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木香居大門口。
殷無衍一手按住湛非魚的肩膀,冰冷的目光向着左側的巷子看了過去。
“湛……”剛沖出來的人還沒說利索,卻已經何生一把扭住了肩膀。
湛非魚詫異的看着被何生狼狽摁在地上的袁康平,“是你?”
“放開我!”感覺受到侮辱的袁康平憤怒的低吼着,可惜一掙紮肩膀處就傳來撕扯般的疼痛,讓他更加憤怒的漲紅了臉。
“阿生,放開袁二少爺。”湛非魚再次開口,思慮着袁康平登門的意圖,“你來做什麽?”
被放開的袁康平壓抑着胸中的怒火,陰沉沉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湛非魚,“這就是湛姑娘的待客之道?呵,果真是小人得志,君子道消。”
被譏諷的湛非魚不由笑了起來,嗤笑的看着忿忿不平的袁康平,腳步一邁直接向着大門口走了過去。
“你!”看着無視自己直接離開的湛非魚,袁康平再一次憤怒的漲紅了臉,不過是個鄉野丫頭而已,若不是被顧學士收爲弟子,她一個賤丫頭竟然敢這般無視自己!
再想到自己這些年被大伯打壓,被堂哥堂弟們羞辱,袁康平猛地攥緊拳頭壓制着胸口磅礴的怒火,這世道不公,不公!
“湛非魚!”轉過身來,袁康平盯着要進門的湛非魚聲嘶力竭的嘶吼起來,“你不過是運道好罷了,若沒有顧學士,你算個什麽東西?”
而自己缺少的就是這運道!袁康平面容扭曲而猙獰,“你師從顧學士,讀書不過兩載就能拿下南宣府的小三元,你當天下學子都是蠢的嗎?這不過是南宣府的主考官爲了巴結顧學士。”
憤怒的發洩着内心不平的情緒,袁康平整理了衣袍,身體站的筆直,吟道:“沉沉朱門宅,中有乳臭兒。狀貌如婦人,光明膏粱肌。手不把書卷,身不擐戎衣。二十襲封爵,門承勳戚資。春來日日出,服禦何輕肥。朝從博徒飲,暮有倡樓期。平封還酒債,堆金選蛾眉。聲色狗馬外,其餘一無知。”
說完後,袁康平放聲狂笑起來,譏諷的看向站在銅釘大門前的湛非魚,“不知南宣府的小三元可知曉此話的涵義?”
袁康平不過是在嘲諷湛非魚和那些纨绔膏粱子弟一般,後者仗着家世,湛非魚則是依仗顧學士這個老師,其他讀書人爲了功名都在苦讀,而湛非魚這些人卻可以一步登天,錦衣華服,聲色犬馬。
對上袁康平那毫不掩飾的嘲諷眼神,湛非魚開口把上幾句給補全了,“悲哉爲儒者,力學不知疲。讀書眼欲暗,秉筆手生胝。十上方一第,成名常苦遲。縱有宦達者,兩鬓已成絲。可憐少壯日,适在窮賤時。丈夫老且病,焉用富貴爲。”
表情一僵,袁康平原以爲湛非魚胸無點墨,不曾想她竟然知曉此詩。
“袁二少,你身着錦袍,腰戴佩玉,你想自诩寒門子弟還不夠資格。”湛非魚不屑的撇了撇嘴角,慢悠悠的開口:“什麽時候你鑿壁偷光、劃粥而食,再來和我論個高低長短。”
湛非魚不否認自己占據了優勢,有名師教導會少走許多彎路,可這世道就是如此,至于忿忿不平的袁康平,他若不是袁知府的侄兒,他能衣食無憂?能得名師教導?
