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來訪?不說蔣捕頭詫異了,張夫人和在場的其他人也都一臉詭異的看着湛非魚。
這若是個成年人,即便是個泥腿子,說出這番話來,他們也會相信對方或許和張同知有一面之緣。
可一個矮墩墩胖乎乎的小姑娘,話說的這般老陳,着實讓人想發笑,偏偏湛非魚神色又極其認真。
“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賤蹄子,小小年紀也敢胡言亂語?你算什麽東西,還故人?”張夫人這話說的惡毒,指着湛非魚破口大罵。
“年紀不大竟然也知道勾引男人?我呸,不要臉的賤人,胡嬷嬷給我撕了這賤丫頭的嘴!”
被點名的胡嬷嬷傻眼愣住了,剛剛侍衛也好,衙役也罷都被揍的哭爹喊娘的,她一個老婆子平日裏在張府也就對着小丫鬟們耍耍威風,讓她動手,這要是挨了一腳,估計她再也爬不起來了。
“我娘說過賤人可不分年紀的,長的這狐媚模樣,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丘靜媛自诩也是個美人,可她性子跋扈,最見不慣比她漂亮的姑娘。
但凡有比自己漂亮的,丘靜媛總會想法設法的動手腳把對方的臉給毀了。
長此以往之後,那些參加花會、宴會的姑娘家,一個個都不敢在丘靜媛面前露臉,若是逼不得已,也都是往醜裏打扮。
湛非魚還一團孩子氣,丘靜媛原本不在意,可她不該有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丘靜媛也漂亮,唯獨眼睛不夠圓,看起來有點眯眯眼。
湛非魚站起身來,這些肮髒話即便鄉野潑婦也不會輕易罵出口,尤其是對着沒及笄的小姑娘,沒想到面前這兩人卻是出口成髒,可想而知平日裏是什麽秉性。
“阿暖。”湛非魚輕聲開口,包子臉上沒了笑容便顯得肅殺。
何暖速度極快,洋洋得意的張夫人和丘靜媛隻感覺眼前人影一花,啪啪兩聲響,臉頰被打偏了,嘴角更是流出血來,白皙的臉上瞬間就浮現出五指印。
整個二樓瞬間陷入詭異般的安靜,雖說張夫人罵的難聽,可誰也沒想到湛非魚一個小姑娘竟然還敢動手,關鍵是掌掴的還是同知夫人,日後張府的當家主母。
摸了摸臉頰,痛意傳來,張夫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打了,整個人如同被激怒的野獸,瘋了一般的怒吼起來,“你敢打我?你這個賤人竟然敢打我,我要殺了你……”
歇斯底裏的怒吼着,氣的失去了理智,張夫人都忘記何暖是個練家子,瘋婆子一般向着湛非魚、何暖撲了過去。
同樣被打的丘靜媛還很懵圈,她的身份别說被打,就算是一句重話,一句難聽的話都沒人敢對她說。
當然,這要是因爲丘家嫡支一脈和她同輩的人裏竟然沒有姑娘,丘靜媛也算是一枝獨秀,所以她行事跋扈嚣張。
可不管如何畢竟是個姑娘家,做的過分了也是後宅的事,家主一脈沒人會管,而旁人也不敢向丘府告狀,畢竟三房再如何,明面上也姓丘。
丘靜媛第一次挨打,她沒反應過來,這讓一旁的錢氏等人都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這小祖宗要是鬧騰起來,麟州府的天估計都要捅破了。
張夫人這一動手,蔣捕頭也不可能作壁上觀,好在張夫人發瘋了,何暖出手還是有分寸的,把人推了出去,有武婢護着,倒也沒有受傷,當然,除了剛剛那一巴掌。
“蔣捕頭不必爲難,等張同知來了便可。”湛非魚笑着開口,看來老師說的不錯,自己的确挺會惹事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何暖這身手明顯就是個高手,蔣捕頭可以肯定自己這邊即使動手也赢不了,再者涉及到了張夫人,還是得讓張大人過來處理。
“也好,姑娘稍等片刻。”蔣捕頭自己不敢離開,怕張夫人又發瘋,讓武婢和胡嬷嬷把人攔住,又點了一個最激靈的手下讓他會府衙報信。
今日剛好是張同知當值,若是其他人此刻則是優哉遊哉的喝着茶看着書,可張同知卻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隴右道的局勢變了,鎮邊侯府已經倒了,所以不管是張同時,還是他的上峰周知府這幾日忙的腳跟都不落地,連年夜飯也隻是草草吃了幾口,實在是要處理的事務太多。
“大人,喝點參茶。”幕僚馮平清把茶杯遞了過來,就張夫人那脾氣,别指望她能當好賢内助,不惹是生非就謝天謝地了。
所以張闵賢的生活起居都是張家的管家照料的,若是出門在外,則是馮平清這個幕僚打點,左右都有下人在,馮平清也隻需要開開口便可以了。
