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非魚從姚大人這裏離開後,立刻就有人把消息回禀給了暫住在客棧的謝指揮使。
燭光照亮了室内,謝指揮使親自倒了兩杯酒,“祝兄别來無恙,薄酒一杯,請。”
一仰頭喝掉了杯中的烈酒,祝枭面容肅殺,看不出半點故人相見的喜悅,“謝大人果真消息靈通,看來這肅州府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謝大人的雙眼。”
鎮邊侯府敗落後,祝枭秘密潛逃去了蠻夷,他這一次回肅州府行行蹤隐秘,也就私底下去見過湛非魚。
謝指揮使能把拜帖送到他的落腳處,想來一開始就掌握了祝枭的行蹤。
同樣滿飲了此杯,謝指揮使豪爽一笑,朗聲開口:“在其位謀其政,本官身爲隴右道指揮使,若是連這點動靜都察覺不到,想來也沒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
将軍府背負着通敵叛國的罪名時,鎮邊侯府一直想要拿下隴右道的兵權,可惜那些将士對楊家忠心耿耿,鎮邊侯府努力多年依舊功敗垂成,這些年祝枭和謝指揮使也有些往來,隻不過沒有深交。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再見面謝指揮使依舊是封疆大吏,朝廷三品大員, 祝枭這個鎮邊侯府世子如今卻是朝廷通緝的要犯, 隻能龜縮在蠻夷苟且偷生。
“明人不說暗話,謝大人意欲何爲?”祝枭冷聲問道,一雙虎目裏迸發出銳利的寒芒。
謝指揮使能發現祝枭的行蹤并不奇怪,他身爲指揮司的一把手, 整個隴右道的安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各地衛所都歸他管轄,耳目可以說是遍布隴右道。
但謝指揮使如果想拿下祝枭向朝廷邀功, 卻沒那麽容易!
不說祝枭本就是一員虎将, 而且他此前潛逃去蠻夷帶走了鎮邊侯府的精銳,如今他出現在肅州府, 身邊必定也是這些精銳跟随着。
謝指揮使即便出動肅州衛所的軍隊, 也不一定能留下祝枭,屆時圍捕失敗,反而落下一個無能的罪名。
謝指揮使再次倒了兩杯酒, 舉起筷子夾起菜慢悠悠的吃了起來,“不知祝枭可願意和本官做一筆買賣,屆時需要借祝枭的人一用。”
“你想殺誰?姚大人?”祝枭冷眼看着坐在對面的謝指揮使,乍一看這就是一個粗犷豪放的武将,可誰能想到此人心狠手辣,這些年隴右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手裏。
洪亮的笑聲響起,謝指揮使把玩着手裏的酒杯, 看着冷肅威嚴的祝枭笑着否定,“姚大人可是聖上的心腹, 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本官這個指揮使也坐到頭了。”
姚大人負責隴右道的政務, 謝指揮使負責的則是軍務,如果姚大人被殺,聖上第一個就會遷怒到謝指揮使頭上, 他不會幹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
再者姚大人是聖上的心腹, 是孤臣, 他沒有投靠任何一位皇子, 所以謝指揮使和姚大人并沒有利益沖突,這要是換一個指揮使,如果是哪位皇子的人, 那謝指揮使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祝枭眉頭一皺的思索起來, 他也知曉不可能是姚大人, 但也不可能是按察司的鄭大人, 按察司隻負責刑獄之事, 并不摻和隴右道權利的争鬥。
把肅州府的人和事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張知府已死,趙同知不足爲懼, 龐同知被禁龍衛帶走了。
至于身陷囹圄的褚佥事,那不過是個替罪羔羊而已, 值得謝指揮使借用自己的人下殺手的……
祝枭表情倏地一變, 眸光銳利如芒,厲聲道:“你要殺湛非魚!”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謝指揮使要殺一個人, 根本不需要借用祝枭的名頭,即便他要殺姚大人也易如反掌, 可唯獨湛非魚是一個例外。
沉默半晌,祝枭冷笑出聲,“顧學士唯一的弟子,聖上那裏也挂了名頭, 湛非魚還手握禁龍衛令牌, 你想死别拖我下水!”
