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事需要來南宣府處理一下。”湛非魚笑着回了一句,跟在柳葉身後往樓上走,進進出出的客人太多,說話并不方便。
二樓的花廳裏,柳葉快速明了的說了一下鋪子的情況,“小姐,可否把作坊擴大一下,再多招收一些人,這香胰子根本不夠賣。”
尤其是最普通的香胰子,可以用來洗手和洗衣裳,因爲是日常消耗品,所以用的也快,一塊香胰子一個月就用完了,可想而知需要的數量有多大。
而精品一檔,雖然價格昂貴,但不少人家買來當禮品,畢竟也就在京城和江南道這邊有美人妝鋪子,導緻很多人把禮盒裝的香胰子放到節禮裏送給外地的親朋好友。
“銀子是賺不完的,再者物以稀爲貴,賣光了就不賣了,什麽時候有貨什麽時候再賣。”湛非魚并不在意,銀子這東西不能缺,可真的多的用不完了,那也沒什麽意思了。
見柳葉還不死心,湛非魚笑着道:“香胰子的配方并不多複雜,隻是外人不知曉而已,一旦擴大了産量,若是用人有誤,難免會洩露配方,還是謹慎爲好。”
這個配方的關鍵幾處是顧輕舟挑選的可以信任的人負責的,湛非魚不缺銀子了,也用不着冒險,配方真洩露出去了,那才叫得不償失。
聽到這裏柳葉也明白了,雖然有點失望,畢竟她還想多開幾家美人妝的分号。
“什麽香胰子,我呸,這東西有毒,你看我媳婦我老娘的手,這都快爛了!”憤怒的叫罵聲在樓下響了起來,而原本嘈雜熱鬧的鋪子也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了。
半個身體探出窗戶外,湛非魚詫異的看着圍了一圈人的樓下,“這都打着裕王府的名頭了,還有人敢來鬧事?”
柳葉站起身來,姣好的臉上帶着笑,可那眼神怎麽看都是殺氣騰騰,“财帛動人心,即使砍了幾個人的頭,也擋不住他們的貪婪之心!小姐,我下去處理。”
“阿暖,我們也下去看熱鬧。”湛非魚來了興趣。
美人妝的大門口此刻裏三層外三層的都是人,坐地上哭嚎的是婆媳倆,衣裳都打着補丁,皮膚粗糙,一看就是最底層讨生活的老百姓。
而站一旁叫嚣的男子約莫三十歲左右,要不是美人妝雇的兩個守門的壯漢都是練家子,估計他都要沖到鋪子裏打砸一番了。
“大家看看啊,我媳婦和我娘的手,這都爛到看見骨頭了!”男人剛剛還兇狠的叫罵着,這會卻哽咽起來,還在眼睛上抹了兩把。
衆人定睛一看,嗬,這是真的爛到骨頭了,手指上的裂開的傷口都露出裏面粉紅色的肉,那一道一道的傷口看着就感覺到痛。
這讓之前買了香胰子的人都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如果真有毒,那自己的手豈不是也會爛掉?
“難怪前幾天我媳婦說手癢,我還以爲她在菜地裏拔草,被毒草給弄的起水泡了,難道是香胰子有毒?”人群裏不知是誰附和了一句,又引來一片驚呼聲。
有幾個準備來買香胰子的婦人突然感覺手也有點癢了,還忍不住的抓了又抓。
柳葉沒有直接出面,而是先吩咐店裏的活計去喊大夫過來,還特意交待了一下,把臨近的幾個藥鋪的大夫都喊過來,左右美人妝不差錢,這點診費給得起。
“這手看起來挺可怕。”湛非魚湊過來瞅了兩眼,的确被吓到了。
圍攏的衆人沒想到會跑出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倒是男人眼睛一亮,對着湛非魚勸道:“小姑娘你也是來買香胰子的?這香胰子裏面有毒,你千萬别買,你看你的手又白又嫩,這要是被毀了,該多痛那!”
還真别說不少人買回去的香胰子都拿出來給小孩子洗手,誰讓孩子調皮,整日爬高上低的,雙手髒的跟烏龜爪子一般,這不得好好洗洗。
湛非魚煞有介事的點點頭,舉起自己白嫩嫩胖乎乎的小爪子,左看看右看看,“好奇怪啊,我從美人妝第一天賣香胰子就買了,每天吃飯前都要用香胰子洗洗手,我娘都說我敗家,一天要洗五六遍手,又浪費水有浪費香胰子,可我的手爲什麽沒有爛?不是說小孩子的皮肉最嬌嫩嗎?”