一杯參茶喝下去顯得舒坦了不少,張闵賢揉了揉眉心,清癯的臉龐比當日去鑲武縣更加瘦削,眼底泛着紅血絲,這幾日過的格外辛苦。
“偌大的鎮邊侯府說倒就倒了,楊家手握兵權終于等到了東山再起。”張闵賢滿臉疲倦,聲音裏透着苦澀,如果知道隻需要等八九年楊家就能起複,當年張家又怎麽會落井下石。
如今楊家即便不追究,可局勢擺在這裏,張闵賢想要更進一步是絕對不可能的。
“大人,事無絕對,既然丘家千金來了麟州府,想必是沖着旭少爺去的,若是能拉攏丘小姐。”馮平清想的是枕邊風,楊旭的性格他也算有點了解,女子别看柔弱,可用得好那也是一個利器。
張闵賢對丘靜媛不了解,畢竟是後宅小姑娘,還不曾及笄,要打探她的情況不容易,可丘家三房的話,張闵賢倒是知道一點。
“丘瑾瑜爲救楊旭死在凹子口,一條人命換一個聯姻,楊家也不虧。”張闵賢仔細斟酌着,三房一直想要奪權,可要扳倒家主一脈談何容易。
楊旭可以說是三房的希望,一旦楊旭成了三房的乘龍快婿,那麽有了将軍府的支持,丘家三房要奪權就變得容易多了。
不過這其中還有丘宗羲在,他可是嫡支一脈輩分最高的人,和楊老将軍可謂是生死之交,更是把楊旭當成了孫子輩。
所以短時間之内,至少楊老将軍還活着的時候,楊家不可能幫着三房對付嫡支。
但過個十年八年,若是丘靜媛生下了孩子,再加上長年累月的枕邊風吹着,楊旭會偏向三房太正常不過了。
“大人,丘家三房在隴右道沒有任何勢力,這便是我們的優勢。”馮平清從知道丘靜媛的存在後,就把此事前前後後的思慮了一遍。
三房不說要掌控楊旭,可至少要知曉楊旭在隴右道的情況,不可能靠着丘宗羲,那麽隻能找隴右道本土的勢力合作,而張家便是三房最合适的合作對象。
一來張家是楊旭的外家,不管以前鬧過多少矛盾,可血緣親情割舍不斷。
再者三房也知道楊旭不待見張家,張家想要修複關系隻能靠丘靜媛,如此一來,雙方也是互惠互利,彼此幫扶。
有了張家的幫忙,不單單能把楊旭的消息傳回黔中道,日後丘靜媛要做什麽,也有人能幫忙,她才能坐穩将軍夫人的位置。
否則她舉目無親的嫁到隴右道來,空有将軍夫人的頭銜,實則什麽事都做不了,一直龜縮在後宅的話,又怎麽幫三房争奪家主之位?
這邊張闵賢和馮平清還在詳細商談,守在外面的小厮回禀道:“大人……”
捕快進屋後,也不敢耽擱,快速的把酒樓的事說了一遍,畢竟連張夫人都挨了巴掌,這會正鬧着,大人若再不過去處理,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麽樣。
“鑲武縣的故人?”張闵賢再一聽是個漂亮的小姑娘,身邊還有一男一女兩個随從,立刻就想到了湛非魚。
蹭一下站起身來,張闵賢大步往門外走。
捕快傻眼的愣住了,原來那小姑娘不是說瞎話,還真是張大人的故人。
有蔣捕頭在,甭管張夫人怎麽叫嚣,幾個捕快都不會動手,動手也是送上去挨揍,他們又不傻,再說了那些侍衛一個個也跟聾子一般站原地不動。
挨了一巴掌的臉頰火辣辣的痛着,張夫人這輩子第一次被掌掴是成親的第二年,她兒子出生不到一個月,張闵賢就帶了一房美妾進門。
張夫人當時就炸了,直接帶着陪嫁的丫鬟婆子們沖了過去,看着那從江南來的瘦馬,一怒之下把人活活給打死了。
不解恨之下還把人丢到了床上,拿被子一蓋就完事了。
當天晚上從衙門回來的張闵賢一個箭步就撲到了床上,結果可想而知,那一次張闵賢是真的被吓的軟了,整整喝了一個月的藥。
想想也對,在衙門忙碌的時候就想着家中的美妾,回來後看着人已經躺在床上了,心猿意馬的張闵賢自然有了反應。
可撲到床上卻對上一張鼻青臉腫,死不瞑目的臉,面容上還殘留着死前的痛苦和不甘,張闵賢隻被吓的軟了而沒被吓死,也算是他膽子大。
大發雷霆的張闵賢狠狠的給了張夫人一巴掌,怒罵了一聲“潑婦”。
所以平日裏張夫人再跋扈,卻也不敢和張闵賢這個丈夫鬧騰,不是她三從四德,以夫爲天,而是怕了張闵賢,更怕他對娘家動手,到時候自己無依無靠,還不被那些狐狸精爬到頭上作威作福。
所以張夫人再鬧騰,也有一個度,隻要她不出格,爲了名聲和仕途,張闵賢輕易不會休妻。
這是她第二次被人掌掴,關鍵動手的還是一個丫鬟,張夫人的怒火可想而知,手裏有把刀她都能一刀宰了何暖洩恨。
可惜武力值不夠,再加上蔣捕頭不作爲,這會隻能尖叫怒罵着,什麽肮髒話都罵了出來。
一腳踏進酒樓的大堂,張闵賢就聽到樓上那尖利刺耳的叫罵聲,張闵賢連刷的一下黑成了鍋底。
尤其是酒樓外還有不少百姓在偷聽,紛紛猜測這是誰家的夫人這麽潑辣,什麽肮髒話都能罵出口。
對比一下,家中的母老虎還算溫順的,至少沒有在大庭廣衆之下這般撒潑。
聽到樓梯處傳來的腳步聲,蔣捕頭立刻迎了過去,“大人。”
