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的孫家人哭成一團,一聲聲的求着謝指揮使做主。
“他這是受了内傷?”湛非魚對着何暖低聲問道。
湛非魚當日傷了孫百戶的雙眼,之後姚大人命人把孫百戶還有傷重的幾人都送去了醫館,何生也派人盯着,孫百戶眼睛是廢了,可沒有性命之憂。
但這會看着進氣少出氣多的孫百戶,這灰敗的面色看着随時都要斷氣,也難怪湛非魚會懷疑。
何暖沒有上前診脈,但她精通醫理,孫百戶氣息微弱,的确是受了内傷,而且傷的不輕,若是眼傷導緻的病弱并不是這般症狀。
“小姐不必擔心,即便人死了也有仵作驗屍。”何暖回了一句,想要把孫百戶的死嫁禍到小姐頭上沒那麽容易。
“鄭大人,你們提刑按察司最精通刑律,此案你說該怎麽判?”謝指揮使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卻是把一直旁觀的鄭大人也拖下水。
眉頭倏地一皺,鄭大人沉着臉沒有開口。
雖說是三司會審,但按察司的權利實際上最小,謝指揮使要保下褚佥事,姚大人要保下湛非魚,兩虎相争,鄭大人并不想插手。
滿是絡腮胡子的粗犷臉龐上露出譏諷冷笑來,謝指揮使也在意鄭大人的回答,再次看向面色不虞的姚大人道:“既然此案涉及到了褚佥事,還請姚大人把人帶過來當堂對質,本官即便拼着這條命不要也要給手底下的人讨回一個公道!”
“趙大人,你去把姚大人帶過來。”姚大人沉聲開口,事已至此,也該有個了斷了。
擊鼓鳴冤的孫百戶一大家子往旁邊挪了挪,不過依舊跪在地上,姚大人沒有讓他們起身,這大冷的天跪在冰冷的地上,寒氣順着膝蓋往骨頭裏鑽,不用想也知道多遭罪。
湛非魚勾着嘴角笑着,都說姚大人剛正不阿,沒想到也有“假公濟私”的一面。
等待的時間裏,卻見一個捕快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對着端坐在公案後姚大人行禮後回禀道:“大人,公堂外有一人自稱是闵家二公子……”
褚佥事還沒有來,闵二公子倒是先出現了。
湛非魚同樣往左邊讓了讓,看着一身華貴錦袍走進公堂的闵二公子,個頭高卻清瘦,面色蒼白的泛着病态,一雙鳳眼狹長,透着陰沉和狠厲。
“姚大人,謝指揮使,鄭大人。”闵二公子對着公堂上的三位大人拱手行禮,神态倨傲,貴爲二皇子的表親,他有狂傲的資本。
姚大人雖是二品大員,可卻出身寒門,他們闵家可是大慶朝的功勳世家,祖輩跟着天佑帝打下了大慶朝的江山。
若是說闵二公子對着姚大人他們勉強算是知禮,這會看到湛非魚,那眼神極其狠辣,直接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呃……
看傻眼的湛非魚愣了愣,随後無聊的翻了個白眼,這若是二皇子也就罷了,他不過是二皇子外家的子弟,而且還是旁系,這都狂到沒邊了,那有朝一日二皇子若真的立爲儲君,那他豈不是要上天。
姚大人幾人同樣也是一言難盡的看着闵二公子,都知道他來者不善,可在公堂之上敢這般放肆,闵家也真的太狂妄了。
“不知道闵公子可有官職在身?”湛非魚笑着問道,打量的目光看着高傲不可一世的闵二公子,旁系子弟張狂也正常。
大家族的嫡系子孫都是精心教養的,一個個文武雙全、才華橫溢,待人接物挑不出一點錯來,闵二公子這般也隻可能是旁系。
“哼,你當本公子和你們這些泥腿子一樣,隻能靠着科舉來出人頭地?”譏諷聲響起,闵二公子滿臉不屑之色,“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不過是一群國賊祿蠹罷了。”
功勳世家的子弟何必爲了那官職去考科舉?就算是狀元及第又如何,翰林院裏多少狀元、榜眼還在修書,品級上也不過是個七品小官而已,說出去都能笑死人。
闵二公子雖沒有科舉,但他行走在外,誰不要尊稱一聲二公子,這些朝廷命官敢不給他們闵家面子?
