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非魚陪同錢夫人去了龐府的消息并沒有隐瞞,幾乎是她們前腳進門,後腳其他人都收到了消息。
“大人,湛姑娘貴爲顧學士的弟子,竟然和商賈錢家有牽扯,她就不怕毀了名聲?”肖子墨滿臉不解的嘀咕了一句。
他是姚大人的貼身随從,這些年也算是見多識廣,讀書人最愛惜名聲,錢世鵬死的不光彩,且丘家三房已出事了,而且是和蠻夷有關系,但凡是個聰明人就不會再和錢家有牽扯,平白的惹得一身腥。
放下手中的公文,姚大人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茶,這才問道:“外面又有什麽傳聞?”
“謝指揮使那邊派人放出了消息,說湛姑娘貪圖錢家的錢财,剛好龐同知落難了,這不就仗勢欺人的上門威逼龐夫人息事甯人。”肖子墨快速的把收到的消息說了一下,不屑的撇撇嘴,“謝指揮使也是堂堂三品大員,竟然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對付一個小姑娘。”
湛非魚出身鄉野,所以謝指揮使就說她貪财,爲了錢财甚至和商賈來往密切,龐夫人不單單是受害者,關鍵她出身官宦之家。
湛非魚爲了錢家去“逼迫”龐夫人,這就等于得罪了所有官宦家族,甚至還會被書香門第所鄙夷嫌棄,寒門讀書聲爲了清貴的聲譽,估計也會唾棄湛非魚的所作所爲。
謝指揮使這流言一放出去,湛非魚就等于站到所有大家族的對立面。
瞄了一眼忿忿不平的肖子墨, 姚大人一貫冷肅的臉龐上露出笑來, “謝指揮使乃是武官,他隻需懂得帶兵打仗就行,若是謀略城府太深,反而讓人心生警惕, 他和湛非魚撕破臉了, 自然是不遺餘力的要攻讦她。”
這些年謝指揮使一直都在扮豬吃老虎,讓人以爲他隻是彪悍粗犷的武将, 不像文官那般精于謀略, 所以即便出了褚佥事之事,考慮到謝指揮使的行事作風, 聖上至多申饬幾句, 不會罷了他的官職。
“那謝指揮使就不怕顧學士報複?”肖子墨追問,湛非魚也是有靠山的,顧學士難道還能看着自己的小弟子被人這般潑髒水,還是洗不幹淨的髒水。
不等姚大人開口, 肖子墨再問:“湛姑娘那麽聰慧, 她就不爲自己名聲考慮?”
肖子墨真不明白, 讀書人身份清貴, 她偏偏和商賈攪合在一起, 給了謝指揮使重傷她的機會。
“小姑娘讀書有天賦,卻又有一股子俠義之氣, 這才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姚大人提起湛非魚神色裏多了一抹贊賞, 小姑娘考慮的不周全才正常,若是和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員一般面面俱到, 那才會讓人忌憚。
姚大人有句話沒說的是,聖上之所以一直不願意立儲, 一方面是因爲幾個成年皇子不夠優秀,另一方面則是聖上不願意放權, 不願意接受自己老去的事實。
宮裏皇子各有各的算計,朝中大臣也各有心思的投靠皇子, 想要立下從龍之功, 湛非魚這邊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 估計更讓聖上喜歡。
聽聞聖上經常召見幾個年幼的小皇子,對幾個成年皇子卻多有苛責, 京城有顧學士周旋, 姚大人估計湛非魚隻要不是通敵叛國,不管她幹了什麽事, 聖上都會一笑了之。
“褚佥事也好,謝指揮使也罷, 他們依仗是宮中二皇子,湛非魚受的委屈越多, 造孽的是自己兒子,聖上隻會加倍彌補她, 這點流言蜚語算什麽。”姚大人半眯着眼沉思着, 他都有些看不明白,湛非魚是故意行事不周, 還是因爲年歲小考慮不周全。
……
