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小姐。”何生眉頭一皺的看向不遠處。
放下手中的碗筷,聽到嘈雜聲的湛非魚起身回頭一看,卻見黑壓壓的一片人正大步往這邊快步走了過來,其中正有大牛的爺爺還有之前在田地裏忙活的幾個農人。
何暖也在瞬間戒備起來,雖然這些人看着都像是普通村民,穿着打着補丁的夾襖,面色黝黑而粗糙,可誰能保證沒有殺人易了容之後藏匿其中。
“還請貴人救命那……”走在最前面的大嬸子嚎了一嗓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忍不住的哭嚎起來。
其他幾個婦人也跟着哭了起來,有樣學樣的跪在地上給湛非魚磕頭。
大牛爺爺還有年長的幾個村民都是眉頭緊鎖,滿面愁容,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至于其他的人都面帶愁苦之色,有幾個後生則是帶着憤怒,可看着跪在哭嚎的自家親娘、嬸子、嫂子們,張了張嘴,隻能把年輕氣盛的情緒壓了下去。
沒有看跪在地上的幾個婦人,湛非魚向着認識的大牛爺爺開口道:“老人家,出了什麽事?若是需要的幫忙的話,我可以讓人去衙門報官。”
枯瘦的滿是皺紋的老臉上露出幾分羞愧之色,可想到全村的困境,大牛爺爺隻能苦巴巴的開口:“貴人,我們也是沒辦法了,實在是陳老爺逼的我們沒有活路了。”
之前大牛來送餅子和雞蛋的時候就提了一句陳老爺,誰知道好的不靈壞的靈, 在田地裏忙活了一個早上的村民回家裏吃午飯, 誰知道就聽到了噩耗。
肅州府土地貧瘠,沒多少良田,一般都是種植大麥、小麥、高粱、黃豆這些耐幹旱的莊稼,大牛爺爺他們所在的村子也是如此, 好在他們佃了龐府的良田, 每年除了交租子之外,還能餘下一些口糧, 再加上自家田地的守成, 雖說也不富裕,可一年忙碌下來至少能填飽肚子。
大牛家之所以困頓, 也是因爲他娘生孩子的時候大出血, 家中存的那點銀子都抓藥了,可大夫也說了要根治得在裏面加上參片,大牛這才想着撞上馬車然後訛點銀子。
站一旁的村正看湛非魚并無怒色, 再想到她一出手就給了大牛五兩的銀錠子,對着湛非魚拱手行了一禮,“貴人見諒,實在是逼得走投無路了,這才請貴人幫忙,陳老爺要八成的租子, 隻要有一家不願意佃, 這片田地都要收回去,可我們這都下了種子了。”
今年雨水多, 耕種的時間都推遲了,好在後來這些年終于放晴了,村裏人忙不疊的把田地給耕了一遍, 又施了肥。
前幾天家家戶戶都播種了,這兩日都在澆水, 除除雜草, 就等着過些日子種子出苗。
可誰想到陳老爺中午帶着人到了村裏, 這片田地他陳家買下來了, 而且租子也從之前的六成變成了八成。
八成的租子,這樣忙碌下來, 餘下的兩成糧食哪夠吃喝,全村人都急了,連飯都沒吃,一下子都擠到了村正家讓想辦法。
大牛當時也在, 小孩子一着急, 嘴巴一秃噜就把湛非魚說了出來, 既然胡爺要賣地,那不如賣給湛非魚, 肯定不會像陳老爺這樣要八成租子。
村裏人也是病急亂投醫,大牛的話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這不全村人都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唯恐腳步慢了湛非魚已經上馬車走了,那他們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龐夫人打算離開肅州府, 所以把這片田地賣掉也正常,至于接手的是陳老爺, 湛非魚也感覺也正常。
龐同知犯了事, 這會人還在禁龍衛關着, 肅州府但凡有點背景的家族都不會在這個敏感時期和龐家扯上關系, 爲了一點田地若是被有心人做文章, 成了龐同知的餘黨,那才是得不償失。
陳老爺在大牛口中就是個爲富不仁的鄉紳富戶,也沒住城内,即使知道龐同知锒铛入獄了,也不會認爲自己買了龐家的田地有什麽問題,而且龐夫人急着脫手的話,價格估計會低不少,陳老爺也算是撿了漏。
湛非魚側目向四周看了看,“這一片大概有多少畝?”