沒理會蔣捕頭等人,張闵賢一眼就看到了抱着手爐坐在椅子上的湛非魚,“湛……”
“老爺,你總算來了!”張夫人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也是三十多歲的半老徐娘了,這會偏偏像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委屈無比的向着張闵賢撲了過去。
“老爺,這個賤丫頭竟然敢動手打我,這分明是不把老爺不把我們張府放在眼裏……”
“閉嘴!”張闵賢陰沉着臉警告的看着喋喋不休的張夫人,可即便再嫌棄,衆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壓着火氣,“胡嬷嬷,扶着夫人去醫館看傷。”
随後不理會錯愕的張夫人,張闵賢向着湛非魚走過去,“拙荊失儀,還請湛姑娘多多包涵。”
“張大人嚴重了,不過是口角之争罷了,我行事沖動,也請張大人海涵。”湛非魚客套了兩句,本來就是半斤對八兩,張夫人罵的難聽,湛非魚也給了她一巴掌,扯平了。
蔣捕頭等人錯愕一愣,這小姑娘不單單是大人的舊識,而且來頭不小,否則大人怎麽以平輩之态相交,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備受打擊的則是一旁的張夫人,自己丢了大臉,張闵賢不但不給她讨回公道,還主動賠禮道歉,這讓張夫人氣的咬牙切齒。
若不是胡嬷嬷用力抓住了她胳膊,氣瘋了的張夫人估計按捺不住的撲過去和湛非魚厮打了。
“夫人你冷靜一點。”胡嬷嬷低聲開口,哀求的看向氣的眼睛都充血的張夫人,“那想必是老爺認識的小輩,夫人大局爲重那。”
夫人在麟州府的貴婦圈子裏說一不二,那是因爲老爺是麟州府同知,所以夫人才能妻憑夫貴。
可一旦惹怒了老爺,即便不休妻不和離,把夫人往後宅一關軟禁起來,那麟州府誰還買夫人的賬。
張夫人敢怒不敢言,可又咽不下這口惡氣,話鋒一轉道:“老爺,我被打也就罷了,可關鍵是丘小姐,這可是黔中道丘家的千金,若是在麟州府被人欺辱了,丘家一旦追究起來,這可如何是好?”
丘靜媛本就是驕縱跋扈的性子,之前是被何暖一巴掌打懵了,之後就被錢氏帶去雅閣處理臉頰上的傷口。
錢氏也是沒法子啊,丘府是派了侍衛過來了,可十來個侍衛也打不過那一對兄妹,所以隻能先勸着丘靜媛先抹藥,别讓臉上留了疤痕。
從雅閣裏一出來就聽到張夫人的話,丘靜媛哪裏還忍得住,叫嚣的沖了過來,“張同知你來的正好,這個賤人敢縱仆行兇,你立刻把人抓起來!”
也不怪丘靜媛對張闵賢大呼小叫的把他當下人使喚,她在黔中道備受寵愛,性子養的跋扈。
再說張闵賢不過是個四品小官,丘靜媛還不放眼裏,大伯可是黔中道布政使,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
一個剛消停又來了一個,張闵賢看了一眼叫嚣的丘靜媛。
雖說出身世家,言談舉止比起湛非魚卻是差遠了,張闵賢和湛非魚平輩相交,一來是因爲顧學士的身份,而且湛非魚手握禁龍衛令牌。
二來也是湛非魚有真才實學,南宣府的小三元,爲人通透,行事也周全,雖說是個小輩,可同爲讀書人考過科舉的張闵賢會另眼相待也在情理之中。
可丘靜媛呢?雖說是丘家的千金小姐,可不過是個平頭百姓,還敢對他頤指氣使,張闵賢不滿也正常,他若是連個小輩都要巴結奉承,他也不會被張知府定爲張家的繼承人。
“丘小姐。”壓下怒火,一身官服的張闵賢還是那孤傲冷肅的姿态,說的也是官場的客套話,“丘小姐若是讓本官抓人,還請先遞狀子到府衙,屆時本官一定會依法行事。”
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态度,張闵賢看着怒不可遏的丘靜媛,沉聲繼續道:“本官要提醒丘小姐一句,湛姑娘有功名在身,丘小姐如果要狀告的話,隻怕先要挨一頓闆子。”
即便出身丘家又如何,丘靜媛就是個平頭老百姓,湛非魚卻有秀才功名,更是小三元,嚴格來說不能算是民告官,但張闵賢态度稍微偏一點,丘靜媛挨闆子也正常。
“你這個昏官!”丘靜媛氣的破口大罵,尤其是看着張闵賢這官威十足的模樣,氣狠了,突然伸出手,一巴掌向着張闵賢的臉打了過去。
好在丘靜媛隻有十二歲,個頭雖然不矮,但比起張闵賢卻還是矮了一截,所以這出其不意的一巴掌并沒有打到張闵賢的臉上,隻是打到了他的下巴還有脖子。
撒潑的丘靜媛順勢抓了一把,保養極好的指甲在張闵賢脖子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呃……
不說張闵賢被打的懵了一下,湛非魚也是看的目瞪口呆,這才是真的猛士啊,竟然敢掌掴朝廷命官!
