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湛非魚稱一聲大人,可曹驿丞知道自己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吏,但被姚蓁意一個婦人這般呵斥,曹驿丞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大小也是個官,管着驿站這些雜役還有馬匹。
“小姐息怒。”一旁巧雲低聲開口,畏懼的看了一眼湛非魚,好言好語的勸着姚蓁意,“小姐,岷和府距離京城百裏之遙,一路上還不知道有什麽危險。”
姚蓁意壓下怒火,隻是心裏依舊不痛快,可拿着和離書離開袁府後,姚蓁意再蠢也知道此次回到京城自己的處境不會太好。
姚家是官宦之家,不管内裏如何,但在外面卻是最重規矩的人家,姚蓁意還記得早年那個和離歸家的姑奶奶,說是病了,最後卻死在莊子裏。
事實卻是姑奶奶的大丫鬟聽從府中的吩咐,寒冬臘月的的晚上把窗戶給打開了,姑奶奶本就孱弱的身體一下子就染上風寒病倒了,之後姚家說是在延醫問藥,其實就是做給外人看的,藥渣子都沒見到一副,最後活生生的把人給病死了。
“回房!”姚蓁意怒火沖沖的轉身往後院走了去,即便有求于人,可她依舊拉不下臉來巴結湛非魚。
巧雲看着耍脾氣的姚蓁意,恨不能拿磚頭往她腦袋上敲,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麽蠢的,這會不巴結湛姑娘還耍性子。
若不是賣身契在姚蓁意手裏,巧雲都想當個逃奴了,小姐回到京城沒個好結果,她們這些陪嫁的丫鬟嬷嬷們估計下場會更慘。
曹驿丞也沒多計較,趕忙招呼着湛非魚往後院走,“小姐這邊請,東院一排一共有五間房,剛好夠小姐你們暫住,廚房也備了食材……”
一刻鍾之後,從後院出來,曹驿丞看着手裏的五兩銀錠子,不由笑着收到了懷裏,果真是貴人,一出手就是五兩的賞銀。
再想到此前跋扈蠻橫的姚蓁意,曹驿丞原以爲這是哪家的貴夫人,排場架勢可不小,可結果呢?
賞銀?呸,果真是上不了台面的東西,除了會打罵下人外,一文錢都舍不得拿出來打賞。
隻是在驿站暫住一晚,所以何暖隻把裝有日常用具的箱子搬下了馬車,當然,裝有文房四寶的書箱自然也必不可少。
“小姐,聽驿站的人說姚蓁意一個時辰之前就到了驿站。”何暖擰幹了布巾,這才遞給湛非魚,“如果繼續趕路的話,天黑之前就可以到達蕭安縣城。”
雖說一天都是坐在馬車裏,可湛非魚還是感覺臉上都是塵土,擦了臉才感覺清爽了許多,“所以她真的是刻意在驿站等我?”
想到此前的幾次接觸,再想到剛剛姚蓁意那頤指氣使的态度,湛非魚無奈的搖搖頭,實在弄不明白姚蓁意的意圖。
“估計晚上還會來找小姐。”何暖這話一說出來,看着自家小姐避讓不及的态度不由笑了起來,“或許是想要借助顧學士的在京城的威望。”
就沖着姚蓁意對湛非魚那惡劣的态度,一口一個泥腿子、野丫頭的,分明是看不上湛非魚,那能讓姚蓁意特意等在驿站的原因估計隻有遠在京城的顧學士了。
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湛非魚拍了拍臉上的面脂,“一會把人打發了,就說我要讀書。”
何暖點頭應下,想到姚蓁意那脾氣,除非是武力鎮壓,口頭回絕絕對行不通的。
……
隴右道地處大慶朝的西北方,天黑的遠比南方要遲了半個多時辰,湛非魚洗漱之後用了晚膳,這天才堪堪擦黑。
“大哥哥,你回京城就不用送我了,我們在延州府分開。”湛非魚背對着桌邊将蠟燭點燃了,燭火微微晃動着,如同她此刻動搖的心緒。
過了延州就出了隴右道的地界,北上便是去京城,南下則是往江南道,湛非魚去年開始遊學,但半年多時間都是在隴右道停留,她若繼續遊學隻會往東南方向走。