闵二公子此話一出,公堂上幾位科舉出仕的大人面色都難看了三分,姚大人就出身寒門,鄭大人雖說是官宦之家,可鄭家也就是和張知府所在的張家一樣,放到京城隻能算是末流的小家族。
闵家卻不同,宮裏闵妃生了二皇子,日後若是能再進一步,那真的是貴不可言,可闵二公子卻不該如此貶低在場科舉出仕的幾位大人。
“既無官職在身,又沒有功名,那闵二公子爲何見官不拜?”湛非魚笑眯眯的插了一刀。
秀才功名不算什麽,可至少能見官不拜,看看跪地上的孫家人,這會一個個都難受的厲害,書香門第的子嗣,即便沒有讀書天賦,那也得讀書科舉,至少考個秀才功名,日後在外行走也算是有點身份。
不過闵家是功勳,狂傲慣了。
闵二公子面色倏地一變,戾氣橫生的對着湛非魚怒斥,“你算個什麽東西,還敢指摘本公子!”
“那不知本官可有這個資格?”威嚴的聲音響起,姚大人啪一聲拍響了驚堂木,“來人,把這個不知禮數的人給本官拖出去!”
捕快們愣了一下,随即喊起了堂威,更有兩個捕快大步上前,來勢洶洶的似乎真的要把闵二公子給拖下去打闆子。
“我看誰敢!”闵二公子怒了,鳳眼裏是滔天的怒火,隻是此刻這怒意卻是對着端坐在公堂上的姚大人。
謝指揮使看着不知死活的闵二公子,眼裏的嫌棄都不掩飾,對比一下湛非魚,他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了,還敢用手指着姚大人,就算是緻仕的闵老爺子在此,也不敢對着堂堂布政使不敬。
姚大人面色威嚴,冷眼看着叫嚣的闵二公子,“公堂之上豈容你如此放肆,還不跪下!”
“威武……”捕快們立刻喊起堂威,手中廷杖搗的咚咚響。
湛非魚看着氣急敗壞的闵二公子,姚大人還是網開一面了,否則的話直接把人拖出去打闆子,闵家或者二皇子即使知道了也不能說什麽。
但姚大人如果真的如此行事的話,那打的就是二皇子的臉面,雖說姚大人是聖上心腹,又是封疆大吏,可誰願意平白無故的得罪宮中皇子。
闵二公子氣的渾身直發抖,面色更是難看,這模樣似乎随時都能厥過去。
“大人,聽聞闵二公子身體有恙,是娘胎裏帶出來的病症。”謝指揮使插了一句,他雖看不上闵二公子,可畢竟是二皇子外家的人。
但謝指揮使也明白,姚大人也不可能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否則他堂堂布政使的威儀何在?
說完之後,謝指揮使看向闵二公子怒喝一聲:“還不跪下!”
縱然是感覺萬般的屈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闵二公子雖然跪下來了,可眼神狠辣的跟淬了毒一般。
他不單單是仇恨姚大人,這會又遷怒到了湛非魚身上,誰讓這話是她挑起來的。
債不多愁!湛非魚臉皮厚,反而對跪着闵二公子咧嘴一笑,“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闵公子若是想見官不拜,日後還是考個功名吧。”
“湛非魚!”從牙縫裏擠出話來,闵二公子面容扭曲的猙獰着,若是能殺人的話,他必定把湛非魚千刀萬剮了,一個賤丫頭也敢在自己頭上撒野!
湛非魚拱手一禮,飛揚跋扈的模樣要多嘚瑟就有多嘚瑟,“公堂之上,闵公子還是稱呼我一聲湛秀才。”
“你!”怒不可遏的闵二公子剛說出一個字來,趙同知卻是和四個捕快把褚佥事押進公堂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