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葫蘆雞一定要趁熱吃。”靠窗的位置上,齊桁撕下雞腿,遲疑了一下,還是不好意思遞給湛非魚。
“小魚,要蘸着這醬料吃更香,不辣的。”
“小魚,這個餅子也好吃,你把雞肉撕碎了塞裏面,可香了。”
說完之後,齊桁偷偷瞄了一眼眼神冰冷的殷無衍,雖然有點怕怕的,可還是圓滾滾的身闆挺的筆直,威武不能屈!
看到這一幕,重光笑的肚子都疼了,沒想到這胖小子還挺有膽,在七爺面前敢給胖丫頭獻殷勤,難道這就是讀書人所謂的風骨?還是說初生牛犢不怕虎?
冷眼看着喋喋不休的齊桁,殷無衍聲音響起,“食不言,寝不語。”
“我……”完敗的齊桁一下子漲紅了臉,剛剛自己隻顧着和小魚說話,卻連最基本的用膳規矩都忘記了。
湛非魚不解的目光從齊桁這裏轉移到了殷無衍身上,這兩人都奇奇怪怪的。
在小同年面前丢了臉不算什麽,可絕對不能輸給小魚這個外姓大哥哥!齊桁小胖墩一掃剛剛的熱情,端起了讀書人的架子,從拿筷子到吞咽那叫一個斯文優雅,努力壓抑着大口啃雞腿的沖動。
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裝模作樣的小胖子,殷無衍把雞腿撕開了,沾了點醬料,然後放到湛非魚碗裏,又替她夾了兩筷子青菜,爾後盛了湯,照顧的那叫無微不至。
湛非魚低着頭吃了起來,鮮嫩的雞肉裹上了醬料,鮮香的讓人能把舌頭都吞下去,“大哥哥,你也吃。”
小口吃着雞腿的齊桁嫉妒的看了一眼殷無衍,這人明明長的如此普通,可那種骨子裏透出來的氣勢讓齊桁知道對方必定出身不凡。
可爹說過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自己一定要保護好小魚。
背對着臨窗的位置,低着頭的男人抓着筷子的手用力的收緊了幾分,太過于用力之下,指節泛白。
湛非魚!聽到那清脆歡快的聲音,男人充滿紅血絲的雙眼裏迸發出駭人的仇恨,都是那個賤丫頭害了自己,如果不是她,自己還是陳家少爺,過着錦衣玉食、使奴喚婢的日子。
陳胖子越想越恨,瘦削的面容猙獰的扭曲着,或許是因爲他瘦了這麽多,導緻李記的夥計都沒認出他來,大堂這些客人同樣沒注意到胡子拉碴的陳胖子。
殷無衍慢條斯理的夾了一口菜,視線往身後掃了一眼。
重光無聲的詢問殷無衍,雖然這人背對着他們坐着,但他那拙劣的動作讓重光知道這人一直在偷偷觀察自己這一桌,不是沖着胖小子來的就是沖着小魚的。
殷無衍不動聲色的打了個手勢,重光會意的站起身來,“聽說隔壁鋪子的餃子味道不錯,我去買兩碗過來。”
走了一個!陳胖子壓抑着激動的心情。
可想到坐湛非魚身邊的殷無衍,剛剛喜悅的表情又消失了,之前武鬥的時候陳胖子就知道湛非魚的身手,如今他身邊還有一個成年男子,自己出手必定會失敗。
即便是食不言,可齊桁卻能感覺出湛非魚和殷無衍之間那種外人插不進去的親昵,這麽一想,齊桁感覺這葫蘆雞都沒那麽好吃了。
看着殷無衍站起身來,湛非魚疑惑的開口:“大哥哥?”
“外面有賣桃子的,我去買點回來解油膩。”殷無衍解釋了一句。
湛非魚和齊桁同時直起身往窗戶外看了一眼,果真有個農戶正擔着兩簍桃子在叫賣,估計是才摘下來的,碧綠的葉子襯托下,拳頭大小的桃子鮮紅鮮紅的,讓人不自覺的想咽口水。
天助我也!看到殷無衍也起身離開了,陳胖子激動的雙手都顫抖起來,右手從懷裏掏出匕首來,借着袖子的遮擋,陳胖子站起身來。
“小魚,他們也要會和你一起回上泗縣?”憋了半天的齊桁終于能說話了,看着粉妝玉琢的湛非魚,再想到殷無衍會和她一起回去,齊桁感覺心裏酸酸的,不知道爹和夫子會不會同意自己去上泗縣?