就算是湛非魚也不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還當着衙門這些捕快、衙役的面打張闵賢,這傳出去了,張闵賢絕對是名聲掃地,日後還怎麽管轄一方。
“大膽!”蔣捕頭怒喝一聲,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丘靜媛的胳膊,猛地一個用力把人推開了。
脖子處火辣辣的痛,張闵賢饒是養氣功夫再好,這會也氣的鐵青了臉。
偏偏丘靜媛還不知道分寸,被錢氏抓住了,這會還指着張闵賢叫罵,“你這個昏官,竟然敢幫着這個賤人,我一定要告訴我爹,告訴我大伯,等摘了你的官帽,我看你還怎麽幫這個賤人!”
湛非魚同情的看着被指着鼻子罵的張闵賢,這要是再罵下去,張同知估計真的要殺人了,“阿暖,把人打暈了,吵的耳朵疼。”
何暖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
叫嚣的丘靜媛隻感覺脖子後一痛,眼前一黑就暈倒在錢氏身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剛剛何暖動手,丘府的侍衛都沒阻攔。
錢氏即便是八面玲珑,這會也是頭痛萬分,她知道丘靜媛嬌生慣養,脾氣差,性子也霸道,可她真沒想到堂堂丘府的千金竟然這麽沒腦子。
她打了張同知,到時候拍拍屁股回了黔中道,張同知是拿她沒辦法了,可錢家在毗鄰的鄯州府,而且鄯州府同知周大人還是張大人的妹夫,要收拾商賈錢家那不是一句話的事。
即便是一開始撒潑叫罵的張夫人也沉默了,當年她把那美妾給活活打死了,老爺當時也是雷霆大怒,那恐怖的表情和這會相差無幾,張夫人也慫了。
“張大人,時間不早了,我還要趕回鑲武縣,就先告辭了。”湛非魚出聲打破了這詭異般的平靜,再待下去她都尴尬了。
張闵賢努力維系着一貫的表情,可臉龐還是有點僵硬,“的确不早了,本官送湛姑娘出門。”
兩人一起向着樓梯走了過去,何生和何暖緊随其後。
等張闵賢走了,所有人都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
“你們給我記住了,今日什麽事都沒發生,誰敢出去胡言亂語,本夫人要了他的狗命!”張夫人這會又嘚瑟起來,表情兇狠的威脅了蔣捕頭等人。
錢氏也上道,立刻接過話來,“夫人請放心,剛剛我們一直在雅閣裏,什麽都沒看見也沒聽見。”
酒樓後院,何生趕着馬車過來了,何暖掀開簾子,湛非魚便和張闵賢告辭,“大人請留步。”
“湛姑娘慢行。”目送着馬車使出了後院,張闵賢臉龐徹底陰沉下來。
在外面站了半晌,看到蔣捕頭過來了,張闵賢這才從牙縫了擠出話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之前禀告的捕快隻說張夫人在酒樓和人起了沖突,張闵賢得知一方是湛非魚就急匆匆的趕來了,根本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而且天寒地凍的,湛非魚爲什麽會來麟州府。
“回禀大人,屬下詢問了酒樓的掌櫃……”
蔣山能當這個捕頭,而且張夫人幾次鬧騰,都被張闵賢壓了下去,并不是因爲這出了五服的親戚關系,而是蔣捕頭的确有能力。
沖突的起因竟然是因爲一道花雕醉酒?這操蛋的破事,張闵賢摸了一下脖子,丘靜媛若不是身份貴重,他都想要把人拉去衙門打幾闆子,堂堂世家千金竟然爲了一道菜和人起沖突。
蔣捕頭平日裏處理麟州府大大小小的沖突,這樣仗勢欺人的事也見得多,丘靜媛這一次是踢到鐵闆了,若是一般的人,畏懼丘家的名頭肯定會把花雕醉雞讓出來。
“不對,你剛剛說她和一個成年男子一起用膳,而且還叫對方老師?”張闵賢一個激靈,能被湛非魚叫做老師的隻有遠在京城的顧學士。
至于丘瑾瑜,根據張闵賢打探到的消息,丘宗羲雖然一直在指點湛非魚功課,可她喊的一直是丘老先生。
“你把掌櫃的叫過來!”一想到和顧學士差一點碰面了,張闵賢都顧不得剛剛的丢臉,大步向着酒樓走了過去。
掌櫃的和負責上菜的店小二詳細的描述了一下顧輕舟的長相,再者湛非魚的的确确喊的是老師。
店小二當時還詫異了一下,原以爲是長輩帶着自家小輩,卻沒想到竟然是師徒。
“大人,小的聽那幾個下人的口音,他們的确是打京城來的。”掌櫃的做的是迎來送往的酒樓生意,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所以才能判斷出幾個侍衛都是京城人士。
讓蔣捕頭叮囑一下掌櫃的他們不要再說此事,張闵賢上了官轎便回府衙去了,短時間之内他不會再來這酒樓,甚至都不願意見張夫人。
……
馮平清身爲幕僚,他一直都在幕後,很少出現在人前,所以即便擔心張夫人給張闵賢惹了麻煩,這會也隻能在府衙焦急的等待。
正在屋裏來回踱步的馮平清聽到腳步聲,立刻開門迎了出去,“大人。”
一看張闵賢這神色,再看他脖子處的抓痕,馮平清就知道大事不妙,妻賢夫禍少,古人誠不欺我。
“進屋再說。”張闵賢滿臉倦色的進了屋。
馮平清也立刻跟了上來,示意小厮守在外面,這才把門給關上了。
等張闵賢把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馮平清同樣是一臉無語,再看着張闵賢脖子上被指甲抓出來的血痕,更是不知說什麽是好,這哪是世家千金,鄉野潑婦都沒這般潑辣的。
“大人,以丘小姐的秉性,這和丘家三房的合作?”馮平清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端坐在主位的張闵賢嫌棄的擺擺手,“就這般心性,脾氣,你還指望她能拿捏住楊旭?”
