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族老都不答應用五十萬兩換京城的産業,鄧治武又糾結了,這銀子全拿走就能解決西南大營的燃眉之急,可不能錢生錢,又感覺愧對湛非魚。
畢竟這銀子留在劉家,估計十年就能賺到五十萬兩。
相對于鄧治武的左右爲難,湛非魚态度卻很随意,“既然如此,那我就厚顔收下五十萬兩銀子,日後在不違背大慶律法的前提下,劉家若是有麻煩,我一定會幫忙。”
一個輕飄飄的承諾就拿走劉家五十萬兩銀子!
六族老氣的雙眼冒火,這銀子若是湛非魚留下了,六族老還能以此要挾,可這銀子會被鄧家送去軍營,這就是民族大義。
劉家花了銀子卻給湛非魚買了個好名聲,六族老氣的要吐血,他這輩子還沒做過這麽虧本的買賣!
話已至此,湛非魚站起身來,看着架勢是打算走了。
這讓憋火的六族老差一點氣的厥過去,這死丫頭不但貪,臉皮子厚,還說翻臉就翻臉。
“湛姑娘不必如此,凡事都可以商量。”大族老警告的看了一眼六族老和八族老,緩緩開口道:“劉家想要尋求顧學士的庇護,自然會付出相應的利潤。”
但把劉和鋒名下的産業都置換成京城的産業卻不行,劉家虧太大了。
短時間之内湛非魚也許會和劉家合夥經營,可一年兩後,顧學士絕對能派人過來接替這些生意,被一腳踢開的劉家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劉家舍出銀子是沖着顧學士的庇護。
湛非魚又坐了下來,态度謙虛,“大族老不妨直言,對經商我也不懂。”
八族老幾個急性子被湛非魚這厚顔無恥的态度氣的無語了,她這樣還叫不懂?都把劉家逼的沒有退路了。
鄧治武雙眼冒光的看着湛非魚,難怪夫子一直罵自己榆木腦袋,這會看着湛非魚,鄧治武總算明白什麽叫做聰明人。
饒是大族老處事不驚,滿是皺紋的老臉也僵了一下,湛非魚幸好是個讀書人,這要是商賈,估計就沒劉家什麽事了。
“湛姑娘,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大族老亮出了劉家的底牌。
劉家拿出二十萬銀子給鄧治武帶走,茶園依舊落在湛非魚名下,但卻是劉家人負責後續的經營,每年盈利雙方對半分。
劉家的商隊和酒坊湛非魚可以用剩下的銀子參與,每年抽出半成利潤分給她,而她也不需要參與經營,可以說是白撿的銀子。
大族老說完之後,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起茶來,他也不催促,但凡是個聰明人就知道劉家的誠意。
“商隊和酒坊是我們劉家最賺錢的兩個行當。”五族老繃着臉提了一句。
這話并沒有誇大,劉家的先祖就是靠跑商發家的,把江南的瓷器、絲綢、茶葉等送去蠻夷外族,再把蠻夷的藥材、皮毛、珠寶原石運回江南。
這一來一往就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可給劉家帶來的财富也是巨大的,但跑商途中的危險也可以想象,風餐露宿、天氣惡劣,還可能遇到劫道的匪宼。
即便曆經千難萬險到達蠻夷,可外族野蠻好戰,曾經劉家的一支商隊就把命留在了蠻夷,不單單貨物都被蠻夷搶走了,商隊十四多條性命也都死無葬身之地。
“商隊的賬不好查。”湛非魚一針見血的指出其中的問題。
商隊的确賺銀子,一來一回說不定能賺上萬兩。
可商隊賺了還是虧了,賺了多少都是劉家說了算,是賬房說了算,五兩銀子收的皮毛,記賬時可以寫上五十兩,這就是十倍差了,查賬也查不出來。
脾氣暴躁的八族老眉頭一皺,還沒開口就被放下茶杯的大族老給制止了,現在是劉家有求于人。
像是沒看到八族老要吃人的兇狠表情,湛非魚笑着繼續道:“至于酒坊,說到底靠的是釀酒的方子和釀酒師。”
“我劉家後輩若是有湛姑娘的一半,我們這把老骨頭死了也瞑目了。”大族老滿臉感慨的誇了一句,即便隔行如隔山,可湛非魚一開口就說到了點子上。
大族老願意讓湛非魚從酒業上賺銀子,那是因爲劉家掌握着釀酒的方子。
至于釀酒師,即便沒有簽奴契,可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在劉家的掌控之下,翻不出劉家的手掌心,也不用擔心日後湛非魚從中作梗。