男人表情一僵,剛剛隻想着把這個小姑娘給吓哭了,哪想到這是個呆的,不但不怕還敢亂說話。
“而且那麽多人都來買香胰子,就大叔你娘和你媳婦爛了手,是不是你們家壞事做的太多了,所以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要懲罰你們?”湛非魚歪着頭好奇的問道,還眨巴着雙眼把三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毫不客氣補了一刀,“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譴?”
呃……原本害怕爛手的一群人這會都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三人。
是啊,大家都沒事,也沒聽說誰家用香胰子爛了手,難道真如這小姑娘所說,是這三人被老爺天懲罰了?
男人氣的面色鐵青,要不是衆目睽睽之下,他都想一巴掌扇過去,讓你胡說八道!
“大叔啊,你這一身的魚腥味,你家真的用香胰子洗衣服了?這味道不對啊!”湛非魚再次開口,伸出一根白胖的手指頭指着男人,“你褲腳上還沾着魚鱗片,你娘和你媳婦也一身的魚腥味,大叔你是街市賣魚的攤販吧?”
被說破了身份,男人隻能點點頭,“我是賣魚的,就是聽說香胰子好用,所以才買了幾塊回家給我老娘和媳婦用,誰知道衣服沒洗幹淨,手上的魚腥味沒洗掉,卻把手給洗爛了!”
“老大啊,我這臨老還要受罪,現在天不冷了,這要是寒冬臘月的,這一手的口子,這把老骨頭估計要被活活痛死了。”老婦人悲痛的哭嚎起來,似乎這手爛了,自己的命也要不保了。
“娘,你别怕,我和當家的就算傾家蕩産也要找大夫給你醫治好。”年輕的媳婦抹着淚,可話卻說的堅定,一看就是個有孝心的好兒媳婦。
男人撲通一聲在老婦人面前跪了下來,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娘啊,是兒子不孝,讓你一把年紀還要操勞,兒子買塊香胰子給你使使,最後卻害你爛了雙手。”
“兒啊,娘怎麽會怪你,這分明是奸商爲了賺銀子害了爲娘,娘就算雙手爛成白骨了也不會怪我兒,你是一片孝心。”老婦人伸出手撫摸着男人的頭,可因爲雙手都是傷口,每撫摸一下,老婦人就痛的一個哆嗦。
“老太太,你可信佛?”就在一家三口抱頭痛哭時,湛非魚清脆的嗓音突兀的響起,直接打斷了三人悲情的哭嚎。
“佛家有雲:殺生太多終成禍,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們一家賣魚殺魚,這一天到晚,一年到頭也不知道要殺多少條魚,佛說衆生平等,一條魚也就是一條命,你一天殺十條魚,那就等于殺了十條生命,就好比殺了十個人!”
圍觀的人聽的嘴角直抽,雖然湛非魚這話也不算錯,可殺魚和殺人還是不一樣的,但看着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大家也沒有打斷。
“而且有的魚肚子裏還有魚籽,若是不死就能孵化出成百上千條小魚來,可都被你們一家三口一刀給殺了,所以報應就來了。”湛非魚人小鬼大的歎息着。
目光一掃,見大家都不相信,湛非魚繼續道:“曾經有一戶人家也是賣魚的,起早貪黑的去捕魚賣魚,生意做的好,賺了不少銀子,因此家中孫子娶媳婦時,老太太就請了得道高僧來家中念經。”
一般人家都是辦白事的時候會請出家人來念經,超度亡魂,但也有辦喜事時請和尚來家中,那就是爲了祈福、種福,給生者積福。
“小姑娘,你接着說。”有個信佛的老太太忍不住的開口,讓湛非魚繼續說下去,這故事說了開頭,不繼續往下說不是吊人胃口。
湛非魚點點頭,清脆的小嗓音繼續道:“這位大和尚乃是得道高僧,他有五眼六通,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大喜當日清晨,他一踏進門口,便長長歎息了一聲,說了幾句話便掉頭離開了。”
旁邊的人也眉頭直皺的看向湛非魚,态度有些不善,甚至帶着厭惡,“小姑娘你這話什麽意思
湛非魚不急不緩的給衆人解釋,“此家祖母去世多年,在臨終前,她握着孫兒的手,心裏很舍不得。”
祖母聲音虛弱,看着一群兒孫道:“你們都成家立業,惟獨我這個小孫兒,沒有人照顧。這可怎麽辦?我死不瞑目啊……”
衆人聽完這解釋,雖然心裏還是不痛快,卻也有點理解了,湛非魚這話說的便是因果循環,種什麽因得什麽果,你殺孽太多,日後必有惡報!
