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想吃什麽,明日得閑我做給你吃便是。”他也不知怎麽,對話忽然就變成了這樣。
隻是方才聽到陸嫣的話,他莫名感覺到了一絲心酸,下意識便給出了承諾。
陸嫣也果然很驚喜:“當真?!”
聽她語氣變的歡快,賀君憶也不覺跟着彎了唇角:“嗯,當真。”
“那我可要好好想象。”
“那倒不必,我又不是做了這一頓今後就不再弄給你吃,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說完,陸嫣那邊半天沒有反應。
賀君憶也是過了一會兒才恍然想起,他們之間恐無日後。
兩人之間的關系,是由他親手斬斷的。
就在他們大婚那夜。
猛地閉了下眼睛,賀君憶聲音有些不自然的說:“時辰不早了,快睡吧。”
陸嫣輕輕應了一聲,之後再沒了聲音。
*
此後幾日,賀君憶和傅雲墨都整日在外奔波,段音離便和陸嫣待在家裏,兩人脾氣相投,倒是處的親親熱熱的。
可這樣安然的日子沒過幾日便被打破了。
起因是,步非萱上門了!
她被懷王府的幾個小婊砸欺負的半死不活的,最後走投無路便被賀君憶帶回了太子府。
段音離才一見到她,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消失不見了。
變臉之快,令一旁的陸嫣歎爲觀止。
倒不是敵意,而是一種厭惡。
看到步非萱,段音離就不免想起前世陪老頭子刷過的那些劇。
每每男二準備放棄女主,打算跟女二安心過日子的時候,在男主那受了情傷的女主都要跑到男二這來求安慰,反反複複,最終把女二搞到黑化。
段音離瞄了一眼旁邊溫溫柔柔的陸嫣,心說嫣兒即使黑化了也是一隻小黑天鵝,她還是喜歡她。
想到這,她悄咪咪的握住了陸嫣的手,小聲和她嘀咕:“嫣兒,我跟你一夥兒。”
陸嫣歪頭,揚眉輕笑。
段音離見她似是不知賀君憶與步非萱之間的過往,便沒有多嘴。
而事實上,陸嫣什麽都知道。
賀君憶拿她當知己,從前在北燕發生的事情并未瞞過她,隻是他言辭間提到的那個“她”并未指名道姓,可她略微一想也就猜到了。
想來,就是眼前的這位步姑娘了。
好在,賀君憶還不算糊塗,将人領回府的第一時間便先找陸嫣解釋了一下緣由。
他自己也說不上爲何,總之就是覺得不跟她說一聲心裏有愧似的。
結果說完了,愧意竟更濃。
陸嫣略微失神便立刻着人去給步非萱安排住處,并未表現出絲毫不悅。
步非萱還是和從前一樣,自以爲妥當的向陸嫣解釋她和賀君憶之間不過是朋友,左一句讓她不要多想、右一句讓她不要誤會。
段音離在旁邊聽着,特别想怼一句:“不想讓人多想還往跟前湊!”
可惜,那三個人的關系已經夠亂了,她就沒跟着再摻和。
而且陸嫣也并非那般糊塗的人。
在步非萱關心起她與賀君憶的感情生活時,她大大方方的說:“太子殿下龍章鳳姿,我心下自是傾慕,隻是他心有所屬,我也從未打算強人所難。”
一聽這話,步非萱又開始愛心泛濫:“那我幫你啊,我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姑娘,你照我說的做,一定能得償所願。”
陸嫣眉心微低,不過一瞬便舒展。
她望向步非萱,輕言道:“多謝步姑娘一番好意,不過還是不必了。”
“爲何?你不是心儀他嗎?”
