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見一下子來了兩個他日思夜想的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阿離!你幾時回來的?怎麽都沒人告訴我一聲!”
“今日方回,聽聞祖母病了,是以便先去看望她老人家了。”說着,段音離忽然看向準備悄悄離開的顔月婵:“方才在畫錦堂已見着表妹了,怎麽?你沒同大哥說我回來了?”
顔月婵身子一僵。
她支吾了兩聲才吞吞吐吐的說:“我……我以爲表姐想給大表哥一個驚喜,是以、是以未敢多嘴……”
“這麽說來,我還得謝謝你呗?”
“婵兒不敢。”
說話間,有下人進屋來打掃。
餘光瞥見顔月婵一身污穢的站在那便忍不住瞄了好幾眼,活像把她也當成了髒東西準備掃地出門似的。
被那眼神看着,顔月婵隻覺得頰邊熱辣辣的,丢下一句話便匆匆離開了。
段昭也去裏間換了身衣裳。
他倒是沒吐自己身上,隻是他向來愛幹淨,恐有什麽味道。
待一切都收拾妥當,三人方才坐下叙話。
段音離自是不想明晃晃的坐在這裏礙眼,是以急匆匆的問了段昭一些問題便準備離開。
别說,還真沒白來。
大哥就是大哥,心裏明鏡似的。
他說:“從前并不見這位表妹與我如何熱絡,可自打會試結束之後,她便有事沒事在我跟前晃悠,殿試之後更甚。”
話至此處,段昭忽然頓了一下。
他看了段音離一眼。
顔月婵不知從哪聽說他與阿離關系要好,偶爾言辭間竟總是拿她自己和阿離相比。
段昭恐段音離聽了這話不悅,是以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她。
“她聲稱自己習的字不多,見我整日看書便想讓我教給她。
我曾當着姑母的面兒提及此事,原以爲像姑母那般明事理的人定會與表妹說一說道理,誰知她竟全然不管,還笑呵呵的讓表妹跟我多讀些書。
我恐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以沒有貿然拒絕,想往下看看再說。”
“那大哥如今可瞧出那一家子是人是鬼了?”
“是有些不對勁。”
姑母姑丈那裏倒是尋不出絲毫錯處,可偶爾顔月婵言辭之間卻極容易露馬腳。
正是因此,一直以來他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沒有趕她走,就是想看看他們一家子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不想,顔月婵今日竟來了這麽一出兒。
段音離雙手托着下巴,靜靜的聽着段昭分析,等他幾時說完了,她才笑眯眯的說:“顔月婵向大哥投懷送抱,可不光我瞧見了。”
一邊說着,她一邊拿那個小眼神飛向步非念。
果不其然,段昭立刻就緊張起來。
步非念見段音離要走,便也準備跟她一起起身,卻被她按住肩膀輕輕壓了回去:“大哥明顯是想向嫂嫂解釋一番,怎好不聽一言就離開呢。”
說完,段音離還拼命朝段昭使眼色,仿佛在說“大哥,快說快說,人我給你按住了,跑不了了”。
将人攔下之後,段姑娘這才帶着伏月離開。
當然了,她隻是從門口走出去,可緊跟着就貓腰藏在了牆根底下。
竹香院中的下人瞧着這一幕,都不禁低下頭去,掩着唇偷笑。
他們心說王妃都嫁人多久了,怎麽還跟個半大孩子似的貪玩。
别人怎麽看怎麽想段音離可不管,她正聽牆根聽的來勁兒呢。
屋内。
步非念看了段昭一眼。
隻一眼,便收回了視線,輕言道:“好好的,怎麽忽然吐了呢?可是身子不适?”
段昭搖頭:“阿離說,我這是心裏的病。”
“心裏的病?”
“……除了親近的家人,若有其他女子靠近,我就覺得惡心,控制不住的想吐。”
步非念聽的微微發愣。
一靠近就覺得惡心?
可當日他們在雲隐寺上定情,他就曾抱過她,并未見他有何不适啊?