想到此,衆人不由看向雙手爛的快見骨頭的婆媳倆,難道真的是因爲殺了太多魚,所以報應來了?
“小姑娘,後面幾乎話怎麽說?”老太太追問道,她信佛,平日裏也行善,就是爲了給子孫後代積福。
湛非魚也拖延,快速的給老太太解說起來,“豬羊炕上坐,六親鍋裏煮。這是說從前被人宰的豬呀羊呀,現在都回來吃人了,抵償宿報!以前專吃豬羊的六親眷屬,現在反而回來受人烹割,在鍋子裏還債。”
衆人都不由自主的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過什麽惡事,日後會不會報應到自己身上來。
“所以你們兩人這手爛了,就是因爲殺孽太多導緻的!”湛非魚做最後總結,看着面色慘白的婆媳倆搖搖頭,“而且你們還爲了銀子誣陷美人妝,說香胰子有毒,你們就不怕全身的皮肉都爛掉?”
“我……”老婦人張了張嘴,卻是害怕了,她一把年紀了倒是不怕死,可她怕報應到自己兒子孫子身上。
湛非魚冷聲道:“你看你兒子吧,滿口胡言,我估計他這一口牙都要掉了。”
“你胡說八道……”跪地上的男人剛擡起頭要怒斥湛非魚在妖言惑衆,可隻感覺嘴巴一痛,啊一聲叫了起來。
“血啊!”
“牙齒掉了!”
“報應來了……”
衆人連聲驚呼,就看到男人滿口的鮮血,而他一口血唾沫吐了出來,裏面赫然有一顆白色的牙齒,這不就是報應!
美人妝門口足足圍了三四十人,這會兒卻沒一個人開口了,衆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男人鮮血淋漓的嘴巴,一個一個心裏直打鼓,他該不會真的是誣陷美人妝吧?
“大夫來了……”有人喊了一句,圍攏的衆人一下子讓開一條路來。
呃……胡子花白的老大夫錯愕的愣住了,不是說來看爛手的,怎麽成了嘴巴流血了?
半晌後,男人的嘴巴止住了血,柳葉也讓四個大夫來檢查婆媳倆的爛手,倒也沒忘記湛非魚離開前的叮囑,“大夫,你們可看到了,剛剛這人就是滿口謊言,青天白日,衆目睽睽之下牙齒就掉了,大夫啊,這謊話可說不得,否則會遭報應的。”
“一派胡言!”中年大夫眉頭一皺的斥了一句,看着姿态高傲的柳葉冷聲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莫要在這裏妖言惑衆。”
柳葉不在意的笑了笑,往後退了幾步,“那大夫你請吧,若是遭了天譴可别說我沒事先告知。”
中年大夫沒理會柳葉,而是給婆媳倆檢查着爛掉的雙手,半晌後一臉凝重的開口:“你們二人這是中毒了,雙手染了毒所以才會開裂。”
中年大夫說完後,又惡狠狠的看了一眼笑意嫣然的柳葉,剛要打開藥箱拿出藥膏來,可拎着藥箱的右手突然劇烈一痛,啪一聲手中的藥箱掉在了地上,裏面的東西撒了一地。
“看吧,大夫,報應這不就來了?”柳葉一手指着地上的藥箱,笑的無比高傲。
隻當是個意外的中年大夫簡直氣笑了,“好,你不相信就讓其他人再看診,我今日倒要看看有什麽報應!”
第二個大夫眉頭皺了皺,卻也沒說話,沉默的給婆媳倆也檢查了,還把了脈,最後得出的結論和中年大夫一樣:中毒了!
柳葉也不生氣,妍麗的臉龐上眉梢高挑,“那大夫你開藥吧?”
刷一下,圍觀的衆人目光都看向大夫放一旁的藥箱,這第一次是巧合,總不會來第二次吧?
