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房窗戶外偷聽的湛非魚眨眨眼,沒想到秦家還能從這死局裏想出活招來,若是黃濱和郝嬷嬷擔下所有罪名,再加上秦氏爲證清白自戕而死,說不定秦家真的可以力挽狂瀾。
看着表情各種變化的湛非魚,殷無衍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肉乎乎的臉頰,平日裏很聰明,這會卻犯傻了,秦家主這些人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想到對策,隻是即便如此,經此一事後,秦家不死也要脫層皮。
想到此,殷無衍倒很佩服湛非魚的手段,可一想到她竟然用的是捉奸的辦法,殷無衍眸光深邃了幾分,小姑娘該不會看了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吧?
大哥哥的眼神好可怕!湛非魚瑟縮了一下小身闆,想也不想的就轉移話題,“大哥哥,要不我們再去看看秦氏?”
在秦家書房這邊耽擱了一點時間,估計黃俪也該趕過來了。
殷無衍單手抱起湛非魚,修長的身影自屋頂快速的飛掠到旁邊的樹上,借着樹木和圍牆的遮掩,快速的離開了書房。
秦家的祠堂很大,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常年都有仆人打掃,彌漫着一股檀香味,而秦氏被關押在祠堂後邊的偏房裏。
“你說你怎麽就……”秦母看着坐在破舊蒲團上的女兒,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
依舊穿着白色的孝服,散亂的頭發被秦氏随意用木簪固定起來了,緩緩的站起身來,秦氏滿是血絲的雙眼裏同樣是淚水肆意。
從昨夜被關押到此時,秦氏滴水未進,喉嚨嘶啞着開口:“娘,等我死了,你替我照顧兩個孩子,女兒在九泉之下也能閉眼了。”
“你胡說什麽!”秦母一把抱住身體單薄的女兒,悲從心中來,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可想到黃濱的事,秦母恨鐵不成鋼的拍打着秦氏的後背,哭罵着:“你怎麽那麽糊塗啊!深更半夜的私會外男,你往日那麽聰明,怎麽就犯傻了!”
秦母身爲秦家的當家主母,自然不是傻的,秦氏雖然是被陷害的,可也是她私會黃濱在前,否則事情怎麽會到這樣不可挽回的地步。
把下巴抵在秦母的肩窩處,秦氏血紅的雙眼裏迸發出仇恨狠毒的光芒,事發突然,她是百口莫辯!湛非魚那賤丫頭真的好狠那,一出手就讓自己萬劫不複!
被關押的這段時間裏,秦氏把所有的事情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她知道自己沒有活路了,可她怎麽甘心!
自己還這麽年輕,她嫁給萬雲浩苦熬了好幾年,就等着有朝一日萬雲浩金榜題名,日後自己可以诰命加身。
可萬雲浩死了,自己成了寡婦,隻能守着貞節牌坊過下半輩子,即便如此湛非魚那賤丫頭還不放過自己!秦氏越想越恨,面容猙獰的恨不能把湛非魚給千刀萬剮!
“夫人,有人來了。”門外,守着的大丫鬟低聲提醒了一句,随後快步往院子門口迎了過去,“表小姐。”
“讓開!”黃俪眉頭一挑,讓魯嬷嬷攔住了丫鬟,腳步不停的往前走,看到抹了抹眼角走出來的秦母,假惺惺的招呼道:“舅媽,聽說表姐出事了,我來看看表姐。”
這話聽起來是透着關心,可如果忽略她眼中幸災樂禍的笑容就更像了。
秦母知道黃俪是來看女兒笑話的,别說是表姐妹,就算是親姐妹,在深宅後院裏都常有争鬥,黃俪又是掐尖好強的性子,隻是性子蠻橫,手段粗糙,一直被瓊兒給壓住了。
可想到秦氏如今的局面,說不定還需要青涯書院明家的幫忙,秦母強撐起笑容,“多謝俪兒,你表姐哭了好久,你替舅母去勸勸瓊兒。”
“好嘞,舅母你放心。”黃俪就差笑出聲來了,秦瓊那賤人也有今天!
看着幸災樂禍的黃俪,秦母壓下憤怒,如今需要青涯書院幫忙,讓黃俪踩着瓊兒出氣是不得已而爲之,等事情了結之後,秦母眼底有狠辣之色快速閃過。
屋子裏,早就聽到說話聲的秦氏收斂了情緒跪坐在蒲團上,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了,她依舊如同泥菩薩一般,都沒有擡頭看一眼。
“表姐,不過是短短幾日,你怎麽就憔悴了這麽多?”黃俪咯咯的笑着,居高臨下的打量着面色蒼白的秦瓊,撇了撇嘴角繼續嘲諷。
“表姐夫可是屍骨未寒那,表姐你就那麽想男人?這深更半夜的被衙門的捕快捉奸在床,啧啧,表姐你難道不怕我表姐夫從陰曹地府爬回來找你算賬?”