“我若按步姑娘所言行事,倘或沒能令殿下動心,我便白忙了一場。
即便如我所願,可令他心動的也不是真正的我,而是我順應他的心意僞裝出的假象罷了。
人能騙過别人,卻騙不了自己,能騙得了一時,卻騙不了一世。
何況我是陸家的女兒,或許無才無德,卻生來有自己的傲氣。
兩情相悅自然最好,若不能,我絕不會讓自己低到塵埃裏去。”
說完,陸嫣朝步非萱笑笑,又軟語道:“我知道步姑娘所言是爲了我好,但人各有志,一點執念,還望姑娘理解。”
“……嗯。”步非萱被說懵了。
段音離在旁邊聽得兩眼放光,心裏有一雙小手在拼命的給陸嫣鼓掌。
她心裏想的和陸嫣一樣,隻是話不似她這般漂亮。
進退得宜,令人歎服。
而陸嫣言行令段音離打從心眼兒裏欣賞的,遠不止這一件。
步非萱名不正言不順的在太子府住下之後,府裏的幾個小姨娘有事沒事便去她跟前說些酸話。
婢女向陸嫣禀報時,段音離私心裏很想讓陸嫣不要管,她覺得步非萱那樣的人還是缺少社會的毒打,管她也管不出好來。
但陸嫣畢竟不是她,她自己怎麽煩步非萱都行,卻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陸嫣,是以到底沒有阻攔她。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陸嫣既沒相助步非萱,卻也沒完全坐視不理。
她讓人把這事告訴了賀君憶。
陸嫣:“既是太子殿下請回府中的客人,挑事兒的又都是他納的姨娘,那就交給他自己解決吧,我不便插手。”
段音離的眸子隐隐發亮,毫不吝啬誇贊的話:“嫣兒你真是人間清醒。”
陸嫣垂眸失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其實我也有私心的。”
“什麽私心?”
“步姑娘終究是殿下放在心上的人,我恐處理不當反落埋怨。
可欺負她的是别人,沒道理我管來管去反被苛責,是以索性當個甩手掌櫃,遠遠避開這燙手山芋。”
“嗯嗯!”
段音離覺得,這樣聰慧的姑娘賀君憶要是還看不上,那除非是瞎了。
賀君憶到底瞎沒瞎,這個段音離暫時無從考證,因爲很快步非萱就從太子府離開了。
不是她意識到自己貿然來此給别人添了麻煩,而是她去找賀君州了。
原因無他,楚帝病倒的消息傳到了邊境,賀君州不顧一些朝臣的催促,遲遲不肯還朝,勢必要駐守邊境護衛南楚平安。
他的這個決定,段音離和傅雲墨一點都不意外。
畢竟是步非萱看中的人,想也知道和她一樣是個腦門上頂着“善良”兩個字的人。
他不回南陽城,正中賀君憶的下懷。
他跟傅雲墨一商量,也不等楚帝死透了,日漸瓦解冷宮那處的防範之後便帶着人強行攻了進去。
之前他們所顧忌的,無非是打草驚蛇後楚帝還有後招。
如今他重病在榻,冷宮那裏被他們踩點踩的透透的,趁着他們群龍無首很容易便占了先機。
不過還說不說,負責看守茯苓的那些人均非善類,否則之前也不會合力将幽冥傷成那樣。
是以這次救人,十五大壯他們或多或少都受了傷。
不幸中的萬幸,人總算是順利救了出來。
時隔十幾年踏出冷宮之地,茯苓隻覺得恍惚,竟似不認識這世間了一般。
忽然有個谪仙般的人物從天而降,告訴她說,她女兒正在宮外安全之地等着她呢,茯苓差點忍不住問一句:“您是哪路仙家?”
後來竟得知,這仙人是她女婿。
若非空氣中的血腥味太濃,茯苓都要以爲是她在做夢了。
做夢都不敢夢的這麽美。
一路迷迷糊糊的出了宮,直到看到段音離的那一刻,茯苓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她真的逃出來了。
也真的尋回了她的女兒。
被茯苓小心翼翼的摟進懷裏的時候,段音離先是一愣,聽着耳邊壓抑的啜泣,她才忍不住漸漸紅了眼眶。
她原以爲自己不會哭的,她原以爲認親的那份激動之情早已在見過段家爹娘之後就消耗沒了。
可這會兒被茯苓暖暖的抱着,她忽然就覺得鼻尖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