大夫遲疑了一下,右手剛拿起藥箱,手背劇烈一痛,哐當一聲響,這藥箱再一次掉落在地上,還砸到大夫的腳。
嗬,大白天見鬼了!
這一下不說圍觀的衆人,就連摔了藥箱的兩個大夫也傻眼了,手背上還殘留着痛意,可這好好的,手背怎麽像是被刀尖給戳了。
第三個年輕的小大夫被衆人看的後背直發毛,把脈的時候雙手都有點抖,怎麽看都像是心虛。
“是中毒了。”小大夫聲音哆嗦的說出了診斷結果。
大家并不理會,目光刷一下落在他放一旁的藥箱上。
柳葉瞄了一眼四周,這裏裏外外都是人,小姐到底是怎麽使的手段,不過柳葉可不容小大夫逃避,笑着道:“大夫你既然說是中毒了,那不如拎起藥箱,讓我們看看有沒有天譴!”
一個兩個還能說是巧合,可事不過三,總不能三次都是巧合吧!衆人沒開口,可眼中的意思很明确,今兒不把藥箱拎起來,他就甭想走了。
“我……”小大夫身體又哆嗦了幾下,可形勢比人強,隻能伸出右手把藥箱拎了起來,“啊!”
一聲尖叫響起,小大夫發出驚恐的慘叫聲,手一松,藥箱哐當一聲掉地上了。
這要不是親眼所見,他們絕對不會相信!真的是活見鬼了,還是說三個大夫都在胡說八道的陷害美人妝,所以才遭報應了!
最後一個老大夫哪裏敢把脈,白眼一翻,得,自己把自己給吓暈過去了。
這麽詭異又離奇的事就發生在眼前,讓人不得不相信,而男人和他爛了手的老娘、媳婦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溜走了,估計是被吓狠了。
一刻鍾之後,三人回到家中,老婦人和小媳婦回房間躺着了。
男人狠狠抹了一把臉,想到美人妝前發生的一幕,不由罵了一句,“真是活見鬼……鬼……有鬼啊……”
驚恐的叫聲響起,男人瘋了一般往門外跑了去,而他身後,一把菜刀憑空出現了不說,而且還跟在男人身後追了過來。
快跑到院門口了,男人回頭一看,這染血的菜刀竟然追來了,男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又驚恐萬分的叫了一嗓子,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跑太快,步子不穩的男人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身後也傳來哐當一聲響,左右鄰居聽到這喊叫聲,不由紛紛出來一看,隻看到男人摔在地上,身後還有一把染血的菜刀,不由吓了一跳。
“這是遇到歹人了?”膽小的人躲在門口,唯恐歹人沒跑走,又會拿着菜刀來殺人。
“有鬼!有鬼啊!”男人趴在地上驚恐萬分的嚎叫着,被吓狠了,剛要拉他起來的鄰居就聞到一股子尿騷味,定睛一看,得,男人竟然被吓尿了。
短短半日的時間,南宣府的大街小巷都傳遍了,一開始傳的隻是美人妝鋪子前的事,之後傳的就是男人被鬼吓尿的事了。
……
陳家米鋪是南宣府最大的賣米的鋪子,和經營普通的鋪子不同,米鋪背後若沒有靠山,這生意是鐵定做不起來的。
就說運送米面這一塊,在漕運如果沒有過硬的關系,這一整船的米能不能安全運到碼頭就不知道了。
而且江南道盛産稻米,所以要想賣上價格,米還是得往其他地方送,這價格才能賣上來,所以每年新米上市,米鋪就要拿出大量的銀子收購稻米。
一般的商賈可拿不出這筆銀子,陳家米鋪遍布江南道幾個州府,每一次收新米動辄幾萬輛銀子,多則十萬兩之上。
正在大快朵頤的陳胖子把筷子往桌上一丢,食欲全無,“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是,少爺。”站在一旁的柴頤又把原話複述了一遍,“那三人去衙門自首了,說是收了銀子所以誣陷美人妝,五十兩銀子被衙門沒收了,人也被打了三十大闆。”
“他腦子是漿糊做的吧?”陳胖子氣的嗷嗷直叫喚,蹭一下站起身來,至少兩百斤的肥肉晃蕩起來,“就算是裕王府的鋪子又如何?這裏是江南道,是我陳家的地盤,是龍也得蜷着,是虎也得盤着!”
陳老爺并不是陳家嫡系,而是沒出五服的旁系,可即便如此,隻要姓陳,他們就能在江南道橫行,誰讓他們是大皇子的外家!