“嗯。”湛非魚點點頭,察覺到背後身後有人過來了,倒也沒在意。
李記鋪子關了好幾日才開業,生意特别火爆,大堂裏坐滿了客人,這桌客人剛走,等候的客人就立刻進來了。
“去死吧!”尖利的聲音瘆人而可怕,陳胖子猛地舉起匕首向着背對自己的湛非魚撲了過來。
齊桁剛要說話,看到這一幕,吓的臉色一白,“小魚……”
說時遲,那時快,湛非魚回頭一看,嗬,雖然也吓到了,可臨場反應極快的湛非魚手中的碗直接對着陳胖子的臉砸了過去,站起身來的同時把長凳也踢了過去。
避開了砸過來的碗,卻被木頭凳子砸到了膝蓋,陳胖子痛的嘶了一聲,撲殺的動作也因此停頓了一下。
湛非魚動作迅速的退到了安全區域,看了一眼陳胖子手中的匕首,眉頭一皺,立刻拿起桌上的碟子再次砸了過去,隻要拖延一下時間,大哥哥就回來了。
而且暗中還有人保護,所以湛非魚并沒有多害怕。
大堂裏其他客人吓到了,紛紛起身往門外跑了去,倒有幾個想要上前幫忙,可一看到陳胖子那猙獰瘋狂的表情,再加上他手中胡亂揮舞的匕首,都被吓的不敢上前。
“湛非魚,你的死期到了!”聲音嘶啞,陳胖子獰聲笑着,一次次避開砸過來的碗碟,不斷的向着湛非魚接近着。
“陳錦?”看着明顯瘦了一大圈的陳胖子,湛非魚都有些詫異,這麽短的時間竟然能瘦個五六十斤?難道有什麽瘦身秘方?
“是我!”陳胖子左手擋住砸過來的碟子,再次撲了過來,比起被碗碟砸幾下,他更想手刃了湛非魚這個仇人。
如同重光所言,湛非魚即便胖,那也是個靈活的胖子,尤其是大堂裏的客人都逃出去了,湛非魚利用桌椅的阻礙,直接和陳胖子周旋起來。
看着湛非魚動作靈活的繞着桌椅跑,陳胖子别說傷害湛非魚,都沒辦法接近她。
陳胖子也發現自己根本捉不到湛非魚,而且折騰了一番,暴瘦下來的陳胖子氣喘籲籲的,再跑一下估計人就累癱了。
餘光一掃,突然的,陳胖子換了方向。
在湛非魚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陳胖子抓住了齊桁的後領口,手中的匕首刷一下橫在他脖子上。
眉頭一皺,湛非魚有些懊惱,剛剛隻顧着躲閃,忘記讓齊桁跑出去了。
“跑啊,你再跑啊!”陳胖子得意的大笑着。
總算是占了上風,陳胖子張狂的對着湛非魚嘶吼起來,“死丫頭,你立刻過來,否則我就殺了這胖子!這胖子可是代替你去死的,湛非魚,背負了一條人命,我看你還怎麽考科舉?”
齊桁家境富裕,家中長輩慈愛、兄友弟恭,在青涯書院讀書後,明夫子看重他,甲班的小同窗也都以他爲首,齊桁長這麽大還從沒遇到這麽兇險的情況,剛剛也是吓住了,所以才忘記逃。
“小魚,你……”齊桁聲音發顫,鋒利的匕首抵着脖子,那尖銳的刺痛讓齊桁面色蒼白,他想說湛非魚不要過來,自己是男子漢,小魚是姑娘家,她不能爲了自己冒險。
可太過于驚恐之下,齊桁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隻能眼巴巴的看着湛非魚一步一步走近了。
相對于齊桁的驚慌害怕,湛非魚瞄了一眼窗戶外,在距離陳胖子十幾步的地方站定,“冤有頭,債有主,我就在這裏,你難道還敢殺了我不成?”
“哈哈,我不會殺了你!我要你像我一樣一無所有!”陳胖子笑聲猙獰,扭曲的面容裏透着瘋狂之色,揮舞着匕首大喊,“我要毀了你的臉!一刀一刀又一刀!湛非魚,等你變成了醜八怪,我看你還怎麽去科舉?日後怎麽嫁人!”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陳胖子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猛地抱起齊桁向着湛非魚砸了過去,爾後攥緊匕首撲了過來。
可惜,陳胖子想的好,但他還沒有撲倒湛非魚面前,自窗戶外飛掠而來的殷無衍一腳把人給踢了出去。
重光也在第一時間接住了被抛過去的齊桁。
“大哥哥,我感覺他有點不對勁。”無事人一般的湛非魚走到殷無衍身邊,看着砸了一張桌子摔在地上的陳胖子,剛剛這人就跟瘋了一般,眼神太過于猙獰扭曲。
殷無衍摸了摸湛非魚的頭,冰冷的目光看着痛苦抽搐的陳胖子,“重光,把人送去官府。”
“是。”重光放下吓的沒回過神來的齊桁,自家七爺真夠心黑的,竟然故意吓胖小子,經此一出後,這胖小子還有什麽臉和小魚套近乎?
