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聽完袁夫人的話,袁知府并沒有立刻開口,眉宇微微皺起,清癯的臉龐顯得更加肅穆威嚴。
袖中的雙手微微收緊,袁知府的沉默不語讓袁夫人生出幾分怨憤,之後便是失望,難道就因爲二弟和弟媳意外過世,所以他們大房就要一直包容二房侄子和侄媳的胡鬧?
“老爺。”斟酌了一番,袁夫人終究還是開口了,她身爲大伯母可以包容姚蓁意這個侄媳,可
她的兒女,甚至她的孫子孫女憑什麽受這份委屈?
袁知府收回思緒,看着鬓角夾帶着白發的夫人,心底蓦地生出愧疚,“夫人但說無妨。”
“我雖是後宅婦人卻也知曉金家的惡名,老爺這些年一直對金家不假言辭,可蓁意嫁到我們袁家兩年卻收了金家的節禮,老爺的一世清名不能毀在這裏。”袁夫人正色的開口,言語裏能聽出對金家的厭惡。
身爲袁知府的枕邊人,袁夫人其實感覺出他對金家的厭惡,隻可惜金家是岷和府的地頭蛇,勢力之強大讓老爺這個知府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姚蓁意身爲袁家二房的媳婦,按理說應該和袁知府一樣的态度,可金家送來的重禮姚蓁意卻都收下來了。
在宴會上碰到金家的女眷,卻是心安理得的接受對方的吹捧和巴結,這讓岷和府的這些家族一度懷疑袁知府私底下和金家有來往,隻是在人前顯得“鐵面無私”。
袁夫人畢竟是袁家的當家夫人,這些年見的人和事多了,所以她一眼就看出姚蓁意之所以隻收禮而不怎麽搭理金家,不過是自恃身份尊貴,看不上身爲商賈的金家而已。
“老爺教導康望、康平他們時常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蓁意若真的和金家來往密切,康望他們日後必定會被連累。”袁夫人說到這裏埋怨的看了一眼袁知府,不明白行事謹慎的袁知府怎麽就給袁康平娶了姚蓁意,娶妻不賢毀三代,不知道的還以爲老爺想要毀了二房。
說完之後,袁夫人繃着臉沒有再開口,她以爲袁知府會和以前一樣老生常談,讓她這個長輩多包容姚蓁意,多教導教導她。
“夫人所言甚是,的确不能再讓蓁意胡鬧,後年康望他們都要參加鄉試,不能毀了名聲。”袁知府認同的開口,一手撫着胡須繼續道:“如此就勞煩夫人,這段時間不要讓蓁意出去。”
什麽?袁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袁知府,幾乎以爲自己幻聽了,老爺這是要把蓁意禁足了?
“多事之秋還請夫人多多勞累,府中之事都拜托夫人了。”袁知府起身鄭重的給袁夫人行了一禮,他也清楚這兩年讓袁夫人受了委屈,隻是有些事他不能透露給袁夫人知曉,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
怔愣了一瞬,袁夫人隻感覺眼眶一酸,不過很快便收斂了情緒,難得嬌嗔的瞪了一眼袁知府,“都老夫老妻了,老爺怎麽如此見外。”
有了袁知府的開口,袁夫人回到後院後立刻叫來了管家還有後院的管事婆子,“管家你記住除非有我的準許,後院任何人不得不擅自出府,違者家法處置!”
隻要收好了府邸的大門、側門還有後門,那麽姚蓁意不管怎麽鬧騰都被壓在府中,傳不到外面去。
“王媽媽,後院這邊你挑幾個家生子出來,二房那邊要什麽就給什麽,但隻有一點不準二房的人把消息傳出去。”袁夫人再次下令,沉思了半晌繼續道:“康望前日不是說要去拜訪同窗,讓他把康平帶過去。”
等管家他們都退下去後,苗氏這會才回過神來,“娘,這是要把弟妹禁足?那她豈不是要鬧翻天?”