說到底不過是袁康平心中不忿,欲壑難填罷了。
“你!”再一次詞窮,袁康平憤怒卻偏偏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畢竟比起府學裏的九成學子,袁康平的确和湛非魚一樣占據了優勢,在府學有夫子的悉心教導,同窗們也願意交好他這位知府侄子。
回到家中,袁知府也會抽出時間來檢查袁康平的功課,若是有時間也會帶着袁康平去拜訪岷和府的大儒。
“不必和他多言。”殷無衍冷聲開口,在他眼裏袁康平這般不過是跳梁小醜,好高骛遠也就罷了,而且自私自利、狼心狗肺,這樣的人不爲官也就罷了,一旦科舉出仕,日後必定爲禍一方。
湛非魚認同的點點頭,比起那些還在靠抄書賺取束脩的讀書人,袁康平的處境真的好太多,至于姚蓁意這個妻子,也許是袁知府做錯了,可這其中難道就沒有袁康平自己的縱容和惡意?
姚蓁意從京城遠嫁到岷和府,至多帶來了十來個陪嫁的下人,袁康平若有心約束,姚蓁意又怎麽可能把袁府鬧的雞犬不甯?
說到底是他故意爲之,讓袁知府内疚自責,另一方面則享受着姚蓁意鬧騰之後給二房帶來的諸多好處,典型的真小人。
看着湛非魚真的要進門了,而一旁又有虎視眈眈的何生,袁康平不得不放下偏見開口:“等等!”
半晌後,木香居前院待客的偏廳。
何暖把茶水送了過來,爾後就退到了湛非魚身後守着。
在街市逛了大半個時辰,湛非魚這會也真的渴了,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喝着酸甜的果茶,這豪邁的動作又引得坐下下方的袁康平面露譏諷之色。
不過袁康平此刻也隻敢在心中腹诽,他很清楚一旦開口,湛非魚絕對會毫不客氣的讓人把他趕出去,所謂君子以義變應,知當曲直故也。
喝了茶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湛非魚心情愉悅,态度也和善,笑眯眯的問道:“二少爺此番登門是爲了給尊夫人讨回公道?”
一提到姚蓁意,尤其是此次驚馬毀了容的姚蓁意,袁康平表情頓時一變,臉上的厭惡和鄙夷都毫不掩飾。
袁康平不痛快湛非魚就更高興了,小嘴一秃噜又給袁康平紮了一刀,“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二少爺不會因爲二少夫人臉上多了一道疤就要和離吧?如此膚淺,如此薄幸,絕非君子所爲。”
“湛姑娘,此乃我家務事和姑娘無關!”咬牙切齒的開口,袁康平怒視着端坐在主位的湛非魚,若不是走了狗屎運拜師顧學士,這野丫頭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譏諷嘲笑自己。
“這倒也是,是我逾越了,還請二少爺多包涵。”湛非魚眯眼一笑,把茶杯啪一聲放回到了桌上,肅穆斂容的直接問道:“不知二少爺前來所謂何事?”
袁康平顧慮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何暖,卻也知道湛非魚雖年幼,可骨子裏卻強勢,根本不可能按照自己所說屏退左右,隻能開口道:“聽聞湛姑娘有過目不忘之才,姑娘若是有意的話,我這裏可以拿出五十萬兩。”
湛非魚是打算把名冊給賣了,一家要價五萬兩,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至少暗中這幾方勢力都能買得起。
但聽袁康平這話他這是打算拿出五十萬兩買斷這名冊,不讓湛非魚再和其他人交易。
财大氣粗啊!湛非魚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下首的袁康平,不久之前他還自诩寒門子弟,譏諷湛非魚這個纨绔膏粱,能拿出五十萬兩銀子,啧啧,放眼大慶朝哪個纨绔能有這财力?
縱然是宮中的皇子,一下子拿出五十萬兩銀子估計也吃力,至少得花上半個月時間去抽調一下吧。
“袁二少爺。”湛非魚坐直了身體,又沉默了半晌才問道:“聽聞袁知府和金家一直面和心不和,你這般豈不是背恩忘義,吃裏扒外?”
袁府到如今都沒有分家,姚蓁意這般鬧騰,袁知府和袁夫人都忍下來了,誰能想到二房這個默默不聞,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二少爺竟然暗地裏投靠了金家。
湛非魚此刻是真的同情袁知府了,若是他知曉此事,必定會被氣的吐血,畢竟金家和袁家二房有生死血仇,袁康平這是認賊作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