柴頤等陳胖子的怒火發洩的差不多了,這才低聲把街上的傳聞說了出來,“他們三人都被吓破膽了,擔心遭了報應,所以才去衙門自首的。”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不是做了虧心事,所以怕了,比起銀子來還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因爲太胖而擠在一起的綠豆眼努力睜大了幾分,陳胖子看着柴頤喃喃的問道:“這種鬼話竟然也有人相信?”
柴頤之前聽完後也感覺無比荒唐,可事實卻是南宣府的人都相信了。
大家傳的神乎其乎的,不單單美人妝的生意沒有受影響,連街市其他鋪子的生意都好了,尤其是那些小攤子,價格那叫一個公道,童叟無欺啊!
“所以即便本少爺拿銀子,也沒有人敢去美人妝鬧事了?”陳胖子雖然貪吃,可腦子還在,他這一琢磨就知道有麻煩了,美人妝好好的,他還怎麽英雄救美?還怎麽讓柳掌櫃的投懷送抱?
“是的,少爺,這些手段隻怕都用不了。”柴頤也很是惱火,原本還想借着少爺的手整治柳掌櫃,到時候少爺抱得美人歸,而香胰子的配方則落在自己手裏,誰能想到這麽離奇的事情竟然也會發生。
胖的好似豬蹄子一般的手往桌上一拍,陳胖子怒道:“你去找個藥來,本少爺親自出馬!他們怕鬼,本少爺可不怕!”
大皇子日後一旦登基,那就是真龍天子,他身上有一半是陳家的血液,如此一來陳家也等于有龍氣庇護,還需要怕什麽鬼怪嗎?
柴頤沒想到陳胖子竟然要親自出手,不過這藥可不好找,至少不能傷害少爺的手,如此一來,柴頤還是決定去黃俪,讓她回黃家一趟,秘密把藥給弄出來。
……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湛非魚一勞永逸的解決了美人妝的事之後,就讓人遞了拜帖到章府,既然來了南宣府那肯定是要拜會章知府的。
“小姐這邊請。”負責引路的卻是章府大管家,足可以看出章知府對湛非魚的重視程度。
“有勞了。”湛非魚微微點頭,也順勢打量了一下章府。
章知府爲官清廉,但府邸卻處處透着精緻,想來都是章夫人的功勞,畢竟章大人隻是耕讀之家出身,所有俸祿都拿出來也打造不出這樣一座精緻華美的府邸。
“染墨,那是個小姑娘?怎麽去了前院?”遠遠的,站在二層的觀景樓上,身着粉色襦裙的女子驚詫的開口,太過于震驚之下都顧不得什麽儀态了。
被叫做染墨的丫鬟也不過十四五歲,這會也伸長脖子看了過去,同樣也是一臉見鬼般的震驚,“難道是大小姐的好友?可即便如此也該去後院的啊,而且怎麽是大管家引路!小姐,難道傳言是真的?大人真的要給大小姐招贅,所以連她的朋友都能去前院!”
高門大戶的規矩森嚴,尤其是孔氏管家,這規矩就更嚴了,前院和後院那叫一個泾渭分明,過道兩頭的月亮門還都設有奴仆看守,等入夜之後,兩道門都會上鎖,确保前後院的人不可能亂闖。
“我要去告訴老夫人。”包蓮兒雙手拎着裙擺就咚咚往樓下走了去,說是告訴章老夫人,何嘗不是在告狀。
這管家的是章夫人,而如今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卻被帶去了前院,這難道不是當家夫人的失責嗎?
待客的正廳,章知府端坐在主位上,目光複雜又詭谲的看向湛非魚,一想到這兩日的傳聞,章知府實在想象不出以湛非魚的沉穩聰慧,怎麽做出這麽離譜的事來。
“大人,學生不妥之處還請大人多多包涵。”湛非魚不得不站起身行禮爾後請罪,畢竟這裝神弄鬼的事是自己幹的。
“無妨,想必短時間之内南宣府不會有坑蒙拐騙之事發生。”章知府不在意的擺擺手,示意湛非坐下來說話。
曾經多少人想要拜師顧學士,卻都被拒絕了,甚至連狂生明三亦是如此。
雖然隻接觸過幾次,可明三公子的天賦那是有目共睹的,章知府忍不住想難道是因爲這些人行事太過于規矩,反而讓顧學士不喜?