“湛非魚是個睚眦必報的狠毒小人,我有今日是我技不如人。”站起身的秦氏像是認命了,目光平靜的看着笑容滿面的黃俪,“我在陰曹地府等着你。”
“我呸!秦瓊你這個賤人,你詛咒誰呢?”黃俪怒斥了一句,看着目光陰森森的秦氏,氣惱之下猛地一步上前,啪一巴掌扇在了秦瓊的臉上,“你自己偷人,你有今日是你活該!湛非魚那賤丫頭想算計我可沒那麽容易,畢竟我不像你這麽賤!”
臉被打的偏向了一邊,秦氏擦去嘴角的血迹,笑着看向惱羞成怒的黃俪,“我和湛非魚也是無仇無怨,說到底不過是雲浩當年和趙教谕有些矛盾,可湛非魚卻能如此狠毒的算計我,黃俪,你額頭的傷還沒有結疤呢?”
不等黃俪反駁,秦氏繼續道:“你和湛非魚沖突在前,你認爲她能放過你?而且你一直想和明三公子和離,然後嫁給章知府!”
“閉嘴,你胡說什麽!秦瓊,你自己不要臉偷男人,死到臨頭了你還想給我潑髒水!”黃俪聲音尖利的叫嚷着,惱羞成怒的把秦氏一巴給推到了牆壁上,惡聲威脅:“你敢污蔑我,就别怪我對你那兩個小雜種下毒手!”
黃俪是有再嫁的打算,但此事也隻有章老夫人知曉,她再沒腦子也知道這事不能擺在明面上,否則不單單是明家不會放過她,黃家也不會承認她這個女兒。到時候名聲壞了,章知府怎麽可能娶自己。
身體重重的撞在牆壁上,秦氏也不在意,“我都活不了,那兩個孩子死了也好,至少不用活着被人欺辱。”
“黃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奉勸你一句好好和明三過日子,湛非魚的老師是顧學士,章夫人出自孔氏,你可知道顧學士和章夫人的父親乃是莫逆之交,你算計章夫人的位置,湛非魚豈會放過你?”
秦氏說完之後,推開擋在面前的黃俪,又在蒲團上跪坐下來,閉上了雙眼,好似在忏悔自己的罪過。
黃俪看着認命的秦瓊,一下子就慌了,她雖然不願意承認,可也知道自己沒秦瓊聰明,兩人從小鬥到大,可每一次都是自己吃虧,可如今連秦瓊都被湛非魚那賤丫頭給收拾了。
那自己呢?之前黃俪隻想着讓孔氏被休,然後自己嫁給章知府,可如果孔氏要報複呢?還有湛非魚她爲了縣學的教谕就能對秦瓊下死手,隻怕對自己更會如此。
“秦瓊,你說我該怎麽辦?”黃俪壓下心底的不甘,她想要嫁給章知府的事不能告訴其他人,隻能向秦氏求助,“隻要你幫我想個萬全的計策,隻要我能順利嫁給章知府,在南宣府我就能保證你一雙兒女活的好好的。”
秦氏沒有開口,陰暗逼仄的屋子一片靜谧。
黃俪越想越不安,又懊悔之前不該在東湖客棧和湛非魚起了沖突,又惱怒湛非魚的多管閑事,再想到孔氏父親和顧學士的關系,湛非魚肯定會幫孔氏報複自己。
祠堂左側的有一棵大樹,這樹估計有些年頭了,樹幹粗的估計要兩三個人才能抱攏,遮天蔽日的枝葉中間藏着兩個人,除非是有人走過來了,特意擡頭往樹上尋找,否則絕對發現不了湛非魚和殷無衍的身影。
“我有那麽壞嗎?”認爲自己被誣蔑的湛非魚翻了個白眼,氣鼓鼓着臉頰哼哼着,“秦氏蠱惑人心的手段真不少,她這是臨死也要拉兩個墊背的。”
不管秦家如何破局,秦氏是難逃一死,她自己也清楚,所以她此時蠱惑黃俪,一來是沒有人可以用,二來則是希望借刀殺人。
黃俪成功了,那湛非魚必死無疑,秦氏估計也能瞑目了。即便黃俪沒成功,湛非魚肯定會報複,黃俪的下場會很慘,秦氏是打算害死一個是一個,能讓黃俪和湛非魚同歸于盡就最好了。
殷無衍安撫的摸了摸湛非魚的小腦袋,看向偏房的視線卻一片冰冷。
在禁龍衛多年,殷無衍從來不會小觑任何人,即便是女子和孩童,高門大戶的後宅裏死的人可不比朝堂之上少。
“俪兒。”把黃俪晾的差不多了,秦氏這才慢悠悠的開口:“我替你想辦法,你替我除掉湛非魚,我死了也能瞑目。”
