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以看一下。”湛非魚将帶來的信箋遞給了姚大人,雖然隻是薄薄的三頁紙,卻是關于錢世鵬的詳細調查情報。
姚大人仔細的看了起來,面色愈加的凝重,身爲隴右道的布政使,姚大人最痛恨的便是蠻夷,其次就是那些通敵叛國的奸細。
禁龍衛的調查很詳盡,錢世鵬的畢竟是後來投靠蠻夷的,所以并不知曉多少機密,隻是給蠻夷探子打打掩護,提供錢财,再把探查到的一些消息透露給蠻夷那邊。
也幸虧錢世鵬隻是個纨绔,平日裏接觸到的官宦子弟基本都是趙毅他們這種,吃吃喝喝聽歌小曲可以,更機密的消息絕對不知曉。
一刻鍾之後,姚大人放下手中的資料,“錢世鵬誤以爲龐賢安會把他供出來,所以在逃走之前要報複龐賢安洩憤,但傳給錢世鵬消息的人卻将計就計,利用四個捕快斬殺了錢世鵬。”
錢世鵬一死,他身上的線索也都斷掉了,他和蠻夷那邊什麽人接頭的,自己有沒有再培養其他探子,這些都查不到了。
錢世鵬死的冤,但也是罪有應得,湛非魚開口道:“大人,殺錢世鵬滅口的幕後人不是蠻夷就是宮中。”
但祝枭此前見過湛非魚,他的目的是保下錢世鵬,讓錢世鵬去黔中道打頭陣,所以湛非魚推斷蠻夷那邊滅口的可能性不大。
那隻可能是宮中了,錢世鵬可能知道什麽隐情,而這個情報或許是通過蠻夷得知的,所以才被殺人滅口。
“龐賢安關押在牢房裏,即便他能把買通捕快往外面遞出消息,但要布下這個陷阱,必定還要有人在幕後操控運作!”姚大人冷肅的面容微微一變,說不定龐賢安後面還有人,而且此人藏的極深,龐賢安隻不過是個替死鬼。
“敬人者人恒敬之,殺人者人恒殺之。”湛非魚冷聲接了一句,就如同龐同知此前想要讓張知府當他的替死鬼一般,他卻不知自己身在局中,早已經是随時可能被放棄的棋子。
一想到隴右道還潛藏着一個幕後人,姚大人站起身來,“不知湛姑娘可有興趣陪本官去一趟監牢?”
“大人請。”湛非魚眼睛蹭一下亮了起來,能圍觀姚大人提審龐同知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府衙大牢依舊是戒備森嚴,除了三司的人之外,府衙這邊也派了六個捕快,一共十二人分成兩組,日夜看守着被單獨關押的龐同知。
而一日三餐的吃食也是經過重重檢查,飯菜送到牢裏後,看守的六人不但要檢查一番,同樣每人也要吃上兩口,以防有人會在飯菜裏下毒。
等一刻鍾之後确定沒問題了,龐賢安才能吃上這已經冰冷的飯菜。
大牢入出口的牢頭和獄卒還有兩個捕快見到來人後立刻行禮,“大人。”
姚大人點點頭,大步向着裏面走了去,湛非魚跟在後面,何生、何暖連同肖子墨則走在最後面。
牢頭自然是不敢阻攔,等一行人進去之後對着不遠處的小吏打了個手勢,随後依舊盡職的守在門口。
關押龐同知的牢房是單獨一間,在大牢的最裏面。
當看到姚大人的時候,負責看守的六人組都愣了一下,畢竟之前替身龐賢安都是三位大人一起過來的,這一次沒看到褚佥事并不奇怪,可鄭大人竟然也不在,偏偏湛非魚跟進來了。
“大人這是要提審龐賢安?”說話的正是按察司的七品官員,也是鄭大人的心腹,否則不會讓他看守龐賢安。
姚大人雖然從不以官威壓人,但此刻沉着臉,一記冷眼掃了過來,看守的六人即便滿腹疑惑,卻不敢再放肆了。
“爾等退到三丈之外。”冷聲下令後,姚大人向着牢門方向走了過去,“子墨,把鑰匙拿過來打開牢門。”
牢房裏,龐賢安依舊盤膝坐在草堆裏,估計是被關押了數日,即便一日三餐都不缺,可人卻還是清減了不少,不像當日的滿面紅光。
“什麽時候一個小秀才也有資格提審朝廷五品官員了?”嘲諷的聲音響起,龐賢安順勢靠在了牆壁上,盤坐的雙腿也伸直了,一副粗鄙無賴的姿态,“大人這是要知法犯法?”