楊旭不說多出色,但看他和湛非魚之間的親近,足可以知道楊旭更喜歡湛非魚這般聰慧知禮的小姑娘。
丘靜媛不管是不是才女,小小年紀就這般蠻橫不講理,楊旭就是再沒腦子也看不上丘靜媛。
即使丘家三房用丘瑾瑜的死強行訂下婚約,日後楊旭和丘靜媛也是相敬如冰,指望丘靜媛吹枕邊風是絕無可能。
馮平清轉念一想也對,就說大人和夫人,别說伉俪情深了,這就是一對怨偶。
馮平清估計但凡時間能倒轉回去,大人就算是一輩子不成親也不會娶夫人,娶個母老虎回來禍害自己。
看得出馮平清的擔憂,張闵賢反而不在意了,“即便要和丘家三房合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此事需從長計議。”
沒見過丘靜媛之前,張闵賢倒有幾分期待,不求對方像湛非魚這般才華橫溢,至少也該是個知書達理或者溫柔賢淑的性子,丘靜媛這般已經是被丘家養廢了。
入夜,張闵賢并沒有回張府,反而去了城外的紅楓小院。
即便被人知曉了也不奇怪,中午在酒樓,張夫人害的張闵賢丢了那麽大臉,這會他去莊子裏小住,找紅粉知己散散心再正常不過。
暗無天日的密室裏,隻有燭火的光芒照亮,密閉的屋子裏空氣不流通,所以不但憋悶,因爲這密室在地下,又是寒氣逼人。
聽到開門聲,蜷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的張依依這才擡起頭來。
看清楚來人後,張依依激動的坐起身來,扯動了腳踝上的玄鐵鍛造的鏈子,發出一陣叮當當當聲。
“大哥,大哥,我求求你放我出去,我什麽都招供,那八個地痞無賴都是鎮邊侯府的侍衛殺的,不是小旭殺的,是鎮邊侯要嫁禍小旭,害了小旭的名聲,大哥你放我出去,我願意作證。”
凄慘的哭嚎起來,可因爲沒多少力氣,這哭聲都不響亮,憋在嗓子眼裏一般,讓人聽起來都有些動容。
縱橫官場多年,張依依這點魅惑人的伎倆,張闵賢根本看不上眼,冷聲打斷了她的哭訴。
“行了,既然在這裏你就該知道這輩子都不可能出去,除非楊旭願意讓你出去,可你别忘了你現在的身份。”
關押在鑲武縣大牢裏的女囚犯,這會除了殺人的罪名外還多了一個越獄潛逃的罪名,罪上加罪,張依依若真的出去了,估計也是死路一條,被囚禁在密室裏,至少還能保命。
哭訴聲戛然而止,張依依抽噎了兩聲,卻是不敢再哭了,也是因爲知曉哭也無用,隻是嘶啞的聲音透着恨意和不甘,“楊守成好狠的心,他這是故意要毀了我。”
即便是被抓下獄也有洗清罪名的一日,可如今這一“逃獄”,就等于斷絕了張依依所有的退路,而且保全了她的一條命,楊旭對張依依整個生母再無牽挂。
這般一想,張依依是恨不能把楊守成的心都給剖出來,看看他的心肝是不是黑的,他怎麽能對自己這麽狠,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自己還給他生下了楊旭這個兒子。
“你也不必怨恨楊守成,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而已。”張闵賢懶得聽她的抱怨,她給楊守成戴了那麽一頂綠帽子,這些年楊守成都沒派人殺了她,已經算是寬容大度了。
至于張依依想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最好還能回到将軍府成爲将軍夫人,還是楊旭的慈母,那根本是妄想,是個男人都不會答應。
“即便楊旭一直在石頭村,想必你對他也有些了解,過些日子我會送幾個小姑娘過來,你好好指點教導着,日後她們如果有本事說服了楊旭,你便能重見天日。”張闵賢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張依依畢竟是楊旭的生母,雖說此前她一直沒去石頭村看過楊旭,但關于楊家祖孫三人在石頭村的情況,張依依想必是一清二楚。
她又深谙女人的手段,若真的調出幾個得用的人來,不求成爲楊旭的枕邊人,就算是個說的上話的丫鬟,日後也有大用。
比起被關押在這暗無天日的密室裏,早晚會瘋掉,有幾個小姑娘過來也是好的,張依依不用想的就答應下來。