謝指揮使神色不變, 略顯得發福圓潤的身體放松的靠在椅背上,“祝兄不必動怒,本官可以确定的是湛非魚并非滄海遺珠。”
這烏龍的傳言是大皇子當初在淮安府給弄出來的,就因爲看到湛非魚身上有一塊龍佩,大皇子這才誤解了。
消息一傳回京城後,不單單是京中各個世家,宮中更是開始調查起來,聖上這些十年間雖然也曾魚龍白服的秘密外出,也曾去過江南道。
可根據宮裏的調查,湛非魚不可能是聖上的子女,至于她她身上那塊龍佩, 估計是聖上賞賜的。
“現如今的活字印刷正是湛非魚發現的, 否則顧學士也不會收她爲弟子,之後她那篇策問更是引出了新的曬鹽之法, 這潑天的功勞,聖上賞賜一塊玉佩也正常。”謝指揮使也算了解當今,對有功之臣格外厚待。
湛非魚這兩件功勞都可以讓聖上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别說是一塊龍佩,真的封爲公主也不爲過。
祝枭啪一聲放下手中的酒杯,面帶怒色,“你怕禁龍衛查到你身上,所以打算禍水東引,祝某倒想知道謝大人能拿出什麽的代價!”
禁龍衛無孔不入的追查,即便謝指揮使的布局再精密再完美,但隻要禁龍衛查起來,必定能查到蛛絲馬迹,而最讓人忌憚的是禁龍衛可以先斬後奏。
就如同龐同知,他被關押在肅州府衙的大牢多日,姚大人都不能直接對他用刑,所以龐同知不招供,姚大人也無可奈何。
但禁龍衛卻不同了,把人帶走後大刑伺候了一遍,祖宗十八代的事都給交待清楚了。
湛非魚若是在肅州府出事了,禁龍衛第一個懷疑的估計就是謝指揮使,他雖然三品大員,禁龍衛雖不能對謝指揮使如何,可他手底下的人,禁龍衛估計一個都不會放過。
到時候被他們抓起來一審,謝指揮使這些年做的肮髒事估計都瞞不住了,所以他不能用自己的人,這才把主意打到祝枭身上。
“祝兄息怒。”謝指揮使站起身來重親給祝枭倒了一杯酒,這才道:“龐夫人手裏有一份名單,若是能拿到這名單,不單單是肅州府,還包括鄰近幾個州府,隻要祝兄徐徐謀之,日後這幾個州府說不定都在祝兄的掌控之下。”
這名單落在湛非魚手裏沒用,落在顧學士手裏也雞肋,姚大人若是拿到了作用也不大,他畢竟已經是隴右道的布政使。
謝指揮使雖說是在指揮司,真拿到這名單也能發揮幾分作用。
至于祝枭,鎮邊侯府雖然敗了,可祝枭早就做好了潛逃蠻夷的準備,想來隴右道各個州府還都有鎮邊侯府的人,隻是他們隐藏的深。
如果祝枭拿到這份名單,再讓這些潛藏的侯府舊人布局圖謀,的确可以控制肅州府,甚至包括鄰近的幾個州府。
祝枭不爲所動的冷嗤一聲,沒有接過謝指揮使遞過來的酒杯,冷聲道:“龐同知在禁龍衛手裏,這名單隻怕已經是禁龍衛的囊中之物。”
“祝兄,說是名單不如說是一本名錄,上面不單單有名字、身份,也記錄了他們的貪贓枉法的把柄。”謝指揮使朗聲一笑,繼續道:“聽說龐同知受不住禁龍衛的刑罰,把禁龍衛想知道的消息招供之後人就廢了,這名單禁龍此前根本不知曉。”
禁龍衛隻聽從聖上的命令,龐同知和宮中某個皇子有聯系,這才是聖上想知道的消息,至于名單,若不是龐夫人在湛非魚這裏露了口風,别說禁龍衛了,謝指揮使、姚大人他們都不知曉,誰能想到龐同知手裏還有這份名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