“大族老謬贊了,我這是班門弄斧。”謙虛了兩句,湛非魚繼續道:“朝廷要對鹽稅變革,四大鹽商在鹽業這一塊無法賺銀子,勢必要轉行其他行當,首選的必定是茶、酒、瓷器、布料。”
至于茶首先得有茶園、茶山,面積大的茶山、好的茶樹都在其他商賈手裏攥着,鹽商有銀子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而絲綢布料的生意,除了朝廷的織造局,還有其餘兩個皇商參與了,劉家都沾不上邊,而鹽商就更不行了,擠破頭也擠不進去。
瓷器這一塊也賺銀子,可同樣的朝廷有官窯,盛産瓷器的州府都有許多小作坊,而且一個縣都是販賣瓷器的。
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鹽商即使搶生意,可畢竟是外來者,也不占優勢,所以真到了鹽業變革時,鹽商最可能涉足的就是酒業。
劉家族老讓湛非魚摻和一腳,不過是爲了借顧學士的名頭震懾鹽商。
大族老表情一變,其他幾位族老也是面色難看,此前他們就在劉家書房裏商讨過此事,鹽商一旦不賣鹽,對所有商賈都将是一個巨大的沖擊,小商販們倒無所謂,劉家這些皇商受到的波及最大。
“湛姑娘不愧是顧學士的弟子,論起消息靈通這一塊,劉家自愧不如。”大族老一聲長歎,卻沒有否定湛非魚的推測。
八族老一直憋着火,這會一拍桌子反問道:“你到底想怎麽樣?”
湛非魚哪像是九歲的小姑娘,這分明是做生意的老手!老奸巨猾!
劉家人其他族老也是目光複雜的盯着湛非魚,偏偏拿她沒辦法,小姑娘進可攻、退可守,反而劉家處于弱勢,隻能任由湛非魚宰割。
劉和玉見狀不由笑了起來,打了個圓場,“湛姑娘,說句托大的話,你若沒打算和劉家合作今日就不會說這麽多,不知湛姑娘有什麽打算,我可以代替劉家答應下來。”
幾個族老繃着臉,但也沒反駁,除非他們不想得到顧學士的庇護,可又拉不下臉,所以隻能任由劉和玉做主。
“二十萬兩給鄧二公子帶走,茶山我留下,至于剩下的二十五萬兩銀子,我拿十萬兩放到劉家的酒坊,最後十五萬換成京城的産業,京城周邊的一個莊子,再加上京城的一座宅子和鋪子。”
湛非魚也給出了最後的答案,除了酒坊的生意,她不會參與劉家的其他生意。
京城的莊子和宅子按照大小來說,估計也快十萬兩了,剩下的銀子至多也就兩個小鋪子,而且地段還不答應好,但都是固定産業,房契地契一改,那就和劉家沒半點關系。
六族老和八族老生吃了湛非魚的心都有了,可偏偏他們隻能憋下這怒火和怨氣。
金家姑侄三人在淮安府上蹿下跳的,不就是爲了給金家找個出路。
就如比湛非魚分析的一般,最賺銀子的也就那幾個行當,鹽商都是富得流油,對其他商賈的威脅很大,而劉家的酒坊首當其沖。
偏偏鹽商和朝廷官員關系密切,所以劉家爲了防患未然,隻能尋求庇護,而顧學士便是最好的人選,官居一品,南陵顧氏,聖上的心腹大臣,所以劉家隻能吃下這個悶虧。
……
三日後,劉家抽調了十萬兩現銀,餘下十萬兩則給了憑證,鄧治武可以去各州府的錢莊提銀子,而湛非魚則帶着和劉家簽好的契約離開了淮安府。
劉家調動這麽多銀兩的消息自然瞞不住,吳夫人此前從金家姑侄這裏收的銀子和禮物,基本上都賠給湛非魚了,還白惹了一身腥。
“這是怎麽了?哪個不長眼的惹夫人生氣了?”吳同知笑着問道,任由大丫鬟伺候着褪去了官服換上了長袍,這才向着生悶氣的吳夫人走了過去。
吳夫人哼了哼,斜睨了一眼吳同知,“沒什麽,隻是感覺讀書人都厲害,湛非魚來淮安府一趟,這帶走的銀子多少人一輩子都賺不到。”
聞言,吳同知面色微微一變,揮手讓倒茶的丫鬟退了出去,“她師從顧學士,這也是在淮安府,湛非魚若是去了京城,那絕對收禮收到手發軟。”
顧學士就這麽一個小弟子,不出意外日後就是學士府的繼承人,吳同知不用想也知道湛非魚将會多富有。
吳夫人起身在吳同知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也顧不得耍小性子了,“劉家不但給了銀子,聽說京城的莊子、宅子也給了,日後有顧學士庇護,劉家的生意肯定會越做越大,我們要不要摻一腳?”
