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年間,他就曾追随過獻王。
後來獻王暗中謀劃的事情敗露,他便立刻斬斷了與他之間的一切聯系,這才勉強保下了靖國公府,不過還是因此遭到了景文帝的冷待。
這些年,國公府勢微。
景文帝雖不會對他們出手,但難保他的兒子登基之後也不會。
是以靖國公才決定另謀出路,與傅忻狼狽爲奸。
哪知道那人那麽輕易就死了。
實在是太草率了。
而今他投奔了傅雲竹,希望這位睿王殿下能鬥得過璃王,順利的登基爲帝。
正想着,忽見綠染由小厮引着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規規矩矩的欠身施禮:“見過國公爺。”
“轉一圈。”
綠染卻沒動:“國公爺定是在與小女子說笑。”
“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嗎?”
“小女子乃是荊州節度使之女,又不是倚門賣笑的輕賤之人,士可殺不可辱。”
聞言,靖國公默然片刻,忽然拍手大笑:“哈哈哈……好好好,這才有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氣節,萬萬要記住這一點。”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松,綠染也随之松了口氣。
端着緊繃繃的手臂輕輕卸下,她暗道這位國公爺又是給她換身份、又是讓她練習大家閨秀的一舉一動究竟是爲了什麽呀?
可惜她是個下人,隻有聽從吩咐的份兒,沒有發問的份兒。
意外的是,這次靖國公竟然告訴她了。
“這兩日,我會安排你去見一個人。”
綠染下意識問了一句:“什麽人?”
然後就被靖國公瞪了一眼。
她立刻閉嘴。
慢慢悠悠的收回視線,靖國公這才緩聲道:“該是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綠染乖乖點頭。
她想着人家是主子嘛,高瞻遠矚,說的話辦的事肯定比她有道理。
後來跟着荊州節度使去見了靖國公口中提到的那人才知道,那老東西說的話、辦的事還不如她呢,既無道理又不靠譜。
綠染僵着身子望着幾步之外的男子,欲哭無淚。
傅雲竹端着酒杯漫不經心的打量着她,心道這小丫頭倒是不簡單,之前還是無依無靠孤女一個呢,如今便成了荊州節度使的女兒了。
有意思。
荊州節度使在那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傅雲竹壓根沒仔細聽。
他隻目不轉睛的盯着綠染看,看的綠染心驚。
倒是那位節度使,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甚至還在不知死活的催促:“快,給睿王殿下倒酒啊。”
綠染生無可戀:“……是。”
“慢。”傅雲竹擡手覆住了杯口:“本王酒量不好,恐醉了之後唐突佳人。”
一聽這話,那節度使的笑容變的愈發蕩漾:“殿下是憐香惜玉之人,可臣這個女兒在殿下面前哪裏還算得上是香玉。”
言外之意便是,您随意唐突。
頓了頓,那節度使又道:“殿下您細瞧,可覺得小女像一個人嗎?”
“哦?”
“殿下不覺得,她與段太醫很像嗎?”
“……是有些像。”
傅雲竹心說,好家夥,之前碰瓷阿離,如今碰瓷阿離她爹,真是作死沒下限啊。
見話題引到這兒了,節度使便趕忙将早已編好的原委細細道出:“其實綠染本非我親生,而是在她小的時候撿回來的。”
傅雲竹平靜的看着面前的杯中酒,心道看出來了,就你那個長相想生出同阿離相像的女兒,做夢都沒可能成功。
“這孩子越長大越像段太醫,是以我心裏便犯了合計。
恰好後來又聽聞段家曾丢過孩子,我便猜測,綠染有無可能就是段太醫丢的那個女兒呢?”
傅雲竹微垂着眸子,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若她是段家之女,那璃王妃呢?”
“璃王妃是誰,那還不是殿下您說了算。”
按照靖國公原本的計劃,就是通過傅雲竹的手段将綠染送回段家,擠掉段音離的位置。
如此一來,段府便成了他們的助力。
最好是能直接殺了段音離。
倘或璃王對她情根深種,那還不得立刻盯上同她模樣相像的綠染,屆時綠染将他操控在股掌之間,便等于被他們攥在了手心裏。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傅雲竹幾乎聽第一句就猜到了結尾。
他差點就笑出來了。
他們是真的沒有經曆過傅雲墨的毒打還是連傅雲墨毒打别人都沒見過。
光是招惹他就夠可怕的了,居然還想動阿離!
握着酒杯的手一緊,傅雲竹下颚繃緊,聲音都透出一絲冷意:“你的意思我已明白,人,我今日便先帶走了。”
“诶,好好好。”
“爹……”綠染不想去啊。
“爹什麽爹!還不趕緊跟睿王殿下走!”
不等綠染再說什麽,楠蕭就過來扯着她往外走,甚至将人拽的一個踉跄。
那節度使瞧着,雖也心生疑惑,但并未多想。
事情進行的比他想象中順利多了。
他不日就要回荊州了,趕在那之前還得向靖國公回禀一下今日之事。
殊不知,打從他一出酒樓,就被傅雲竹的人給盯上了。
*
馬車上。
綠染戰戰兢兢的跪在傅雲竹腳邊,整個人抖如篩糠。
其實深究今日這事兒,也怪她自己。
當日靖國公将她帶回府上的時候,曾問起她的來曆,她刻意引去了自己去過睿王府、見過睿王的事情,皆因不想讓靖國公覺得自己無用。
哪成想,今日就來了這麽一出兒。
傅雲竹擺弄着方才從酒樓裏給段音離買的小點心,随意問:“幕後主使是何人?”
“……是、是荊州節度使。”
“本王問的是,他的背後還有何人。”
綠染一僵,不知該不該說。
傅雲竹也不急:“你最好想清楚,本王無意爲難你一個孤女,可若是你與他們同流合污,那我就不得不收拾你了。
你不說,不代表荊州節度使也不說,可他要是比你先說了,那功勞可就是他的了。
至于你,屆時我會把你交給傅雲墨,他的手段我不知你可有耳聞,若有可以提前試想一下,若沒有正好可以去體驗一下。”
話落,他甚至不給綠染反應的時間,直接吩咐車夫;“去璃王府。”
單這四個字,瞬間吓得綠染沒了魂。
她連連磕頭:“我說我說,我都說,是……是靖國公。”
“呵,果然是那個老東西。”
“當日被您趕出睿王府之後,我便被他收留在了國公府……”綠染将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想着自己說的詳細些對傅雲竹有用了,他便不會取她性命。
不料她話音方落,便被楠蕭一把扭斷了脖子。
綠染死之前眼睛還瞪的大大的。
傅雲竹垂眸掃了一眼,竟忽然擡手覆在了她的眼睫上,輕聲道:“這張臉長在任何人身上我都覺得别扭,初見之時饒你一命不過是見你無辜才放你一條生路。
如今你既已有了傷她之心,那便不能留你在世上了。”
說完,傅雲竹收回手。
綠染的眼睛這才閉上。
楠蕭問:“殿下,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去璃王府啊。”
“對,是得去璃王府,得把事情告訴璃王,否則他還不知道殿下您暗中幫他解決了一個麻煩。
要不你再告訴璃王妃一下,讓她知道縱然她對您無意,您也仍舊對她有情。
說不定她一感動,這心裏就……”
“楠蕭!”傅雲竹皺眉打斷了楠蕭的話,随即沉聲道:“我說去璃王府,是給阿離送吃的去,今日之事不可在她面前提起。”
“……是。”
“待會兒你給她送進去,記住去了之後别胡說八道,撂下東西就回來。”
“……屬下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