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三進院閑置的耳房裏,争吵聲陡然激烈起來,随後又被壓了下來。
洪管事氣的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來了,若不是顧及着這是袁府,估計這會已經鬧起來了,“曹嬷嬷,您老這是出爾反爾把我當猴子耍呢?”
劉中人沉默的站在角落裏,看着暴怒的都要殺人的洪管事,在心裏忍不住說了個句“活該”,本來三千兩已經把木香居賣出去了,偏偏洪管事毀約,這會雞飛蛋打了。
雖說是個老嬷嬷,可曹嬷嬷頭發梳的一絲不亂,戴着兩支銀簪子,滿是皺紋的容長臉這會闆了起來,透着股盛氣淩人的刻薄,“洪管事慎言,這木香居我家夫人此前的确有幾分興趣,但這會不打算買了,洪管事這是要在袁府強買強賣?”
“曹嬷嬷,之前分明是你說二少夫人想要搬出來,願意花五千兩銀子買下木香居!”洪管事氣的聲音都發顫了。
要不是這老婆子說的信誓旦旦的,他一大早怎麽會去鬧事,這會前面買主不買了,曹嬷嬷也不買了,這木香居豈不是又賣不出去了?
嫌惡的看着大吼小叫的洪管事,曹嬷嬷闆着老臉斥了一句,“那你拿出證據來?否則别怪老婆子我去衙門告你一個誣告之罪!”
“我……”像是被掐住了喉嚨,臉紅脖子粗的洪管事氣的說不出話來,恨不能把眼前這個老婆子一拳給打死!
之前隻是口頭約定,洪管事哪裏有證據,再說岷和府的人誰不知道開年後袁府鬧了一出又一出,不就是因爲房子不夠住。
主子少卻占了二十多間房的二房連個小院子都不願意騰出來給大房,最後大房不得不找了匠人把南邊的院子給拆了,重新搭個兩層的小樓。
所以曹嬷嬷一說二少夫人看上木香居,打算買下來,洪管事立馬就相信了。
至于賣價五千兩,在洪管事看來根本不叫事,二少夫人可是皇親國戚,連袁知府平日裏都要敬重三分,五千兩銀子又算什麽。
“行了,沒有證據就不要來袁府胡鬧,今日就算了,再有下一次别怪老婆子把你打出去!”曹嬷嬷倨傲的冷哼一聲,扭頭看向門口,“快走,老婆子還要去伺候二少夫人!”
“你!”洪管事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來,偏偏拿曹婆子沒辦法,最後隻能火大的往門外走了去。
劉中人見狀對着曹嬷嬷行了一禮,“多有打擾,告辭了。”
看着兩人離開了,曹嬷嬷嘴角一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還敢來要銀子,呸!”
出了袁府,洪管事惱火的一腳踹在袁府的圍牆上,回頭看向跟上來的劉中人,“劉老哥,此事是我誤信了那老婆子,還請劉老哥去東升客棧跑一趟。”
洪管事塞了個五兩的銀錠子給劉中人,希望他看在銀子的份上幫忙說和一下。
雖說五兩銀子的禮已經足夠重了,可劉中人卻是後退兩步沒有接,歎息一聲道:“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早上這事鬧的太難看,那位小姐雖說年幼,可身邊的随從卻是個練家子,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千兩,這來頭絕對不小,我過去了隻怕會被打出來。”
劉中人可不傻,袁家二少夫人出爾反爾,根本不是誠心要買下木香居,更像是故意和那位小姐過不去,自己要是去東升客棧了,若是得罪了二少夫人,那可就麻煩了。
狠狠的一抹臉,洪管事雖然惱火,卻也拿劉中人沒辦法,沒好氣的一瞪眼,“既然如此那我就親自走一趟,告辭!”
……
東升客棧。
吃過早飯後開始讀書的湛非魚沒有等到過來的洪管事。
何暖打開門看向站在走廊裏的客棧掌櫃的,目光後移看向趾高氣昂的曹嬷嬷,“掌櫃的,何事敲門?”