她其他的本事或許沒有,但對付男人的手段卻是一套一套的。
如同張闵賢的别有用心,張依依這會又看到了希望,自己若真的能調出個小姑娘,日後得了楊旭的青睐,這枕邊風一吹,自己說不定就離開這密室了。
……
鑲武縣,丘府。
書房裏,看着情緒還不錯的湛非魚,丘宗羲也放下心來,他還擔心顧輕舟一走,湛非魚會心情低落。
“我在麟州府的時候遇到一個人。”湛非魚突然開口。
不說丘宗羲好奇,就連坐在一旁臨帖的楊旭也放下手中的筆,這個人必定值得注意,否則小魚不會特意拿出來說。
湛非魚瞅着楊旭,直看得他心裏都發毛了,這才幽幽的開口:“她是丘家三房的姑娘,好像叫丘靜媛,她就在麟州府,是一個姨婆陪同,據說丘靜媛年前就到了鄯州府,這個年都是在錢家過的。”
“丘靜媛?”丘宗羲眉頭一皺。
因爲丘家小輩裏就這麽一個小姑娘,即便是三房的姑娘,可名字丘宗羲還是知道的。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而且還是出身書香門第的丘家,關鍵是三房最重規矩,整日把禮教挂在嘴上,丘靜媛竟然獨自外出,着實讓丘宗羲詫異。
“小魚,你看着我幹什麽?”楊旭不解,有了丘瑾瑜這個例子在前,楊旭現在對三房的人很是反感,提都不想提。
湛非魚臉上憋着壞笑,對着楊旭頑劣的眨眨眼,“老話說的好,女大三,抱金磚。”
禁龍衛打探消息是最擅長的,所以從中午離開麟州府,到此刻不過兩個時辰而已,湛非魚這邊已經得到了丘靜媛的大緻情況。
過了年十二歲,比起楊旭剛好大了三歲,而且她隻帶了下人從黔中道過來的,算得上是離家出走。
隻是丘靜媛出門前,丘瑾瑜還沒有遇險,但凡有腦子的想一想就知道丘靜媛這個千金小姐不遠千裏來到隴右道是沖着什麽來的。
“哼,一個蠻夷奸細還不夠,連小旭的親事都盯上了。”丘宗羲氣的一拍桌子,對無所不用其極的三房更加厭惡。
楊旭同樣是一臉吃了蒼蠅的憋屈模樣。
湛非魚不厚道的笑了起來,“外面的傳言是丘瑾瑜爲了救你死在凹子口,所以你欠丘家三房一條人命,讓你娶了丘靜媛這要求不過分。”
如果丘瑾瑜真的是三房的獨子,又是堂堂小三元,他因爲救楊旭而喪命,這要求真的不算出格。
其實如果丘瑾瑜沒死,丘靜媛這個妹妹千裏迢迢的來找大哥,然後住在丘府,有丘瑾瑜的撮合,她和楊旭會日久生情也正常。
楊旭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想想就頭皮發麻。
尤其知道丘靜媛就在麟州府,這讓楊旭忍不住後悔,當初還不如說丘瑾瑜是死在祝枭手裏,這樣三房也沒辦法找自己逼婚。
“你别看老夫,老夫不擅長此事,小旭啊,你缺少磨煉,要不你就拿丘靜媛練練手。”丘宗羲把事推的一幹二淨,一把年紀了,老喽,什麽情情愛愛的,啧啧,還是讓小輩自己處理。
湛非魚絕對算是烏鴉嘴,這不還不到吃飯時間,下人就來禀告丘靜媛到了,馬車就停在丘府大門外。
丘宗羲連拜帖都沒看就遞給了楊旭,誰招來的破事誰負責。
“先生,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這句話該如何理解?”湛非魚一本正經的向着丘宗羲請教。
一旁,拿着拜帖的楊旭嘴角抽了抽,小魚這是欺負自己讀書少嗎?可他就算讀的書少,也知道這句話出《論語》,而小魚早就學過四書了!
若是以前,楊旭估計也撂擔子不幹了。
但此刻,雖然不樂意,楊旭還是起身往門外走了去,既然是沖着自己來的,自己的确要負責解決,不能事事都依賴别人。
馬車裏,丘靜媛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姨婆你出去看看,怎麽回事,小厮去通報了嗎?怎麽這麽久!”
“靜媛。”看着丘靜媛臉頰上半點傷痕都看不見了,錢氏收回目光勸解道:“這畢竟是丘老先生的地方,丘老先生德高望重,我們是小輩,别說多等了一段時間,就算是一個時辰也得繼續等着。”
錢氏和顔悅色的勸解暴躁的丘靜媛,心底卻滿是鄙夷,就算是丘家小輩裏唯一的姑娘又如何?被嬌慣了一點,就有恃無恐了,還敢和丘老先生叫闆。
錢氏都想剖開丘靜媛的腦袋瞧瞧,裏面裝的都是水嗎?
