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右道雖然田地貧瘠,卻盛産玉石寶石,同樣一顆玉石籽料在其他州府至少賣上幾十甚至上百兩,可在隴右道價格卻低了一半不止。
盛和軒正是金家的産業,也是岷和府最大的玉石鋪子,從成品的寶石到各種原石籽料應有盡有,隻不過這段時間岷和府不安定,往來的商賈少了許多,鋪子顯得有點冷清。
“小姐這邊請,這邊是月初才送過來的一批玉石。”掌櫃的殷切的招呼着湛非魚,若是她身邊帶着丫鬟婆子的話,估計掌櫃的就要招呼人上二樓了。
擺放玉石的長貨架呈三層高低狀,底部墊了黑色綢緞,各種大小、成色的玉石依次擺放在架子上。
湛非魚眼睛蹭一下亮了起來,第一眼就瞄準了第三層貨架上一塊雞蛋大小的白玉,在黑色綢緞的襯托下,真的應了那一句“白玉無瑕”。
“小姐好眼光,這可以說是本店的鎮店之寶了。”掌櫃的殷切的介紹起來,小心翼翼的把白玉拿了起來遞到湛非魚面前。
“雖說這塊白玉比不上上好的和田玉,油潤度差了一截,可從色澤而言,和田玉泛着黃色,不如這白玉純白透亮,小姐你看,這塊白玉是真的一點瑕疵都沒有。”
湛非魚也喜歡和田玉,上一次錢夫人爲了感激湛非魚就送了她一塊和田玉籽料,個頭足足有小南瓜大小。
眼前這塊白玉要小了不少,但至少可以開出兩塊無事牌,餘下的邊角料還能做出幾支珠钗、耳飾,當然,也可以讓玉雕師弄個白玉擺件。
“喜歡?”殷無衍看着雙眼都冒光的小姑娘。
這白玉成色算是中上等,但在殷無衍這裏也就一般,畢竟宮中每年賞賜下來的東西都比這個要好很多,再者禁龍衛也沒少幹抄家的活,搜刮出來的也都是珍品。
“嗯。”湛非魚點點頭,“第一眼看到就喜歡,合了我眼緣。”
比起貨架上其他大大小小的玉石,這一塊最讓湛非魚喜歡,整塊玉是一點瑕疵都沒有,白淨如雪。
這生意成了,掌櫃的臉上笑開了花,“黃金有價玉無價,能讓姑娘看上這就是緣分,這塊白玉二百八十兩,小姐既然喜歡,二百六十兩即可。”
殷無衍剛要拿銀票,突然,二樓樓梯處傳來一聲嬌呵,“等等,這塊白玉我家夫人買了。”
湛非魚回頭一看,卻見在六七個丫鬟婆子的擁簇之下,一位貴婦趾高氣昂的從二樓走了下來,可惜豔麗的妝容也改變不了她過于普通的五官。
掌櫃的詫異了一下,“六夫人。”
“這玉石我要了,讓朱師傅給我做一套白玉頭面,缺什麽料子一并記在賬上。”六夫人擡手理了理發間的金鑲玉珠钗,比起白玉頭飾,她更喜歡金飾和各種顔色亮麗的寶石。
可一想到前天回娘家,被幾個出嫁的姐妹譏諷是低賤的商賈,隻愛金銀首飾這等黃白之物,還念着什麽酸詩“有女同車,顔如舜華。将翺将翔,佩玉瓊據。”
六夫人氣的當場就發了火,幾個堂姐妹嫁的都是讀書人,讀書人清貴,即便窮,卻也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嘲諷她是商人婦,所以一怒之下的六夫人回到金家後就來了盛和軒。
二樓都是精品,而且都是朱師傅親手做的各種珠钗頭飾,若是以往六夫人直接就挑上喜歡的買下了。
可一想到在娘家受的窩囊氣,這才放棄了金銀首飾,二樓上的玉石首飾也都是精品,可看着太素淡,六夫人一個都沒看上。
這不聽到樓下掌櫃的聲音本打算下樓一看,結果一眼就看上了湛非魚手裏這塊雞蛋大小的白玉。
“先來後到。”湛非魚難得孩子氣的把五指一合攏,完全沒有成人之美的打算。
殷無衍也拿出了三百兩的銀票放到了櫃台上,至于高高在上的六夫人被兩人一同無視了。
“六夫人不如再看看其他的玉石,月初送來的玉石都在這邊,還有幾塊好料子沒有解石,六夫人如果喜歡的話,老叟這就讓人過來,必定能開出幾塊好玉石。”掌櫃的笑着打了個圓場。
