上姚蓁意盛怒的面容,立刻陪着小心開口道:“小姐,奴婢剛剛也是被湛非魚給氣到了,她簡直不知好歹,小姐願意下嫁,她竟然還敢拿喬!”
剛消散的怒火蹭一下又被挑了起來,姚蓁意氣的狠狠揪着被褥,“虎落平陽被犬欺,湛非魚這個賤丫頭,日後落在我手裏,我一定讓她悔不當初!”
若不是不能生育,姚蓁意怎麽願意下嫁給禁龍衛的莽夫,可她不願意去當後娘,再者在岷和府她自诩皇親國戚,連袁夫人這個長輩都不放眼裏,可姚蓁意心裏清楚一旦回到京城,自己就“原形畢露”了。
當年她待字閨中都挑不到一門滿意的親事,更别提如今和離了,而且還不能生孩子,隻要一想到那些賤人會如何嘲諷自己,姚蓁意猛地攥緊手,這親事必須的成,有禁龍衛的名頭在,放眼京城誰還敢嘲笑自己!
三兩下把一品狼藉的屋子給收拾了一番,巧雲又從行禮裏找了一套白瓷茶具出來,伺候着姚蓁意喝了一盞茶,這才低聲道:“小姐,剛剛我去提熱水的時候聽驿站的雜役說明日一早站非魚就要離開了。”
“這麽快就走?”姚蓁意養尊處優多年,從岷和府一路車馬勞頓到這裏,這會累的夠嗆,即便驿站環境差,姚蓁意都想賴着不走了。
“是,聽說她打算往西南方向走,并不去京城。”巧雲又提醒了一句,若是回京城,一路同行說不定還有機會。
可一旦出了延州府那就是分道揚镳,姚蓁意縱然有再多的謀算也是不成了。
眼神一狠,姚蓁意心下惱怒湛非魚的不識好歹,半晌後,擡頭看了一眼窗戶外,“去外面看一下。”
“是。”巧雲先是去窗戶前探頭往外看了看,把窗戶給關上了,又打開門往外面看了兩眼,對着守在不遠處的婆子開口道:“小姐車馬勞頓要休息了,劉婆子你守着門口,别讓人驚擾到了小姐。”
“姑娘放心,老婆子知曉。”劉婆子立刻往前面路口走了過去,雖說是驿站,好在住的人少,隻要提醒一下不讓人喧嘩就可以了。
反手把門給關上了,巧雲這才回身走到床邊,順手接過茶杯放回了桌上,“小姐放心,外間有人守着。”
“把我的首飾盒找出來。”姚蓁意再次開口,一想到回京後要面對的種種情況,眼神狠辣了幾分。
自從嫁到袁府,姚蓁意的首飾盒裏添的東西并不多,她嫌棄岷和府的首飾樣式老舊,看不上眼也就買的少,多的也都是些玉飾,隴右道盛産玉石,這成色倒是不必京城的差不多。
等看到姚蓁意打開了首飾盒的暗格,一旁的巧雲都愣住了,她打小伺候着小姐,除了死在驚馬裏的曹嬷嬷,自己可是小姐的心腹,竟然不知道小姐的首飾盒裏暗藏玄機。
沒注意到巧雲怪異的表情,姚蓁意看着并排放着的三個小瓷瓶,最後把左面的瓶子拿了起來,又把暗格推了回去。
“你想辦法把這個藥下到飯菜裏或者茶水裏。”姚蓁意把瓷瓶遞給了巧雲,出嫁當日娘說了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切忌不能用這三瓶藥,如今姚蓁意已經沒有辦法了。
愣了一下,巧雲連忙接過瓶子小心翼翼的收好,“是,奴婢知道。”
不管是在京城姚家,還是在袁府,想要在吃食裏下藥并不容易,當家夫人隻要治家嚴,廚房這塊用的都是自己的心腹,想要人不知鬼不覺的下藥,那隻有收買廚房的人,但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對方告密。
巧雲離開屋子後向着竈房方向走了去,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些雜役一個月也就二三兩的工錢,這一百兩的銀票相當于他們十年的工錢了。
湛非魚和殷無衍都沒有把姚蓁意主仆當一回事,燈火之下,湛非魚還在絞盡腦汁的想着最後一句詩的押韻。
殷無衍反手把門合上了,“什麽事?”
“七爺,剛剛……”何生低着頭回禀,表情可以說是一言難盡,誰能想到姚蓁意竟然敢指使丫鬟去廚房下藥,上一個敢對七爺下藥的人,墳頭草都有一人高了。
殷無衍并沒有動怒,低沉的嗓音依舊清冷漠然,“從姚家下人中挑兩個沒成親的出來。”
既然這麽想成親那就成全她們主仆,殷無衍視線看了一眼透着燭火的屋子,并不是誰都像小姑娘這般早慧,這麽機靈識時務。
想到當年在金林村的山林裏,小姑娘第一次看到自己,那就如同小獸一般的警覺到了危險,雖然慫了一點,卻也慫的可愛。
“七爺,阿暖說這藥有些特殊。”何生把瓷瓶遞了過去,若隻是普通的催情的藥物,何生事後禀告一聲。
何暖的醫術雖然不能和那些杏林高手相提并論,但比起一般大夫也強了不少,何暖在禁龍衛受訓的時候就見過不少的藥物,能讓她說特殊,這藥物必定非同一般。
黃豆大小的藥丸子,密封在瓶子裏時還能聞到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甜膩的味道,但随着瓶口的打開,這味道漸漸淡了,再仔細問竟然是什麽味道都沒有。
殷無衍對藥物并不精通,重新把塞子塞上,“是秘藥?”
“阿暖無法判斷,但懷疑是已經失傳的纏綿。”何生這話剛說完,立刻感覺到陰無衍周身透着的寒意,擡頭一看便見到殷無衍那盛滿着狂風暴雨的冰冷鳳眸。
纏綿?殷無衍攥着瓷瓶的手猛地用力收緊了,若不是殘存的理智讓他克制住了,這會掌心裏的藥瓶子早已經被他捏碎了。
在藥物這一塊何暖隻能算是半吊子,整個禁龍衛最精通的則是季朝策,當日湛非魚對杏仁糖過敏,氣了一身的紅疹子,也是季朝策把人給救回來的。
一刻鍾之後。
終于寫完了今日的試帖詩,湛非魚還沒來得及把讓殷無衍批閱,柔嫩軟乎的包子臉一下子失去了光彩,“這麽急?”
雖說此前湛非魚嘴硬的說出了延州府就分道揚镳,自己去黔中道繼續遊學,大哥哥回京城或者留在隴右道,但湛非魚沒想到會這麽突然。
察覺到小姑娘的不舍和失落,殷無衍大手安撫的揉了揉湛非魚的頭,清冷的嗓音不自覺的柔和下來,“等忙過這一茬我便去黔中道看你。”
隐匿住眼底的不舍,湛非魚點點頭,“我送你出去。”
半晌後,五匹快馬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湛非魚在何暖的催促之下失落的走回了驿站,完全不知曉姚蓁意主仆同樣已經離開了驿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