不怪苗氏會這般想,去年的時候姚蓁意就鬧過一次,那潑辣的模樣哪裏像是大家閨秀,鄉野婦人都沒她那般會撒潑,真的連臉面都不要了,大喊大叫着,又是砸東西又是打人,最後尋死覓活的,把老夫人都給氣病了。
而那一次姚蓁意把袁府鬧的天翻地覆不過就是因爲布莊送來的料子,袁夫人把苗氏喜歡的那匹浮光錦給留下來了。
姚蓁意當着布莊掌櫃還有繡娘的面就撒潑起來,一口一聲大房欺壓二房,逼得他們二房沒有活路,不如一把火燒了袁府,大家一起去陰曹地府找袁家的列祖列宗評理。
一匹布料就能鬧翻天,苗氏不敢想姚蓁意要是被禁足了,那會是什麽模樣?估計真的能殺人放火了。
袁夫人憋屈了兩年,這會總算舒坦了幾分,看着擔憂的兒媳不由笑了起來,“你以爲她真的會尋死?不過是鬧給我和老爺看的。”
真的要尋死就不會鬧出大動靜,說到底不過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袁夫人顧慮着袁知府,再加上袁家幾個孩子都是讀書人,日後要走仕途,不能被壞了名聲,這才一而再的忍讓。
可姚蓁意找金九爺出面對無辜的人下手,這犯了袁夫人的底線,這一次即便袁知府不同意,袁夫人也不會再縱着姚蓁意胡鬧了。
“老夫人那裏?”苗氏關切的問了一句,老夫人這兩年身體每況愈下,又是最疼惜康平,這二房若是出事了,苗氏也擔心老夫人承受不住。
對于婆婆偏心二房,袁夫人并不多在意,其實這兩年她更在意的還是袁知府的态度,對侄子比兒子孫子更好,即便是事出有因,袁夫人終究是意難平。
“放心吧,老夫人也是耕讀人家,這一次威武镖局碰到硬茬才沒鬧出人命來,一旦那小姑娘死了,以金家的行事風格,這殺人的惡名最後肯定會落到蓁意頭上,首當其沖被連累的便是康平。”袁夫人等的也是這個時機,一舉要把姚蓁意這個侄媳婦給摁死,若是再讓她興風作浪,袁府真的沒有太平日子了。
苗氏明白的點點頭,的确,金家在岷和府橫行霸道多年,苗氏也聽袁康望提起過,可金家行事謹慎,從不曾留下任何把柄。
即使苦主告上衙門,最後也是金家的爪牙出來頂罪,金家撇的幹幹淨淨,這一次那小姑娘若是死了,雖說殺人兇手是威武镖局的人,可主謀必定是弟妹,有一個殺人犯的妻子,康平想要科舉出仕是絕不可能。
……
當天夜裏,湛非魚就從何暖這兒知道了袁府的消息。
圓溜溜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幾分,燭光掩映之下胖乎乎的臉上滿是濃烈的興趣,“鬧起來了?”
“是,一開始帶着幾個丫鬟婆子要撞門出去。”何暖把木桶裏的熱水倒進了浴桶裏,看着把頭發團起來在頭頂盤成了一個小丸子的湛非魚,笑着繼續道:“後來又嚷着要放火……”
一哭二鬧三上吊!姚蓁意自诩是皇親國戚,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液,可撒潑起來堪比潑婦。
何暖試了試水溫,“小姐,可以沐浴了。”
湛非魚不習慣讓人伺候着洗澡,所以何暖把衣裳備好,水也放好之後就退到了屏風外,湛非魚這才脫了衣裳進了浴桶,舒服的喟歎一聲,繼續問道:“那之後呢?”
隔着屏風,何暖一邊收拾屋子一邊回道:“守在門口的婆子隻道若是人死了,等一年孝期之後就再給袁康平娶一任妻子。”
“這便是後宅女子的悲哀,即使被人害死了娘家人都不知道。”湛非魚一臉唏噓的感慨,大慶朝的律法也算森嚴,可在後宅要弄死一個人擡容易了,“我日後絕不會嫁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