盛和軒雖是金家的産業,但按照金家的規矩,鋪子裏的東西一般都是以客人爲主,自家人喜歡什麽可以私底下讓鋪子送過來,但絕對不能壞了行商的規矩和客人争搶。
金家的客人非富即貴,好東西被金家人享用了,次品卻賣給貴客,不但砸了自家招牌,更容易得罪貴客。
再者這塊白玉掌櫃的抹去二十兩,卻也要賣二百六十兩,但買來時連六十兩都不到,這一筆就能賺兩百兩。
可若是六夫人買去了,那隻能以進價記賬,掌櫃的自然不樂意,而且金家族人多,今日你來買一塊,明日他來買一塊,那金家的鋪子也不用做生意了賺銀子了。
“田掌櫃,你什麽意思?是說我家夫人沒資格買這塊白玉?”不等六夫人發火,她的大丫鬟冬梅腳步上前的斥責起來,憤怒的瞪着田掌櫃,“田掌櫃你捧着個賤丫頭打我們六夫人的臉,這是看不起六少爺嗎?”
盛和軒歸金家四少爺打理,而四少爺和六少爺打小就關系不睦,這幾年更是劍拔弩張的,若不是金家規矩森嚴,估計早就撕破臉了,而今日冬梅這話一旦傳出去,六少爺不會對四少爺如何,但絕對不會放過田掌櫃。
可同樣的,田掌櫃敢壞了規矩把白玉賣給六夫人,等回頭四少爺知道了,估計他這個吃裏扒外的掌櫃的也可以卷鋪子回村裏種田了。
還不等田掌櫃想到對策,冬梅腳步上前,一手指着湛非魚盛氣淩人命令道:“哪裏來的賤丫頭敢在金家的鋪子放肆,把玉石放下滾出去,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随着冬梅的叱罵聲響起,守在外面的四個随從立刻走了進來。
跟随六夫人出門的随從自然都是以她的命令馬首是瞻,此刻虎視眈眈的看着殷無衍,湛非魚一個小丫頭他們還不看在眼裏。
“你耳朵聾了嗎?還不滾出去,是想打斷腿被丢出去?”青衣大漢冷哼一聲,輕蔑的看着不甚強壯殷無衍,眼底的鄙夷更深了幾分,“現在立刻滾出去,别讓老子動手,否則你承受不住這後果!”
說話的同時,青衣大漢右手按壓在左手上,一個用力指節啪啪聲響,再配上他兇狠的模樣,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六夫人沒有再開口,傲慢至極的看了一眼湛非魚,看着她這知書達理的模樣,忽然明白爲什麽氣不順了。
娘家那個表姐嫁的雖說隻是個窮舉人,如今女兒都八歲了,還沒個官身,但不單單是她那堂姐,還有那八歲的外甥女看起來都格外讨厭,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偏偏那些堂姐妹還誇贊小姑娘“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
想明白後,六夫人再次開了尊口,眼裏透着惡毒的冷意,“你想要買這塊白玉也可以,跪下給我磕頭賠罪,這塊白玉本夫人就讓給你了。”
折辱不了堂姐家那飽讀詩書的女兒,她還不能狠狠羞辱一下眼前這賤丫頭解氣嗎?
湛非魚都要被六夫人這理所當然的态度給逗樂了,晃了晃手裏的白玉,“不說先來後到,就說你一個商人婦,不過是賤籍而已,你有什麽資格讓我磕頭賠罪?”
“你說什麽?”聲音陡然尖利起來,賤籍兩個字戳到了六夫人的心窩子。
這一次回娘家,幾個堂姐妹表面上沒說什麽,私底下卻沒少用賤籍兩個字嘲笑自己,偏偏六夫人再蠢也知道鬧大了丢臉的還是自己。
這會再聽到湛非魚敢用這樣賤籍來辱罵自己,惱羞成怒的六夫人怒吼起來,“給我打爛這賤丫頭的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