“好,我答應你!”黃俪迫不及待的就同意了,隻要湛非魚死了,就沒人能阻止自己嫁給章知府。
秦母雖然離開了祠堂,卻讓人守在了院子外,所以秦氏根本沒想到她想算計的湛非魚在暗中偷聽。
半晌後。
“你說狄叔?”黃俪滿臉詫異之色,她性子驕縱,在黃家并不受長輩喜歡。
黃二夫人性子柔和總讓黃俪不要争強好勝,而黃父則醉心在藥材上都沒時間教養女兒,整個黃家要說對黃俪最好的就是她口中的狄叔。
小的時候黃俪還天真的問過,爲什麽狄叔不是自己的父親。
秦氏點點頭,“狄藥師手中有些秘藥,可以讓人無聲無息的死,狄藥師那麽疼愛你,想必你肯定能拿到這些秘藥,到時候湛非魚即便被毒殺了,也查不到你頭上。”
“不可能!黃家祖訓不準子孫後代制毒!”黃俪第一反應就是否定,她懷疑的看向秦氏,“你和狄叔又不熟悉,你怎麽知道狄叔會制毒?”
狄連川并不是黃家子嗣,可他卻是黃俪爺爺當年收養的孩子,也算是半個黃家人,在黃家這一輩排行第三。
秦氏笑了起來,赤紅的染着血絲的雙眼透出幾分瘋狂,“這些年但凡得罪我的人,不都是出了一些意外,你可記得你定親時,臉上突然生出了許多疹子?”
“是你給我下毒?”黃俪憤怒的看向點頭的秦氏,她怎麽可能忘記此事,她這輩子都沒有這般丢臉過。
秦氏嫁給萬雲浩之後,黃俪還譏諷她嫁了個泥腿子,日後要靠典當嫁妝度日,黃俪挑上了明三公子,雖然她也是用了手段。
明三公子是南宣府所有待字閨中的姑娘都想要嫁的對象,黃俪定親當日那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那些賤人平日裏嘲諷自己蠻橫粗鄙,可最後還不是自己嫁給明三公子。
定親宴上,黃俪正嘚瑟的對一衆女眷顯擺着,看她們氣的差一點撕了手中的帕子,黃俪那叫一個得意,可樂極生悲的是她笑着笑着嘴巴突然歪了,不停的流口水,臉上還冒出密密麻麻的紅疹子,有幾個膽小的姑娘吓的尖叫的跑了出去。
“那藥就是我逼狄藥師給我的。”秦氏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自然不需要隐瞞了,“我手裏有狄藥師的把柄,他隻能替我配置一些毒藥,不過狄藥師并不知道我會在你定親時下毒。”
黃俪這會也顧不得生氣了,畢竟秦瓊是難逃一死,她現在思思念念的就是對付湛非魚,“那好,我現在就回黃家問問狄叔,你最好不要騙我!”
看着急匆匆離開的黃俪,秦氏勾起幹裂的嘴角無聲的笑了起來,要是能讓秦家黃家都跟着一起死就好了,憑什麽自己活不成了,這些人卻能好好的活着!
從秦家離開後,馬車往東湖客棧的方向緩緩而去。
“這事你不用管,這段日子你就留在客棧裏好好讀書。”殷無衍不想小姑娘再弄個捉奸的戲碼出來,秦氏也好,黃俪也罷,小姑娘沒必要爲了她們髒了自己的手。
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一般,湛非魚一臉的乖巧模樣,“嗯,我保管足不出戶的用功讀書!”
看着殷無衍的面容似乎沒那麽冰冷了,賊心不死的湛非魚試探的問道:“大哥哥,你打算怎麽處理?我就是問問而已,保管不插手。”
“你想說什麽?”殷無衍被她這小心翼翼的模樣給逗樂了,可俊美的臉依舊冷漠的闆起來,看起來很有震懾力。
“黃俪想要對章夫人動手,要不我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湛非魚咧嘴笑的,小模樣怎麽看怎麽的無辜,她就想看看熱鬧而已,哪有秦氏說的那麽歹毒兇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