畢竟沒哪個讀書人能幹出裝神弄鬼的事來,關鍵還裝的這麽像,一點破綻都找不到!那收了銀子的賣魚販差一點就被吓傻了,聽說現在都不能看到菜刀,一看到菜刀就直呼有鬼。
“四月的府試你準備的如何?”章知府說起正事來,上泗縣這一次的縣試可謂是狀況不斷,這讓章知府忍不住懷疑到了四月府試,說不定會有更大的麻煩。
明顯發現章知府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詭異,湛非魚隻能壓下尴尬,一本正經的回答:“學生必定竭盡全力。”
“不患人之不己知,知其不可而爲之。此句出自何處?如何破題?”章知府一番寒暄後還是和天底下的讀書人一般,看到有讀書天賦的小輩,總要考校一番。
這一上來就是截搭題,好在湛非魚每日都要寫文章,這瞬間就進入了狀态,“不患人之不己知,此句出自《論語·學而》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意思是孔子說:“不擔心别人不了解自己,隻擔心自己不了解别人。”
湛非魚餘光瞄了一眼門外,卻是接着回答:“第二句出自《論語·憲問》”
子路宿于石門。
晨門曰:“奚自?”
子路曰:“自孔氏。”
曰:“是知其不可而爲之者與?”
此兩句合在一起,題目大緻的意思便是:不擔心别人不了解自己,自己隻需要做那個明知道做不到卻還要去做的人,這題本意說孔聖人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執着精神。
湛非魚的破題便要基于此,别人不了解你,或許會誤會你,更嚴重還會批評指責,但你卻需要信念堅定,目标明确,不被外人外物所影響,堅定而執着。
而此刻,正廳門外的幾人卻是聽的一頭霧水,完全不懂湛非魚在說什麽,也聽不懂章知府在指點她什麽。
“翼兒,你可聽明白了?”包蓮兒低聲問了一句,目光期待的看向身旁拿着文章的弟弟包翼。
常言道穿了龍袍不像太子,而此刻的包翼完美的诠釋了這一句話的意思,即便是身着錦袍長衫,頭戴玉冠,可他這畏畏縮縮的模樣,怎麽看都顯得小家子氣十足。
“我擅長詩詞,這文章才開始入門。”包翼苦着臉給自己辯解了一句,似乎感覺這話挺有道理的,原本佝偻的身體倏地一下站直了,對啊,自己讀書遲,聽不明白不也正常。
“翼兒言之有理,蓮兒你也别整日盯着翼兒讀書,我們這樣的人家并非科舉一條路,當個酸秀才有什麽好的,日後讓你表哥在衙門給你謀個差事,早日娶妻生子,給包家傳宗接代才是正事!”拄着拐杖的老夫人趾高氣昂的開口,眼刀子往身後看了去,生子這兩個字明顯是說給章夫人孔氏聽的。
“姨母你放心,我記着呢,一定多生幾個大胖小子,讓姨母你高興高興。”包翼聲音都響亮了幾分,讀書他不行,可生孩子絕對沒問題!即便是這女人不漂亮都沒關系,蠟燭一吹都一樣!
章老夫人頓時高興起來,激動的拍着包翼的胳膊,“是,不愧我是包家的好兒郎,翼兒你放心,姨母一定給你多挑幾個姑娘,腰細屁股大,一定都好生養的。”
正廳裏,正在答題的湛非魚目瞪口呆的看着章知府,耳邊回響着腰細屁股大五個字……
章知府差一點沒繃住臉上的表情,正因爲知道自己母親不靠譜,所以他才沒把湛非魚帶去後院,畢竟去見了自己的夫人,總不能不拜見章老夫人這個長輩。
可章知府千防萬防的還是沒防住,章老夫人不但來了前院,還在正廳門口說起這生養的話來。
再看着呆愣愣張着嘴巴的湛非魚,章知府感覺自己的老臉已經丢盡了,日後他再也沒有顔面考校湛非魚了。
門外,孔氏還沒來得及阻止,章老夫人嘴巴一秃噜就什麽都說出來了。
孔氏壓着暴躁的情緒,面容溫婉又得體的勸了一句,“母親,還有客人在,這些話還是私下裏說。”
章老夫人不高興了,脖子一梗,一大串話又脫口而出,“一個黃毛丫頭算什麽客人?我家翼兒娶妻生子難道不是大事?非得像你這樣,十多年了就生了個丫頭片子,讓我們章家都斷子絕孫了!你要是真賢惠,就給我兒多納幾個妾室,多生幾個兒子出來!”
