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之死案情明了,即便是她的兒子劉大壯也不會上告,更何況龐夫人這裏還給了一百兩銀子的補償。
“此次驚吓到了湛姑娘,這片田地權當是我的賠禮,還請姑娘笑納。”龐夫人柔聲開口,如水的目光裏滿是歉意,說到底此事終究是龐家的田地引起來的。
人群裏陳老爺表情倏地一變,想要開口,可不管是身着官服的趙同知,還是金尊玉貴的龐夫人,那都是陳老爺高攀不起的大人物。
所以這會即便再着急,再擔心到手的田地沒了,陳老爺也隻能苦着臉沉默着。
趙同知沒開口,這是龐夫人和湛非魚之間的私事,兩人都是女眷他不方便幹涉。
再者這一百多畝田地看着不少,可算起來也就千兩銀子,普通百姓一輩子都掙不到這麽多銀子,可對官宦之家而言,一千兩真不算什麽。
莞爾一笑,湛非魚沒有任何猶豫的拒絕了,“夫人言重了,我并沒有受到驚吓,再者今日我就離開肅州府,這田地與我而言不過是雞肋。”
這倒是實情,龐夫人之所以賣地也是因爲要離開, 爲了這百畝田地還得留下人打理, 太過于麻煩,不如換了銀子等回到家鄉之後重新購置田地。
龐夫人遲疑了一下,她本就是溫婉的性子,自然不會強求, 再者她也清楚湛非魚不差銀子。
忽然想起了什麽, 龐夫人對着身旁的白蓮道:“馬車裏剛巧有香珍記的一匣子糕點,快拿過來。”
陳老爺這會都傻眼了, 剛剛的賠禮還是價值千兩的田地, 這會就變成了一匣子糕點了,難道這就是官宦之家的行風格?
這事若是擱自己身上, 陳老爺感覺他會氣的吐血, 有良田誰會要糕點?香珍記的糕點就算再貴,一匣子糕點也賣不到一兩銀子。
白蓮很快就過來了,雙手捧着香珍記的糕點。
看裝糕點的匣子這般精緻就知道這糕點口味極好, 而且每日限量十份,不接受預訂,隻能派人天不亮就去鋪子門口排隊。
龐夫人誠意十足,湛非魚也不好再推辭,“多謝夫人。”
何暖見狀立刻從白蓮手裏接過了糕點,這事就算翻篇了。
小半個時辰後。
“趙大人, 既然已經無事我就先告辭了。”湛非魚簽字畫押之後就打算離開, 本打算早上就走的,這一耽擱都快日落西山了。
湛非魚這純屬無妄之災, 趙同知讓小吏把供詞收好,“會到衙門本官會将此案卷宗呈給姚大人過目。”
衙門有封存的卷宗,再有姚大人的在卷宗上的簽名和印章, 日後若是有人拿劉氏的死來誣陷湛非魚必定是行不通的。
湛非魚承情的對趙同知行了一禮,“多謝大人。”
片刻後, 兩輛馬車緩緩的離開了, 透過窗子, 湛非魚看向站在路邊的龐夫人, 總感覺這事透着點詭異。
“小姐可有哪裏不妥?”何暖問道。
一開始她也擔心牛角村的以死相逼是爲了禍害小姐的名聲,之後龐夫人來了, 何暖再次提高了警惕,可到此刻馬車都離開了,卻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湛非魚回頭看向放在小桌上的糕點,“打開看看。”
何暖精通藥理, 若是這糕點下了藥必定逃不過何暖的檢查。
片刻後, 何暖放下糕點擦了擦手, “沒有異常。”
可即使如此,何暖也不會讓湛非魚吃下這糕點,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再檢查一下木匣子。”湛非魚再次開口。
沒有任何遲疑,何暖把匣子裏的六色糕點全都拿了出來, 對着四四方方的木頭匣子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當手敲到匣子底部時随即道:“裏面有夾層。”
咔嚓一聲,木頭匣子在何暖手中裂開,夾層裏赫然是一本名冊, 何暖再次确定名冊也沒有被塗抹藥物,這才遞給了湛非魚, “這難道就是龐夫人之前提到的那份名冊?”
