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從李園回來後湛非魚再次回歸到閉門苦讀的狀态,至于岷和府的狂風暴雨,有禁龍衛牢牢把守的木香居一如既往般的安甯。
蹭的一下站起身來,湛非魚看都沒有看被打翻的硯台,神色是從未有過的緊繃,“你說什麽?阿暖失蹤了?”
“這是剛剛有人送來的。”何生一掃以往的寬厚,壓抑着怒火和擔憂将染血的布條遞給了湛非魚。
這布條是從何暖裙擺上撕扯下來的, 上面是用血迹寫的一行字:今晚子時,城外洮河碼頭。
雖然布條上沒有再寫其他的,可湛非魚知曉這是讓自己獨自前往碼頭,否則他們必定會拿阿暖開刀。
目光灼灼的定格在手中的布條上,湛非魚想到早上出門時說是去買山菌回來炖湯的何暖。
隴右道一路往西便是雪山,雪山下有密林和草場,這種山菌數量稀少但口感極好,山民采摘之後曬幹了就會被人行商收購。
岷和府算是一個中轉地,這些收購來的山菌都會被送往京城和江南, 價格從山民手中的上百文被高價賣到十兩一斤。
“傳信給大哥哥,再派人告知金九爺和謝指揮使,阿暖若是平安便好,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用他們的人頭來祭奠!”嗓音依舊透着小姑娘的脆嫩,可蘊含其中的殺意卻讓人心驚,湛非魚繃着臉繼續開口:“今晚我會準時赴約!”
何生雖然擔心失蹤的何暖,但他更在意湛非魚這個主子的安危,“七爺去了渭州大營,最快也隻能明日回來,小姐去碼頭并不安全。”
何生此前路過洮河碼頭看過,說是碼頭更像是一個渡口,貨物若是從官道運出去至少需要兩日時間才能出岷和府。
可從洮河渡口走卻隻需要半日就能到慶平府,這是隴右道和中關道接壤的州府,北上則是通往京城,南下直直達江南道。
“無妨,阿生你派人把剩下的火藥帶去碼頭, 再找幾個水性好的人,真有危險我們從水路離開。”湛非魚猛地攥緊手裏的布條,對方幾遍想要魚死網破,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何生想起此前被炸毀的府衙,這火藥若是埋在碼頭,一旦引爆的确能打亂對方的布局,而從水路離開的确安全。
等何生離開書房後,湛非魚不急不緩的把桌上的墨迹擦幹淨了,這平靜的模樣似乎何暖的被抓并沒有影響到她,可一刻鍾之後,湛非魚并沒有繼續之前沒有寫完的策論,而是在練字就知道這平靜隻是假象。
……
何暖被抓的消息按理說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有人故意把消息放出去了,甚至連湛非魚收到染血布條的消息都一清二楚。
府衙。
肖子墨看向凝眉沉思的姚大人,靜默在一旁并沒有出聲打擾。
兩刻鍾之後,陳樊自外面回來,瞄了一眼肖子墨随後開口道:“大人,屬下去碼頭查看了,如今碼頭一切平靜。”
碼頭的地形有些複雜,不單單停放了許多船隻,岸邊還有用來存放貨物的庫房, 這裏是金家的地盤,或許還有密道密室,把見面的地方放在碼頭的确對湛非魚不利。
姚大人将筆擱在筆架上,沉聲開口:“金家和謝指揮使那邊可有異動?”
“暫時沒有發現。”陳樊回答,收到消息後他就帶着人去打探了,甚至冒險啓用了安插的幾個探子,可惜并沒有打探到有用的情報。
“讓鄭大人過來一趟。”姚大人再次開口,隴右道三司,如今看來指揮使司已經動蕩不安了,所以按察司不能再亂了。
片刻後,鄭大人孤身前來,陳樊和肖子墨也退守到書房外把守着。
鄭大人看了一眼正在處理公文的姚大人,倒也不催促,慢悠悠的端着茶杯品着茶,直到兩刻鍾之後姚大人放下手中的公文,這才出聲道:“大人傳喚下官可是因爲何暖被抓的事?”