段昭也想到了這一點,驚覺此事容易引起誤會,他忙向她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因爲我能接受你的靠近所以才想娶你的!
縱然你與旁人一樣接近我時我會吐,我仍舊想娶你,其心不變。”
可說完,他自己又似乎不大滿意這個說法,皺眉補充:“不對……我的意思是,你與旁人不一樣,我不喜她們接近我是以才會吐,但、但我喜歡你靠近我。
不不不止喜歡,我也、也想要靠近你的。”
段昭兀自急切的解釋,沒有注意到步非念越來越紅的臉色。
他越說越露骨,偏自己還毫無所覺,羞的步非念微微側過身去,竟連耳朵都是紅的。
段音離扒着窗戶看着眼睛都晶晶亮亮的,正替她家大哥着急,心說怎麽還不把人摟進懷裏時,卻不防蹲在旁邊的伏月輕輕扯了她一下,似是催促她離開。
段姑娘不解,隻用氣音問她:“怎麽啦?”
伏月屏住呼吸,伸手指了指幾步之外的地方,明晃晃的站着幾隻雞。
段音離瞬間僵住!
不等伏月扛起她就跑,她直接一嗓子自爆了。
那個動靜,就是段昭想無視都不行。
他和步非念匆忙從屋裏出來,就見本該已經離開的自家妹妹正貓在窗根底下瑟瑟發抖呢。
段昭一時間又好笑又無奈。
他一邊将段音離拉起護在懷裏,一邊吩咐下人趕緊将那些雞鴨關起來。
原是近日天氣日漸和暖,他便偶爾放它們出來走走。
若早知段音離今日回府,他早先一步就将它們圈起來了,哪會讓她被吓成這樣。
拍了拍她肩膀安撫她,段昭失笑道:“看你日後還鬧不鬧了。”
段姑娘眼淚汪汪的搖頭。
被雞吓了一跳,她這下也沒心思偷看段昭和步非念了,乖乖被伏月拉走了。
回到畫錦堂,正好江氏的酒釀圓子也做好了。
段音離一邊吃,一邊壓驚。
解藥已給老夫人服下,這會兒她又給她搭了個脈,見脈象恢複正常她才安心。
剛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老夫人便幽幽轉醒。
她看着坐在榻邊的段音離,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片刻後,她的眸子一點點暗了下去,有氣無力的說:“老大家的……”
江氏忙上前:“媳婦在呢,您說。”
“阿離……我夢見咱家阿離了……”許是年紀大了,身子但有不适,心便也跟着沒了盔甲:“小吉祥物似的,她啥時候回來啊?”
江氏和段音離不禁相視一眼。
段姑娘下意識來了句:“娘親,祖母她老人家該不會是瞎了吧?”
江氏也被她說的心下一跳。
她試探着問:“老太太,阿離已經回了,這不就在您跟前坐着呢嗎?您沒瞧見?”
老夫人顫顫巍巍的朝段音離伸出手,在她臉蛋上掐了又掐,慈祥的笑着:“哎呦,真是咱們家阿離,原來不是做夢啊。”
段音離輕輕握住她的手:“不是夢。”
“哎呀,我好像還夢見阿朗了,他回來了沒有啊?”
“已經給二哥傳信了,想來在路上了。”
“那可得快呀,晚了怕是就見不着了。”
“……祖母,您的病阿離已經給您治好了,你要不坐起來感受一下,準保比您前幾日有力氣。”
這話說的老夫人一愣。
她沉默着感受了一下,果然發現身子不似前幾日那般笨重,呼吸也暢快了不少,總之就是感覺整個人都舒坦了。
也不像前幾日蔫蔫的水米不進了,剛坐起來就嚷着餓。
段音離坐在邊上陪她一起用膳。
老夫人看着她吃,自己也多用了一些,忍不住笑道:“咱家阿離莫不是屬麒麟的,才一回來啊我這身子就好了,不是小吉祥物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