之前龐夫人打算以名冊作爲交換條件, 給自己兩個兒子謀一個前程, 可惜被湛非魚拒絕了, 之後名冊的消息傳了出去, 各方人馬把龐府給釘死了,正因爲幾方勢力互相牽制,龐夫人這邊才有了暫時的安全。
何暖沒想到龐夫人最後還是把名冊以這種方式交到了湛非魚手裏,想起龐夫人說話時那溫柔典雅的姿态,何暖臉上有厲色閃過,“龐夫人這是故意把燙手山芋交到小姐手裏,以确保龐府上下的安全。”
這名冊不管落到誰手裏,沒得到的人說不定就遷怒到龐府,而如今龐同知已經瘋了,龐夫人身爲女眷,即便有娘家賀婆家的庇護, 可肅州府這些勢力可牽扯到宮中皇子,對付龐夫人太容易不過了。
但名冊如今在湛非魚手裏,各方勢力的注意力就落到了湛非魚頭上,龐夫人倒是安全脫身,此法雖有用, 卻也歹毒陰險。
“小姐,你當時爲什麽沒拒絕?”何暖不解的看着正在翻看名冊的湛非魚,龐夫人當時的話可是錯漏百出。
何暖也在肅州府停留了一個多月,湛非魚愛吃,香珍記的糕點何生也排過隊買過,真的是天不亮就要過去。
可龐夫人過來都是申時了,當時出了人命,龐夫人既然是急着趕過來處理,又怎麽會記得把香珍記的糕點放在馬車上?
頭也沒有太,湛非魚目光依舊停留在手中的名冊上,上面不單單記錄了肅州府下轄各個縣的官吏,甚至還在名字和官職下詳盡了記錄了此人貪贓枉法的證據。
上到一方縣令,下到縣衙的捕快或者村裏的村正,甚至還有一些商賈和讀書人的名字,官員多爲貪污,有的昏官身上則背着人命官司。
就好比湛非魚此刻看到的這個名字,乃是肅州府的一舉人老爺,娶的妻子乃是他老師的獨生女,本該是一段佳話。
可誰能想到他老師兼嶽父卻是死在他手裏,目的就是爲了巴掌嶽家的家産,其心險惡,堪比禽獸。
這舉人老爺雖不曾補官,卻接手了嶽家的私塾,這些年也曾教導過幾個秀才來,在縣裏也頗有聲望。
馬車颠簸的确不适合看東西,湛非魚翻看了幾頁後就把名冊合上了,“龐夫人既然有心要把名冊丢給我,即便我們拒了這一次,她也可以派人墜在我們後面,等到下一個落腳地的時候再把名冊送過來。”
“名冊在小姐手中的消息隻怕已經傳遍了肅州府。”何暖依舊意難平,忽然問道:“那劉氏撞死是不是也是龐夫人謀劃的?”
如同小姐所言,龐夫人若是鐵了心的要把名冊丢給小姐,也沒必要用這般迂回的辦法。
“陳老爺也算是惡名遠揚,龐家已經樹倒猢狲散了,這個時候龐夫人還會把田地賣給貪婪苛刻的陳老爺,讓龐家雪上加霜?”湛非魚笑了起來,從一開始她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直到龐夫人出現,湛非魚這才想明白了。
“也對,那片田地不過百畝,即便龐夫人要變賣也不需急在一時,完全可以等風聲平息了,過個一兩年再賣,也不至于十兩銀子一畝來賤賣。”何暖這會也明白了。
龐夫人現在賣,肅州府的人即使想買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和龐家扯上關系,可過個一兩年,這田地就在城門外,要賣出絕對很容易。
龐夫人也不差這一千多兩銀子,何必把田地賣給陳老爺,最後逼得劉氏當場撞死,若是陳老爺真的買下了,說不定因爲八成的租子還要鬧出人命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