吳同知雖然貪财,可行事謹慎周全。
以前吳夫人也想和劉家合作,被吳同知阻止了,吳夫人看着精明,但和皇商劉家比起來還是差太多,吳同知不想被劉家利用了。
可如今湛非魚都摻和到了劉家的生意裏,也難怪吳夫人再次心動,想要分一杯羹。
“這消息都傳到後宅了?”吳同知半眯着眼問道。
湛非魚一離開,籠罩在淮安府上方的烏雲似乎都散了,各家的夫人們也開始走動了,楚夫人病弱,所以吳夫人菊花會的消息一傳出去,各家的夫人都來了,等她們回家後這消息就傳遍了淮安府。
“劉家沒有女眷過來,不過劉家的姻親來了幾個,消息就是從她們口中傳出來的。”吳夫人點點頭,又把菊花會上情況描述給了吳同知聽。
劉家借着姻親之口大肆宣傳,就是爲了讓外人知曉劉家和顧學士攀上關系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顧學士的庇護,日後要給劉家使絆子的人就要掂量掂量了。
“暫且觀望着。”吳同知這話一說出來,吳夫人頓時沉了臉,明顯是不高興了,靠吳同知的俸祿,吳府連仆人都請不起。
“老爺,俗話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湛非魚都敢和劉家合作,我們怕什麽,再說我們不和劉家嫡系,不是還有劉家旁支嗎?日常也不需要我們做什麽,隻是生意上遇到事的時候老爺打個招呼就可以了,每年至少幾千兩的銀子呢。”
吳夫人小聲嘀咕着,看了看手腕上的玉镯子。
金玉齋品相好一點的镯子動辄百兩,整套的寶石頭面就更貴了,更别說每年還要做好幾身的衣裳,這處處要花銀子,自己那點嫁妝根本不夠。
“行了,這一次湛非魚入獄差一點被殺,這會翻篇了,可顧學士若是要追究呢?”吳同知面色凝重了幾分,啪一聲放下茶杯,“那是當朝大學士,官居一品,但凡我犯點錯,這頂烏紗帽就要丢了。”
若是以前,犯了錯,還有上峰幫忙遮掩一下,也有交好的官員打個圓場,可如今?得罪了顧學士,吳同知都可以想象自己的處境,這也幸好是在淮安府,若是在京城爲官,自己這會估計已經被罷官了。
吳夫人愣了一下,她以爲自己去湛非魚那兒賠罪了,還帶了重禮這事就過去了,根本沒想過秋後算賬這事。
“老爺,顧學士心胸會如此狹窄?”吳夫人怔怔的開口,煩躁的揪着手中的琇帕。
若真如老爺所言,不單單不能和劉家做生意,日後也不能和其他商賈做生意,一想到不能賺銀子了,吳夫人這心痛的就跟刀子紮了一般。
吳同知冷眼看着還不死心的吳夫人,想到獨當一面的湛非魚,平日裏以爲夫人聰慧精明,此刻一看,不過是小聰明罷了,遇到大事就糊塗了。
“我不過是個五品官而已,顧學士還不放在眼裏,可那些想巴結顧學士的官員,但凡我出了差錯,就會從重嚴辦。”吳同知聲音裏夾帶着怒火。
吳同知已經懊悔當日沒有細問,就讓獄卒糊裏糊塗的把湛非魚給關到牢裏去了。
但凡自己多問了一句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局面,吳同知甚至感覺自己這輩子隻怕都是個同知了,五品的官位坐到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