就算是丘家家主來了,沒有得到首肯也不可能闖進去,丘老先生的輩分擺在這裏了,更何況他對聖上和顧學士還有救命之恩。
如今楊家已經起複了,丘老先生和楊老将軍乃是生死之交,所以錢氏可以肯定,丘靜媛但凡敢放肆一點,保管就被人趕出了隴右道。
“小姐,有人出來了。”守在馬車外的晴紅一看門開了,趕忙回了一句。
錢氏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又看了看丘靜媛,并無不妥的地方,這才讓晴紅掀開簾子攙扶着丘靜媛下了馬車,自己也跟着下來了。
楊旭前腳剛出來,湛非魚和丘宗羲後腳就跟了出來,功課什麽的一會再寫,還是先看看熱鬧再說。
“你是誰?”眉頭一皺,丘靜媛嫌棄的看着站在大門口的楊旭,一個黑小子,穿的還這麽寒酸,難道是丘府的小厮?
堂叔爺越來越不講究了,偌大的府邸什麽阿貓阿狗都收留,也不怕連累了丘家的好名聲。
“靜媛,這或許是楊少爺。”錢氏已經不生氣了,這一路上生氣的地方太多,氣的多了反而平和了,左右這就是個草包美人,氣死自己不劃算。
一聽這是楊旭,丘靜媛更加的嫌棄,她貴爲丘府的千金,喜歡的是那些君子端方、才華橫溢的讀書人。
楊旭就是個黑小子,還是個闆着臉好似誰欠了他銀子的黑小子,這寒酸埋汰的樣子,就算給她牽馬,丘靜媛都嫌棄。
更别說隴右道寒冷,這短時間丘靜媛也凍得夠嗆,再想着日後一旦成親了,她就要嫁到這不毛之地,整日和風沙塵土或者積雪爲伍……
丘靜媛嫌棄的恨不能立刻就走,黔中道那麽青年才俊她都沒看上,難道非得自貶身價嫁給這個粗鄙的黑小子?
“丘爺爺不見客,兩位請回吧。”繃着臉開口,楊旭不近人情的趕人,把拜帖遞給身旁的管家,讓管家送還給丘靜媛。
丘宗羲不喜丘家人來打擾,這些年連家主一脈的小輩過來,丘宗羲也就見上一面,然後就趕人離開,更别提三房的人了,沒有讓小厮拿着棍子趕人,那已經是看在同一個祖宗的份上。
“你怎麽這般無禮!”丘靜媛脾氣蹭一下上來了,怒指着楊旭叫罵起來,“你知道我是誰嗎?這裏是丘家的地盤,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趕我走?”
楊家如果沒有起複,丘靜媛這般罵也就算了,可楊家沉冤得雪,楊旭就是妥妥的将軍府小公子,日後的繼承人,論起身份來,他比丘靜媛可尊貴多了。
楊旭經曆的事多了,早已不是吳下阿蒙,這會對叫罵的丘靜媛也沒了好臉色,“你是誰我不知道,但我是楊家楊旭,你再敢多罵一個字,我讓你走不出隴右道!”
躲在大門後偷看的湛非魚不由震驚的瞪大了雙眼,低聲道:“楊旭竟然會仗勢欺人了。”
“跟你學的。”丘宗羲哼哼着,這就是跟好學好,跟壞學壞。
丘靜媛氣的一個仰倒,她瞧不上的黑小子竟然還敢威脅自己!丘靜媛恨不能讓侍衛上前把楊旭教訓一頓,讓他跪在地上求饒。
可剛剛說話太多,臉頰上還有點輕微的脹痛,這讓挨了一巴掌的丘靜媛突然不敢放肆了。
畢竟楊旭身份擺在這裏,他要是真的下了命令,丘家遠水解不了近火,那麽最終倒黴的肯定是丘靜媛自己。
看着表情扭曲,忿恨不甘,卻不敢再叽叽歪歪罵人的丘靜媛,楊旭突然感覺這般說話真的很痛快,難怪小魚遇到不喜歡的人都是這種腔調,套用小魚的話那就是:我就喜歡你恨我,卻有幹不掉我的樣子。
錢氏無語的看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丘靜媛,她身份是貴重,那也要看面對的是什麽人,敢和将軍府的小公子耍橫,也不看看對方會不會買賬。
陪着笑臉,錢氏上前兩步,微微一笑道:“還請小公子多多包涵,靜媛也是因爲得知大公子的死訊,情緒不穩遷怒到了小公子身上,還請小公子見諒。”
丘瑾瑜死了,還是爲了救楊旭死在凹子口,就沖着這天大的恩情,楊旭也該好好接待丘靜媛。
一聽到丘瑾瑜的名字,楊旭表情更加難看,好在他膚色黑,這厭惡憤怒的模樣和悲恸的模樣也沒多少區别。
“我哥的屍體在哪裏,我要帶他回黔中道。”丘靜媛恨恨的開口,憤怒的盯着楊旭。
估計是有恃無恐了,丘靜媛态度比剛剛更惡劣,譏諷冷嘲道:“我大哥若是在天有靈的話,隻怕甯可救一個畜生,也不願意救某些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徒!”
“屍體暫時存放在義莊,你要去的話我讓下人給你帶路。”楊旭硬邦邦的丢出話來,沖他這态度來看,那是半點感恩之心都沒有。
這讓一直默默觀察的錢氏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消息有誤?
可此前傳出來的消息,都說楊旭和大公子一見如故,兩人親如兄弟,怎麽現在大公子死了,楊旭态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這樣也未免太薄情寡義了吧,甚至都懶得粉飾太平。
丘靜媛的火氣再次湧了出來,氣憤之下都忘記了楊旭剛剛的威脅,咄咄逼人的質問:“你就是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
楊旭冷嗤一聲,同樣毫不客氣的怼了回去,“不要說什麽救命之恩,其一:我沒有讓丘瑾瑜丢下鑲武縣手無寸鐵的百姓去救我!”