曹嬷嬷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何暖,内穿三褶馬面裙,外罩一件圓領對襟窄袖長衫,都是素色,袖口、領口和裙擺處也無精緻的紋路,這寒酸的裝扮讓曹嬷嬷更是面露不屑。
“讓你家小姐出來回話。”曹嬷嬷冷聲開口,半眯着眼懶得搭理何暖,似乎和她說話貶低了自己的身價。
一手依舊落在門上,何暖不曾讓開半步,“小姐正在讀書,不見客。”
“讀書?”曹嬷嬷愣了一下,随後嘲諷的笑了起來,探頭想要往房間裏面看,可惜何暖擋的太嚴實。
倒是一旁的掌櫃不由露出敬畏之色,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掌櫃的是商賈,所以對讀書人有天生的敬畏之心。
“行了,這糊弄人的話就别在老婆子面前說了,還讀書?”曹嬷嬷滿是皺紋的老臉上露出譏諷的冷笑,啧啧兩聲的搖着頭,端出見多識廣的姿态來。
“一個鄉野小丫頭而已,都在外面抛頭露面了,不過是認的幾個字罷了,會看幾本話本子,老婆子我當年在宮裏伺候貴人的時候,能進宮來請安的貴人小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都不敢說自己會讀書。”
掌櫃的一聽也認同的點點頭,是自己迷障了,大家族規矩森嚴,怎麽可能會讓一個小姑娘行走在外,這般不重規矩,估計隻是商賈之家的姑娘。
屋子裏,湛非魚放下筆走了過來。
何暖轉身讓出位置來,“小姐。”
湛非魚也沒打算讓曹嬷嬷進屋,擡眼看着趾高氣昂的曹嬷嬷,“有什麽話就說吧。”
看着唇紅齒白的湛非魚,尤其是看到她發間的頭飾,曹嬷嬷忍不住露出貪婪之色,她自诩宮裏出來的身份,可說到底還是個下人。
姚蓁意沒什麽腦子,曹嬷嬷自然把人牢牢的捏在手心裏,可姚蓁意這所謂的皇親國戚其實身份一般,出嫁時也就五千兩的陪嫁銀子。
之所以壓箱底的銀子多是因爲姚家把陪嫁裏的田莊、鋪子都折合成了銀兩給姚蓁意帶來岷和府了。
姚蓁意花銀子大手大腳的,又沒有進賬,所以曹嬷嬷至多從中昧下一點銀子而已,至于頭面首飾的,姚蓁意自己也就那麽幾件精品,怎麽可能打賞給曹嬷嬷。
但這會一看,就說湛非魚這用來點綴珠钗的珍珠,那足足有小拇指大,不但圓潤而且竟然是粉紫色的,這可是珍珠中的珍品。
曹嬷嬷記得當年在宮裏,小公主的耳飾就是這種粉紫色珍珠制成的,在禦花園不小心掉了一隻耳墜,當時可是讓幾十個宮人打着燈籠在禦花園裏尋找。
沒想到時隔多年,她竟然又看到這種顔色的珍珠,關鍵還是個一個鄉野丫頭的頭上。
心裏打定了主意,曹嬷嬷壓下眼底貪婪的光芒,居高臨下的對着湛非魚開口:“少夫人聽說姑娘師從顧大人,我家老太爺和顧大人同朝爲官,姑娘既然來了岷和府,少夫人總要盡地主之誼招待姑娘,馬車就在外面等着,姑娘這就和我過去把,别讓少夫人久等。”
姚家老太爺的次子娶的便是縣君的長女,姚老太爺當年不過是五品的工部郎中,說是和顧學士同朝爲官真的是美化的不能再美化了。
湛非魚揚唇一笑道:“京城世家的規矩就是不送拜帖就讓下人上門邀約?這是姚家沒規矩?還是你這個宮裏出來的嬷嬷不懂規矩,所以教養的二少夫人也失了規矩?”
曹嬷嬷趾高氣昂的老臉瞬間猙獰起來,她在岷和府也待了兩年,被捧的太高,這會突然被湛非魚給了沒臉,這怒火可想而知。
“還是說你是因爲沒規矩犯了事,所以從宮裏趕了出來?”湛非魚看着曹嬷嬷陡然驚變的表情,得,猜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