從龐府出來後,錢夫人一而再的緻謝, 這才上了馬車離開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她已經盡力了,龐夫人不願意接下賠禮, 日後即便報複錢家, 錢夫人也隻能認了。
何暖放下馬車簾子, 看向湛非魚道:“龐夫人應該還沒有死心。”
“我和老師都沒這野心,龐夫人心裏該明白,隻是不願意放棄罷了。”湛非魚并打算幹涉肅州府的政務,她沒這個野心也沒這個本事,龐夫人也知道這一點,或許是爲母則剛,總想再争取一下,給兩個兒子找一條退路。
湛非魚很清楚自己那點聰慧是源于上輩子的記憶,也是因爲這輩子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放在讀書科舉上還算有優勢。
但論起心機謀略來, 自己至多就是自保,想要走一步算十步的去布局,那是不指望了。
把肅州府這段時間發生的人和事在腦海裏過了一遍, 湛非魚打了個哈欠, 有些的意興闌珊,本該遊學的,卻偏偏走不掉,“老師和大哥哥都告誡過我,這個年歲我就該好好讀書。”
至于其他的,自然有顧學士和殷無衍在,不需要湛非魚一個姑娘去煩心,她也沒這個能力。
肅州府發生的這一樁樁的事,若不是有何生、何暖他們護着,湛非魚小命估計都搭進去了。
暗中如果不是禁龍衛一直在打探消息,然後通過何生告知給湛非魚,她就和個瞎子聾子,湛非魚感覺自己最聰明的地方在于有自知之明。
半個時辰之後,肅州府衙,後院書房。
姚大人詫異了一瞬,“讓湛姑娘進來。”
等候在門外的湛非魚對着出來的肖子墨颔首,跟在他後面進了書房,“姚大人。”
“湛姑娘請坐。”姚大人雖然還是面容冷肅,但面對湛非魚的态度明顯和善。
肖子墨把茶水送了上來,剛打算退到一旁,可聽到湛非魚的話腳步踉跄了一下,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姚大人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肖子墨,再看着站在湛非魚身後的何暖,果真是學士府出來的丫鬟,這沉穩比起子墨強多了。
“大人,龐夫人口中所謂的名單與我而言沒有半點用處,大人如果需要的話,龐夫人開出的條件也不算爲難。”湛非魚離開龐府時雖然沒答應龐夫人,但卻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姚大人。
至于姚大人會怎麽做,湛非魚不過問,不過是尋一家書院安置龐夫人的兩個兒子,其實并不算多爲難的事。
姚大人沒接這話,而是話鋒一轉的問道:“禁龍衛不知這名單?”
龐同知被禁龍衛帶走了,估計是連祖宗十八代的事都交待清楚了,這名單竟然沒說出來,也不怪姚大人有此一問。
“想來是審問的方向不同,沒問及到這方面。”湛非魚知道内幕,禁龍衛問的是龐同知這些年和宮中聯系的詳細情況,這名單在其他人看來也許重要,可對禁龍衛而言真不算什麽。
湛非魚瞄了一眼坐在主位的姚大人,身爲隴右道的布政使,又是聖上的心腹大臣,想來姚大人心裏其實也有這份名單,包括已經死去的張知府,但凡是在朝爲官的人,誰沒個名單?姻親故舊、弟子學生、曾經有恩的有仇的,或者有意收服的探子奸細……
姚大人明白的點點頭,“既然如此,一事不煩二主,龐夫人畢竟是女眷,不如明日湛姑娘陪本官在府衙見一見龐夫人。”
呃……湛非魚愣了一下,垮着臉,這表情怎麽看怎麽的不樂意。
可看着老神在在的姚大人,想到這段時間姚大人的偏幫,湛非魚隻能應下,“大人客氣了,到時候讓人通知一聲便可。”
送湛非魚離開後,肖子墨一臉的不解,“龐夫人爲什麽不把這名單交給大人?”
湛非魚即便師從顧學士,可也隻是個小姑娘,大人可是隴右道的布政使,朝廷二品大員,龐夫人身爲後宅女眷,難道這點腦子和判斷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