嘎吱一聲,牢門被推開,姚大人大步走了進來,居高臨下的打量着不驚不慌的龐賢安。
湛非魚既然來了,自然也不客氣了,邁步走了進來。
這牢房可比當日她蹲守的差不多了,那個時候阿暖把牢房布置的跟客棧的上房一般。
不過看龐同知這精神狀态,湛非魚眯眼一笑的開口:“大人一直關押在牢房裏,消息蔽塞,想必并不清楚此前錢世鵬酒後亂性意欲欺辱龐夫人。”
“慎言!”姚大人不輕不重的呵斥了一聲,不贊同的看着口無遮攔的湛非魚,小姑娘才多大年紀,怎麽什麽話都敢說。
知錯的湛非魚乖巧的點點頭。
龐同知神色微微一變,不過瞬間又恢複了正常,臉上依舊挂着笑,“大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下官還沒有被撸掉官職,府中亦是捕快在看守,竟然還能讓錢世鵬這樣的賊子行兇,不知這是趙同知的失職還是大人失察?”
姚大人早些年就對龐同知做過詳細的調查,甚至可以說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姚大人的監視之下,隻不過聖上那邊懶得理會,姚大人也就“放任不管”。
要說對龐同知的了解,姚大人估計比龐夫人這個枕邊人更清楚,威逼利誘的審訊方式估計龐賢安是不會招供。
至于用大刑或者把人交給禁龍衛,姚大人此前倒考慮過,但發生褚佥事火燒府衙的事後,姚大人就舍棄了。
不管如何,褚佥事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而且要殺的還是趙同知等人,褚佥事罪責難逃,姚大人同樣也負有失察之罪。
即便他已經上了請罪折子,可聖上會偏袒幾分,但朝中官員還有禦史絕對不會放過姚大人。
所以這個時候姚大人若是再對龐賢安用大刑,屈打成招的罪名扣下來,若是再有人放出不利姚大人的消息。
這一而再,再而三,姚大人絕對官位不保,所以關鍵時期,姚大人不能不能犯錯,還要戴罪立功,如此聖上才能光明正大的保下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想必龐同知深谙此道,否則此前就不會替宮中拉攏張知府。”姚大人低沉的聲音不急不緩的響起,視線優哉遊哉的打量着這簡陋髒污的牢房,完全不在意姚大人此刻的表情。
“張知府之死,下官該說的已經都說了,時也,命也。想必不管是按察司還是刑部都有數不清的陳年舊案。”龐同知歎息一聲,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當時書房隻有下官和張知府兩人,不管大人如何判,下官都認了。”
被關押在牢房裏後,龐同知就想清楚了,張知府以退爲進的保全張家,代價就是他的一條命,不知擡舉的老東西,宮中貴人看中張家,乃是張家莫大的福氣,屆時有貴人護着,張家又何須懼怕将軍府?
龐同知若知曉張知府會如此選擇,他甯可威逼利誘的去拉攏趙同知,但此刻說什麽都太遲了。
龐同知不會松口,姚大人早有預料,張知府一案不管怎麽判,證據不足,殺人動機不足,龐賢安罪不至死,所以他才這般有恃無恐。
姚大人雙手負在背後,終于把視線落在靠坐在草堆的龐同知身上,“錢世鵬這些年一直在替蠻夷打探消息,所以他被滅口了,龐賢安,隻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本官若是把看守你的人都撤走,下一個被滅口的人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