這話題比腰細屁股大更勁爆了!湛非魚立刻低下頭裝作不聽不看不說的聾啞人,她日後再也無法正視章大人了……
“母親,慎言!”章知府從牙縫裏擠出話來,是自己思慮不周,他應該在外面尋個清淨的茶樓見湛非魚。
章老夫人看不慣孔氏這個兒媳婦,但是對身爲知府的兒子卻是極其看重和喜愛,讓包蓮兒攙扶着自己,端出老夫人的架子進了正廳。
“這是誰家的小姑娘?怎麽一點規矩都不懂,身爲女眷怎可來前院!而且既然登門做客,怎麽沒有長輩陪同,而且還兩手空空,說是來做客的,我看更像是來打秋風的!”端坐在主位上,章老夫人估計是極其不喜小姑娘,所以這一開口就是一頓指責。
這是章大人的娘,即便說話不得體,那也是個長輩,不看僧面看佛面,湛非魚依舊低着頭,倒也乖巧,“老夫人說的是,我記住了。”
章知府感覺自己的臉面已經碎成渣,撿都撿不起來了,偏偏這是将他含辛茹苦養大的寡母,性子還執拗,章知府此刻但凡敢反駁一句,章老夫人就能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湛非魚如果反駁了,章老夫人必定會火冒三丈,可她這樣乖順,又讓老夫人有種拳頭打進棉花裏的憋屈感,老臉刷的一下就沉了下來。
“母親。”孔氏見狀就知道不妙,搶先一步開口:“母親,湛小姑娘的老師在京城爲官,日後夫君能不能調回京城就得看顧大人願不願意幫忙了。”
比起南宣府,章老夫人自然喜歡京城,那可是皇上住的地方,說出去都有面子,所以這會看着湛非魚,章老夫人頓時眼睛一亮。
“小姑娘你幾歲了,雖然胖了一點,不過身子骨看着強壯,我家翼兒還沒有定親,既然今日碰到了,這就是緣分……”
章老夫人看湛非魚就跟看到了金娃娃一般,即便章知府和孔氏接連的開口,也沒辦法打斷章老夫人的話。
我是誰?我在哪裏?湛非魚第一次發現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當腰細屁股大五個字從章老夫人口中落到了自己頭上,湛非魚再一次石化了。
“程禮,你趕快寫信把婚事定下來,日後你可以升遷了,翼兒也不需要讀什麽書了,直接讓他老師給謀個好差事!”章老夫人越想越是激動,這親事定的好啊,翼兒也有了大靠山,到時候她倒要看看孔氏還怎麽顯擺嘚瑟!
“章大人,我先告辭了。”湛非魚表情木然的開口,再不走她怕孩子都要生出來了……
章知府擺擺手,他已經無力開口了。
孔氏左右不是第一次丢臉了,所以她都習慣了,站起身來,氣質溫婉而柔和,“我送你出去。”
章夫人/夫人好厲害,這才是真正的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湛非魚和章知府敬佩的目光同時看向孔氏,也意識到自己的定力還不足。
“我……”章老夫人話還沒說完,還想拿個定親信物給湛非魚,可看她走的這麽快,章老夫人也不強求了,還省下了好東西。
“表哥。”嬌滴滴的聲音響起,包蓮兒擡起頭來,仰慕的看向章知府,扭着細腰走過來,“茶水喝完了,我給表哥斟茶。”
包蓮兒腳下一個踉跄,啊一聲叫了起來,連人帶手中的茶壺一下子向着章知府撲了過去。
正感覺丢了面子的章知府還沒有反應過來,胸前已經被茶水潑濕了,好在他已經回過神,在包蓮兒倒向自己懷裏時,雙手一推把較弱無骨的寶蓮兒給推了出去。
“母親,我衣裳濕了,我先回去換一身衣服再去府衙。”丢下話來,章知府大步往門外走了去,對着一旁的老管家使了個眼色。
年過五十,卻依舊要和二三十年前一般保護大人的清白之身,老管家雄赳赳、氣昂昂的守在房門外,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小厮,力保不讓任何人闖進卧房裏,讓大人能順順利利的換一身幹淨的衣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