安全落地的齊桁扶着身後的桌子才站穩了身體,看到被重光抓起來的陳胖子,想到剛剛的一幕,驚恐散去後,更多的是羞愧和自責。
湛非魚擔憂的看着呆愣愣的齊桁的,“齊桁,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我……”對上湛非魚關切的目光,齊桁羞愧難當的搖搖頭,自己差一點害了小魚!
殷無衍此時看了一眼齊桁,眼神淡漠,沒有嘲諷、沒有同情,反而讓齊桁紅了眼,百無一用是書生!
片刻後。
耿捕頭剛接到消息就帶着衙役往李記趕,沒想到行兇的陳胖子已經被抓起來了。
“湛姑娘,你沒事吧?”耿捕頭看了一眼被重光丢在地上的陳胖子。
“有驚無險。”湛非魚笑着開口,好在剛剛吃的差不多了,否則想吃李記的葫蘆雞隻能等下一次來南宣府了。
被兩個衙役摁住了,陳胖子終于知道自己即将面臨的牢獄之災,害怕之下瘋狂的掙紮起來,聲嘶力竭的怒吼着,“你們放開我!大皇子是我表兄,你們這些刁民敢抓我,擔心被砍頭株連九族……”
重光掏了掏耳朵,這陳胖子叫的跟殺豬一般,實在太吵,“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相信大皇子知曉你當衆行兇,一定會大義滅親。本來你隻需要流放三千裏,你敢攀扯大皇子估計就是斬立決了。”
叫嚣的陳胖子一下子啞巴了,他再蠢也是出身陳家,自然知道重光這話并不是危言聳聽,大皇子的外家絕不能出現他這樣的敗類,所以他隻有死路一條,因爲他活着就是大皇子的污點。
估計知道難逃一死,陳胖子再沒有了之前的瘋狂和嚣張,整個人爛泥一般軟在地上。
看到湛非魚忽然走了過來,陳胖子呆愣愣的擡起頭,卻死鴨子嘴硬的放狠話,“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一旁兩個衙役緊張起來,唯恐陳胖子會暴起傷到湛非魚,這可是府試的案首,深得章知府看重。
齊桁也不安的看向湛非魚,想要阻止她靠近陳胖子。
“小魚,你要問什麽?”重光笑着開口,别說陳胖子這會被鐐铐鎖住了,有七爺在,陳胖子還想傷人?
三兩步站定,湛非魚打量着陳胖子,認真的問道:“你是怎麽瘦下來的?”
自己現在就挺胖的,湛非魚估計等長個頭之後能瘦下來,可她擔心自己人到中年又會發胖。
呃……别說被問的陳胖子傻眼了,重光和耿捕頭幾人都無語的看着湛非魚,她就是踢陳胖子兩腳洩恨也好過問這個啊,難道府試案首的腦子和他們這些庸人不一樣?
殷無衍狹長的鳳眸裏有笑意快速閃過,看來小姑娘除了愛讀書,也愛漂亮,想到此殷無衍打算把庫房裏那些珠寶都打成首飾送過來,衣裳也可以多送一些。
“頭,出事了!”突然,王山面色惶恐的跑了過來,一看到湛非魚等人,到口的話又咽了下來。
王山負責的是府衙的監牢,他一說出事,耿捕頭就想到是關押的犯人出了問題。
重光看了一眼走到不遠處低聲說話的耿捕頭和王山,耳力極強之下,聽着聽着重光面露詫異之色。
湛非魚好奇的看了看,最後隻能拉了拉殷無衍的袖子,“大哥哥?”
“寇元興在牢房裏撞壁自盡了,留下了一封血書。”殷無衍低聲道,看湛非魚瞬間凝重的表情,不由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不必多想,此事和你無關。”
寇元興之死更多的是因爲章知府,他此前狀告章知府科舉舞弊,如今人一死,這髒水就潑到了章知府頭上,即便他是清白的,可逼死了一個讀書人,于章知府的名聲也有礙。
湛非魚想起之前肖夫子來東湖客棧見自己的一幕,皺着眉頭開口:“我辭行的時候和章大人說起過此事,章大人不會追究,寇元興或許不是自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