“回貴人的話,這一片差不多是一百二十畝,往年都是胡爺帶着人來收租子的, 聽說這田地是城裏官老爺的,從沒有地痞無賴過來鬧過事。”村正也曾好酒好菜的招待過胡爺,可惜胡爺嘴巴緊, 根本沒透露什麽。
不過畢竟佃了好些年了,村正多少也知道一點, 就連陳老爺子給衙門的差爺塞過不少銀子,他那堂侄媳婦的兄弟還在衙門當差,可每年差爺下來收糧的時候,還是會刁難一下。
但胡爺這裏卻從不會有人來找麻煩,前年的時候陳老爺氣不過還找了地痞無賴來地裏搞破壞,最後差爺來了把那些無賴統統都抓走了,後來村正聽胡爺說了一嘴,陳老爺好像被衙門罰了五十兩銀子,這事才翻篇了。
“貴人求你行行好,買下這些田吧,我們一定努力耕種,每年都準時交租子。”跪地上的婦人哀求着,淚水汩汩的從眼角流淌下來。
她家就幾畝下田,根本吃不飽,更别說一大家子十多口人要買油鹽味布料,還有人情往來,更别說底下幾個小的都到了要成家的年紀了,這每一筆都是要銀子。
若是倒黴一點和大牛娘一樣病倒了,不是看着大牛娘這樣病死,就是全家餓死,所以不佃上五畝田,他們全家都吃不飽,婦人都不敢想以後的日子,砰砰砰的再次給湛非魚磕起頭來。
村正心有不忍的看着幾個跪地上哭訴的婦人,同樣哀求的看向湛非魚,“貴人,小的和胡爺認識多年,也有幾分交情,陳老爺這田地是十兩銀子一畝買下來的,若是不急着賣的話一畝還可以多賣二三兩銀子,貴人若是能買下的話也不吃虧。”
十兩銀子一畝的良田的确不算貴,一百二十畝也就是一千二百兩銀子,湛非魚的确能拿得出來。
何生和何暖都沒有開口,湛非魚若是願意買下,他們不會阻止,不打算買的話,他們也不會勸。
看着面帶祈求之色的村民,湛非魚抱歉的開口:“村正,我并不是隴右道人士,今日本就打算離開。”
若不是遇到大牛差一點撞到馬車,後來又看到田埂上冒出頭的鮮嫩荠菜,湛非魚估計已經離開了。
聽到這話,村正和幾個年長的村民都不由露出失望之色,但也能理解,畢竟這不是五兩銀子的事,這可是上千兩的銀子,雖說買下了這片田地不會吃虧,但這也僅限于是肅州府的本地人。
跪地上哭嚎的婦人正眼巴巴的看着湛非魚,聽到這拒絕的話愣了一下,臉上滿是絕望,如果從陳老爺手裏佃了田地,交了八成的租子就等于白忙活一場。
可如果不佃的話,一家老小十多口人估計都要餓死,前後都是死路一條,婦人突然發出悲痛欲絕的哭嚎聲,“老天爺你睜睜眼那,你這是要逼死我們那……”
其他婦人也跟着哭了起來,本就過的艱難,靠着一把子力氣還能養活家裏的老老小小,可如今這條生路也沒有了。
看着悲痛大哭的婦人,再看着面露悲戚的村正等人,湛非魚也隻抱歉的拱手行了一禮。
“貴人不必如此,本就是我們強人所難。”村正趕忙開口,原本也隻是存了一線希望,希望貴人心善願意幫忙,幫得上是情分,幫不上是本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