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州衛所的援兵來的極快,帶頭的則是一個百戶,旗下五十多兵卒身着铠甲,手握軍刀,迅速把肅州府衙給團團圍住了。
湛非魚冷眼看着正向褚佥事回禀的領頭百戶,再看了一眼氣勢洶洶的兵卒,“難怪褚佥事敢突然發難,原來是早有準備。”
“小姐不必擔心。”何生低低聲說了一句,一手握着長劍,平凡無奇的臉龐生依舊帶着戒備,但并無惶恐擔憂。
褚佥事這是爲了讨好宮中的二皇子和闵妃,可這裏是肅州府衙,即便這些捕快兩不相幫,暗中還有禁龍衛的人在,更何況保護小姐的另外四人已經在混迹在人群裏。
再者以何生之前收到的情報,楊守成派的人也到了肅州府,此刻鬧了這麽大的動靜,将軍府的人必定會現身,衛所區區五六十兵卒,不足爲懼!
“大人,這該如何是好?”馬推官幾人都慌神了,原本以爲褚佥事即便針對湛姑娘,甚至大打出手了,可也沒讨得好。
但誰想到褚佥事還有後手,馬推官倒認識這孫百戶,他表妹正是褚佥事府中的小妾,聽說頗爲受寵,孫百戶在衛所行事格外張狂。
此前爲了買間鋪子,還帶着幾個兵卒把鋪子掌櫃和夥計都給打了,當時衙役過來後,孫百戶那叫一個嚣張,一口一聲褚佥事乃是他表妹夫。
張知府雖不願意得罪褚佥事,但也容不得孫百戶在肅州府放肆。
最後孫百戶拿出了一千兩銀子,掌櫃的把鋪子賣了,好在有張知府出面,這才沒賤賣,之前孫百戶隻願拿兩百兩銀子。
趙同知面色凝重,他本想着兩不相幫,湛非魚雖說師從顧學士,可她隻是來隴右道遊學,很快就要離開,褚佥事可比地頭蛇強多了,四品朝廷命官,趙同知不願也不敢得罪。
可看褚佥事這行事,今日隻怕真的要出人命了,趙同知遲疑着,半晌後終于開口:“不管如何不能讓褚佥事草菅人命!”
馬推官幾人對望一眼,有些猶豫,畢竟誰也不願得罪瘋狗一般的褚佥事,他連湛非魚都敢下殺手,更何況他們這些末流小官。
但若是袖手旁觀,顧學士一旦秋後算賬,自己估計也沒有什麽好下場,前有狼、後有虎!趙同知既然開口了,幾人最終點點頭,罷了,誰讓他們穿着這一身官服。
另一邊,孫百戶看着嘴角沾染着血迹,官袍上還有一道明顯腳印的褚佥事,頓時怒了,“妹夫你放心,今日我定讓這幾人身首異處給妹夫你出氣!”
挨了何生一腳,褚佥事這會一說話就感覺胸口痛的厲害,眼神陰狠的盯着被何生幾人護着的湛非魚,一字一字從牙縫裏擠了出來,“其他人格殺勿論,那小丫頭别弄死了,廢掉她的右手即可!”
說到底即使要效命二皇子,可褚佥事也忌憚顧學士,湛非魚這要是死了,顧學士隻怕真的要拿他償命。
但如果隻是廢掉了湛非魚的右手,顧學士即使發難,二皇子也能保住他,而沒了右手,湛非魚還怎麽科舉讀書?
“明白。”孫百戶點點頭,随後大步向着湛非魚這邊走了過來,手中佩刀刷的一下抽了出來,銀亮的刀鋒反射着白亮的陽光,讓不遠處圍觀的百姓驚呼出聲。
“膽敢襲擊朝廷命官,誰給你們的膽子!”怒喝聲響起,孫百戶滿臉暴戾之色,兇神惡煞的模樣說明了他是個實打實的武夫,“來人,立刻把這幾個兇徒拿下!拒不投降者,殺!”