姚大人和鄭大人是同僚,相識也有八年之久,鄭大人包括他下轄的按察司一直都“安分守己”,除非涉及到刑獄案件,否則按察司不會幹涉隴右道的任何事務。
姚大人定定的打量着坐下下首的鄭大人,迄今爲止他都不知道鄭大人到底是孤臣還是早已經投靠了某一方,“本官聽聞楊将軍已經上書朝廷,要将隴右道各衛所的兵卒就近送往軍營重新訓練……”
楊守成這一招釜底抽薪等于架空了謝指揮使手中的兵權,各軍營分别抽調三千兵卒駐紮在州府暫代衛所的職責。
日後,即便謝指揮使還能坐穩這個位置,可等這些手下從軍營再回來,隻怕已經不會聽命謝指揮使了。
“大人認爲謝大人狗急跳牆了?”鄭大人第一次毫不掩飾對謝指揮使的不喜,也可能是綁架何暖威脅湛非魚的舉動觸犯到了鄭大人的底線。
“也可能是金家出手,亦或雙方聯手。”姚大人其實更趨向于後者,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今金家岌岌可危,謝指揮使手中兵權即将被架空,雙方會聯合再正常不過。
鄭大人再次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茶,已經涼掉的茶透着淡淡的苦澀味,卻讓人異常清醒,“殺了湛非魚除了激怒顧學士,和禁龍衛結仇,沒有絲毫作用。”
乍一看隴右道如今的亂象都是湛非魚引起的,但她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哪有這麽大的本事?這一切背後的推手還是高坐在金銮殿的聖上。
湛非魚也好,他們也罷,其實不過是聖上手中的棋子而已,棋子之間的角逐厮殺根本不會影響到大局,姚大人看的清楚聖上在隴右道布局不過是爲了日後立儲做準備。
“姚大人。”鄭大人擡眼看着神色晦暗不明的姚大人,從他眼中竟然看出幾分頹敗之色,這讓鄭大人都不由詫異起來,不管隴右道的局面如何變,姚大人是聖上的心腹,他的位置不會變。
鄭大人甚至可以推斷至多三年,等隴右道再次安定下來,姚大人必定會被調回京中,屆時最低也是六部尚書,兼任内閣大學士,手中權勢堪比如今的顧學士。
或許是有心交好姚大人,鄭大人一掃以前的沉默和不作爲正色開口道:“不管今夜碼頭會發生什麽,都是你我無法阻止的。”
金家和謝指揮使不會停手,同樣的禁龍衛那邊也不會聽從姚大人的命令,所以他們隻能旁觀。
一聲長歎,姚大人看着插瓶裏含苞待放的花枝,“湛非魚于大慶朝有不世之功,本官隻是惜才罷了。”
活字硬刷之法即便湛非魚說是從他人口中得知,曬鹽之法亦是如此,可說到底這利國利民的法子依舊是從她口中傳出來的。
聖上當年爲了收攏兵權讓楊老将軍背負通敵叛國之罪,如今湛非魚不過是個小姑娘,卻因爲立儲之事牽扯到這權利傾軋之中,如今樹下的都是強敵,有朝一日一旦無人庇護,必定屍骨無存。
想到姚大人出身寒門,鄭大人多少有些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有禁龍衛護着,湛非魚必定能全身而退。”
禁龍衛聽從聖上,如今禁龍衛護着湛非魚不過是因爲聖上需要湛非魚活着,需要她這個小姑娘把隴右道的水攪渾。
可日後呢?禁龍衛離開,顧學士派來的人能護住湛非魚嗎?儲君隻有一人,餘下的皇子若是拿湛非魚洩恨,她下場會如何可想而知。
入夜,已經宵禁的岷和府一片安甯,除了巡視的捕快兵卒外,外面再也看不到閑雜人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