“其二,當夜在凹子口,雖然有敵人埋伏着,可我父親早已經安排妥當,那些宵小鼠輩豎着進來橫着出去,可因爲你大哥的突然出現,打亂了我們原本的計劃,爲了救他,我還犧牲了三個手下!他是死有餘辜!”
不說丘靜媛和秦氏聽的一愣一愣的,大門後面的湛非魚和丘宗羲也是傻眼了。
楊旭進步神速啊,本來是個不開竅的榆木腦袋,現在糊弄人的說法都是一套一套的,逼真的讓他們都要信以爲真了。
被楊旭這麽張冠李戴,錢氏還真不好拿丘瑾瑜的死來說事,楊家都計劃部署好了,可丘瑾瑜突然出現壞了計劃不說,還連累楊旭這邊死了人,也難怪他惱火。
“你胡說,你根本就在胡說八道!”丘靜媛哪裏願意接受這個說法,她是看不上楊旭這個黑小子,也不願意和他訂下婚約。
但丘靜媛看不上是她的事,她的驕縱絕對不允許是楊旭來悔婚。
氣狠了,丘靜媛尖聲叫罵着,“你分明是不想承認我大哥的救命之恩,所以才在這裏信口開河,我大哥是爲了救你而被殺的,你去隴右道找個人問問,誰都知道我大哥是因你而死!”
“行了,你不相信也罷,真相便是真相,若不是看在丘爺爺的份上,爲了顧及丘家的面子,我半點不會替丘瑾瑜遮掩,你既然要看屍體,那就過去把,天一黑義莊就要關門了!”
楊旭丢下話,也不找人給她們帶路了,回到丘府後直接讓守門小厮把門砰一聲關上了。
看着站一旁的湛非魚和丘宗羲,楊旭臉上的冷漠瞬間褪去,又恢複成了往日的正常表情。
“楊旭啊楊旭,沒想到你還挺會忽悠人的。”湛非魚走過來拍了拍楊旭的肩膀,回頭沖着丘宗羲笑道:“這是不是士别三日當刮目相待。”
“處理的不錯。”丘宗羲也難得誇贊楊旭,想到丘靜媛那嚣張跋扈的态度,果真是三房的女兒,一樣的目中無人,一樣的嚣張霸道。
“丘爺爺,小魚,我打算放人放出消息,這樣一來三房就不能用救命之恩來要挾我。”楊旭突然發現說謊也沒那麽困難,隻要面無表情的闆着臉就可以了。
這消息一旦放出去,丘家三房必定要反擊,包括暗中那些楊家的敵人,此刻都在苟延殘喘着,估計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抹黑楊旭的機會。
不過考慮到楊旭還年幼,這忘恩負義的謠言即使傳出來對楊旭的影響并不大,而且行伍中人最看重的是本事,真刀真槍殺敵的本事,砍殺敵人可不是靠嘴皮子。
得到湛非魚和丘宗羲的認可,楊旭難得露出笑來,“我這就去鐵匠鋪找鐵老伯商議。”
即便楊家起複了,可楊老将軍暫時還住在石頭村,鐵匠鋪也依舊在,隻是如今就剩下鐵老伯一人了,他的三個兒子都再次回到了軍中,目前都在楊守成的麾下。
估計不想和門外的丘靜媛再碰面,楊旭直接從丘府的側門離開的。
湛非魚跟着丘宗羲往書房走,熱鬧看過了,該做的功課還是要做的。
三兩步之後,丘宗羲突然停住了腳步,一臉懷疑的盯着湛非魚,“不對,連楊旭這個榆木腦袋都能急中生智的想出這個法子來擺脫三房,你們不可能想不到,小丫頭,你們到底在打什麽啞謎?”
如果一開始就說丘瑾瑜急功近利,丢下鑲武縣的百姓不顧,爲了巴結楊旭去了凹子口,最後卻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但沒有救到人,反而成了累贅,楊旭這邊爲了救他還死了好幾個手下。
這樣一來,即便日後三房有其他說法,可大家已經先入爲主了,而且隴右道又是楊家的地盤,邊關百姓對楊家是多麽擁戴,他們必定會相信楊旭的說辭。
那麽楊旭就無須在意什麽救命之恩,三房保管不敢挾恩圖報,更别說還要把丘靜媛訂給楊旭。
湛非魚咧嘴一笑,表情極其無辜,“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個負責讀書的小孩子,這是大人的事,先生您都不知道,我就更加不清楚了。”
這事的确是殷無衍,顧輕舟還有楊老将軍、楊守成四人商定的,爲什麽隻說丘瑾瑜死在凹子口,死在敵人手中,湛非魚還真沒細想,畢竟殷無衍和顧輕舟都在,真不需要她動腦子的。
“老夫不知道那是因爲老夫懶得管這些雜事!”丘宗羲沒好氣的一瞪眼,他不清楚,那也是因爲他閑雲野鶴慣了,對這些權謀算計懶得過問。
不過想想當時楊老将軍和楊守成都在,丘宗羲也就不再刨根問底了,天知道他們是不是有什麽布局,或許是故意留了一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