“等等!”趙同知突然開口,對上孫百戶暴虐陰狠的表情,大步走了過來,卻是擋在了中間,“肅州府衙的案子,按律衛所不得插手!”
孫百戶嗤笑一聲,不屑的看着古闆端方的趙同知,“褚大人在此,輪到你一個小小的同知在這裏發号施令?給老子滾一邊去,否則别怪軍爺刀劍無眼!”
孫百戶當日連張知府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是趙同知。
再者趙同知古闆不知變通的名聲早就傳遍了,這輩子估計就是個同知了,不可能再進一步,孫百戶有褚佥事撐腰,哪會把五品的小官放眼裏。
趙同知也知道孫百戶這裏說不通,隻能看向褚佥事義正言辭的開口道:“無憑無據大人你不能抓捕湛非魚,更何況她還有秀才功名在身,湛非魚若是犯案了,也該由姚大人主審。”
“誰讓你在這裏叽叽歪歪的,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孫百戶叱罵了一句,卻是對着趙同知當胸一腳踹了過去。
何生見狀剛要出手,卻被湛非魚給攔下來了。
而這一阻攔,趙同知被一腳踢了出去,砰一聲摔在了地上,引得四周百姓再次驚呼出聲。
府衙的官員還有肅州府那些商賈豪紳私底下都瞧不上趙同知,但對肅州府的百姓而言,趙同知卻是個爲民做主的好官。
“把趙大人扶下去。”湛非魚對着一旁的胡捕頭說了一句,趙同知受傷了,這樣一來即使姚大人追究,趙同知已經盡力了,這事怪不到他頭上,這一腳必須得挨。
胡捕頭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不過還是和另一個捕快快速的把趙同知給扶了起來,一看趙同知面色蒼白,就知道孫百戶這一腳踢的有多重,幾個捕快也都怒了。
何生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丢了過去,“一顆藥丸即可。”
“多謝。”胡捕頭立刻倒出一顆藥丸,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便知道這是好東西。
孫百戶也懶得理會趙同知這些小魚,陰森森的目光盯着湛非魚,從她頭上的珠钗上掠過,眼中又多了幾分貪婪,這小丫頭身上有不少值錢的東西,“動手!”
孫百戶一聲令下,兵卒們立刻沖着何生幾人撲殺而來,而孫百戶的目标正是湛非魚。
自己該去廟裏拜拜,否則怎麽竟碰到這些喊打喊殺的!湛非魚身影靈活的往後退了好幾步,“你别過來!”
“把你頭上還有腰間的玉佩都交出來。”孫百戶惡狠狠的開口,正滿意湛非魚退到了角落裏,他身材魁梧,剛好能擋住其他人的視線,這會孫百戶又盯上了湛非魚手上的镯子。
也不知是什麽材料打制的,比小指頭還要細一些,說是金子但色澤又偏白淡,随着湛非魚擡手的動作,這镯子竟然泛着好幾種光澤,絕對是少有的瑰寶。
低頭看着戴了不到半個月的镯子,湛非魚點點頭,似乎是真的害怕了,右手立刻把左手腕上的镯子給褪了下來。
可就在孫百戶擡手要接過來的時候,突然間,也不知道湛非魚按了什麽機關,這镯子赫然變成了一把軟劍,劍鋒閃過,一聲慘叫響起。
趙同知剛感覺胸口沒有那麽痛了,聽到這殺豬般的慘叫聲,不由一愣,衆人齊刷刷的向着孫百戶這邊看了過來。
随後一個個都目瞪口呆的傻眼了,卻見孫百戶手中的軍刀已經掉在了地上,他右手捂住了雙眼,殷紅的血迹卻順着指縫滴落下來,這明顯是傷了眼睛。
早已經退到了安全角落裏的湛非魚快速的把軟劍收回到了镯子裏,然後套在了手腕上,同樣一臉不解的看着慘叫的孫百戶,好似這一切都和她無關一般。
一直守在湛非魚旁邊的兩暗衛瞅了一眼自家小姐,這就是血淋淋教訓,他們日後是不敢輕敵,不過小姐出手也真的兇殘,直接廢了這百戶一雙眼,啧啧。
湛非魚低頭瞅了瞅自己的小短腿,個子矮是最大的失誤。
她本來是打算一劍削掉孫百戶的發髻,卻忘記自己個頭太矮,即便動手時她已經跳上身後的台階,可劃傷的卻是孫百戶的雙眼。
鮮血冒出來的那一瞬間,湛非魚自己都懵了。
“小姐?”何生退守回來,看了一眼痛的慘叫的孫百戶,正因爲知道湛非魚身邊還有兩個暗衛保護,所以何生才敢放手去迎敵。
可光天化日之下怎麽還讓小姐動手了?