殷無衍看着捧着燭台走過來的小姑娘,昏黃的光亮映着她的膚色愈加白嫩柔和,烏黑的眼睛裏透着笑意,半點看不出不舍。
“你打算鄉試再回南宣府?”清寒的嗓音響起,殷無衍知道湛非魚的獨立,當初她爲了能去私塾讀書,不惜和湛家人鬧僵,最後甚至被過繼出來,遊學與她而言并不算什麽。
乖巧的點點頭,湛非魚開口:“老師之前來信讓我拜訪他的幾個好友。”
顧學士當年狀元及第,他的同窗好友也都是飽學之士,隻是有些人在朝爲官,有些則閑居在各處。
湛非魚去拜訪的幾人裏,有兩人是書院山長,有一人是隐世,另一人則是黔中道的學政。
湛非魚說是去遊學,更多的則是接受這些人的指點,當然,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多走走長長見識,于湛非魚而言好過閉門苦讀。
“黔中道是丘家的地盤,你若過去倒也安全。”殷無衍對湛非魚口中的幾個人名都知曉,但最了解的還是黔中道學政章厚乾。
此人博學,尤其善長詩詞,隻是行事不羁,當年在翰林院就得罪了大皇子的舅舅,最後外放去了黔中道爲官。
章厚乾亦是出身世家,朝中又有顧學士這位至交好友,黔中道布政使丘大人圓滑機敏,章乾倒是在黔中道過的風生水起,最後成了一道學政。
“我身邊有阿暖他們跟着不會出事的。”湛非魚扯起嘴角笑了起來,可心裏卻有些不得勁。
擡眼瞄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人,可惜入眼的卻是一張平凡無奇的中年人的臉龐,湛非魚迅速收回目光,沒那個狗膽敢去看殷無衍的眼睛,隻是小臉卻垮了下來,分别的惆怅瞬間湧上心頭,壓得人難受。
說分開走的是自己,可矯情的還是自己!
湛非魚忍不住唾棄了自己一番,即便知道殷無衍就是這冷心冷情的性子,再者禁龍衛公務繁忙,能多留幾日都是奢望。
可一想到要分開了,再見面又不知是何時,湛非魚心裏酸澀澀的難受,幾乎維系不住臉上平靜的表情。
正難受着,頭上突然被人揉了兩下,湛非魚愣愣的擡起頭來,卻忘記遮掩臉上失落不舍的表情。
“隴右道的事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我送你去黔中道。”看着湛非魚瞪圓後染上笑意的雙眸,殷無衍鳳眸不顯,可嘴角卻快速的勾了一下,小姑娘倒學會口是心非了。
胸口的窒悶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湛非魚難得露出幾分孩子氣,“送不送都可以的,大哥哥你要是忙的話就不用管我了。”
“不忙。”幹淨利落的回答,殷無衍又揉了揉小姑娘柔軟的頭發絲,清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的響起,“這一路剛好可以指點你詩詞。”
呃……樂極生悲!湛非魚傻眼的瞅着眼神嚴肅的殷無衍,突然有種把人趕走的沖動。
即便到今日,自己的詩每一次都被老師罵的狗血噴頭,湛非魚是臉皮子厚,左右老師遠在京城,紙上罵的再嚴厲也不會少塊肉。
但一想到自己的詩詞會被殷無衍給看到,笑不出來的湛非魚眼神躲閃着,心虛的對了對手指頭,“老師說詩詞是小道,讓我多寫點文章,要不大哥哥你指點一下我的文章,老師說匠氣太重,少了靈韻。”
殷無衍剛要開口,卻聽到外面的尖利刺耳的吵鬧聲,冷幽的鳳眸瞬間暗沉下來,有些人就是上趕着找死!
“大哥哥,我們出去看看。”對比詩詞什麽的,湛非魚突然感覺姚蓁意也沒那麽面目可憎了,拉着殷無衍的手就往門外沖。
看了一眼住着自己的小手,綿軟柔和的觸感讓殷無衍眼神再次溫和下來,而感覺到湛非魚手上握筆磨出來的繭子,殷無衍心底蓦地生出幾分心疼來,他的小姑娘本該無憂無慮的長大,而不是像如今這般頭懸梁錐刺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