對上何生不贊同的目光,兩個暗衛也很是無奈,他們也沒想到小姐一出手就這麽兇殘。
“手誤。”湛非魚幹幹的笑着,瞄了一眼臉上都是鮮血的孫百戶,受驚一般别過臉,血淋淋的看着有點瘆人。
褚佥事本打算利用孫百戶當個替罪羔羊,可哪想到孫百戶這麽沒用,竟然傷在了湛非魚手裏。
“大人,又有人來了。”都指揮使司的手下低聲開口,戒備的瞄了一眼不遠處的人群,即使那幾人裝作是看熱鬧的百姓,但那精氣神一看就是練家子。
褚佥事眉頭一皺的往人群裏看了兩眼,原以爲衛所的人來了這事就定了,誰想到孫虎這般沒用。
褚佥事也清楚他能突然發難,是因爲姚大人和鄭大人都離開了,而湛非魚也沒想到自己會動手,這是有心算無心。
可一旦錯過既然今日的機會,自己得罪了顧學士,可湛非魚卻好好的,二皇子那邊估計也不會保下自己。
“動手!”眼神一狠,褚佥事卻是鐵了心的要一條道走到黑,開弓沒有回頭箭!
這邊褚佥事再次下令,都指揮使司的十來個手下,包括衛所的兵卒們再次發起攻擊,就連褚佥事也提刀沖了上去。
褚佥事瘋狂的連趙同知他們的命都不顧了,但凡看到人就提刀就砍,這讓暗中将軍府的幾人也不再觀望了,立刻沖出人群加入到了戰局之中。
等姚大人收到消息急匆匆的趕回府衙時,地上是斑駁的血迹,府衙的門從裏面關上了,而褚佥事正在指揮兵卒把剛收集的桐油都潑到了門窗上,這是打算一把火把府衙大堂裏的人給燒死。
“都給本官住手!”怒聲一喝,姚大人氣的聲音都發顫了,他本想利用褚佥事把肅州府的水徹底攪渾,讓暗中潛伏的各方勢力都浮出水面來。
可姚大人哪裏想到褚佥事瘋狂到這種程度,竟然要火燒府衙。這傳出去了,不說褚佥事會被砍頭,姚大人也難辭其咎,更何況湛非魚有點有個三長兩短,顧學士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兵卒手中已經點燃了火把,此刻看到暴怒的姚大人,幾個兵卒都怔了一下,下意識的向着褚佥事看了過去。
官袍破了,官帽也掉了,胳膊上還挨了一刀,褚佥事此刻是完全瘋了,看着姚大人冷笑道:“大人來的正好,一群蠻夷探子此刻正退守在公堂裏,這些蠻夷不知屠殺了多少大慶朝的百姓,一把火把他們燒死也算是給百姓們報仇雪恨了。”
“閉嘴!”姚大人面色鐵青的怒喝一聲,看着手裏還握着火把的兵卒,再次喝罵道:“本官乃隴右道布政使,本官命令你們立刻放下火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