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些時日的探查,十五他們如今已經将整座皇宮的路線摸的一清二楚。
包括各妃嫔和公主的宮殿。
這當中就有七公主賀鸢時。
不過在此之前,十五他們并沒有怎麽關注她。
“屬下曾偶然聽宮人提起,說楚帝對宮裏這些公主并不如對那些皇子那般上心,而在這當中,又尤以這位七公主爲甚。
她是個啞巴,口不能言,楚帝不喜她,連帶着宮人也不拿她當回事,鮮少有人把她當公主看。”
聞言,傅雲墨微微皺眉:“啞巴?你确定?”
十五拼命點頭:“确定确定!”
他曾遠遠的看過那位七公主一次,被吓了都叫不出聲來,臉色慘白,看起來很可憐。
傅雲墨目露深思,不再問了。
這和他上輩子的記憶有出入。
上一世賀鸢時并不是小啞巴。
也就是說,她也是間接受到阿離穿越影響的人。
如此,他便又有幾分肯定幽冥口中提到的人就是她,而她十有八九知曉冷宮中的情況。
傅雲墨帶人潛入她的寝殿中時,意外發現賀鸢時還未休息。
她抱膝坐在榻上,手裏拿着一個用紅綢包裹的東西發呆,不遠處的燭火忽閃忽閃地,将她的影子映在了對面的牆上。
冷清,寂寥。
許是因爲她沒有武功,又或許是她神遊的太厲害,以至于并未發現寝殿中多了人。
直到傅雲墨自黑暗中走出來。
她的視野裏忽然被迫闖進了一抹暗影,吓得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眼裏寫滿了驚恐,唇瓣微微張着,卻沒有一絲聲音發出來。
回過神來的第一時間,她慌裏慌張的把手裏的東西背到了身後,藏進了被子裏。
她動作迅速,外面又有一層布裹着,是以傅雲墨看的并不是很清楚,隐約瞧着像是一張面具。
傅雲墨微微眯眼,淡聲道:“有件事想問一問七公主,還望你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賀鸢時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抖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她是啞巴,不會說話。
傅雲墨揮手,初一便将事先準備好的紙筆遞給她。
賀鸢時沒接。
就在初一準備說兩句什麽威脅她一下的時候,卻見她蒼白着一張臉緩緩拉起了自己的袖管,露出了一截纖細的手腕。
那腕上有一道疤。
初一是習武之人自然認得,那是被人挑斷手筋後留下的疤痕。
這位七公主的手早就廢了。
初一擰眉,有些苦惱調查無法順利進行,也有心不忍想象這樣一個錦衣玉食的公主竟會遭受如此待遇。
他下意識說了一句:“你是公主,怎麽有人敢如此對你?!”
賀鸢時擡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靜到令人感到心酸。
隻一瞬,初一就明白了。
是楚帝!
賀鸢時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平日被其他皇子公主欺負欺負實屬平常,但實在沒理由傷她至此,唯一有理由這樣做的人就是楚帝。
這樣想來,便愈發可以肯定她知曉冷宮中的秘密。
初一想的到這些,傅雲墨自然也想得到。
甚至他想的比這還要深。
也許賀鸢時會變成啞巴,也是楚帝的手筆。
這樣也就可以可以解釋,爲何前世賀鸢時不是啞巴,因爲前世冷宮之中壓根不曾關着什麽人,自然也就沒有如今的這些事。
賀鸢時低頭放下袖管,以爲傅雲墨他們弄清楚她的狀況就該走了,誰知他卻依舊站在幾步之外沒動。
薄唇微啓,他淡聲道:“我問你幾個問題,你點頭或是搖頭來回答我。”
絕望的閉了下眼睛,賀鸢時被迫點頭。
傅雲墨:“冷宮之中,可曾關着什麽人?”
賀鸢時微垂着眸子,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她的眼中也恰到好處的寫滿了疑惑。
傅雲墨俊眉輕挑,他示意初一動手,将賀鸢時方才藏在被子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果然是一張面具。
樣式雖普通,但那上面繪着的圖案顯然是上元佳節才會賣的。
這東西似乎對賀鸢時十分重要,才被初一拿到手上,她的神色頓時就變了,甚至大着膽子要伸手來搶,可惜沒能成功。
她一時急紅了眼睛。
眼瞧着她要哭,初一都有點忍不住想還給她了。
這深更半夜的,幾個大男人爲難一個小姑娘,傳出去有失英名啊。
傅雲墨可不管那些,除了他家阿離,别的女的是哭是笑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一點都不在意!
“我這人沒什麽耐心,同樣的問題我再問最後一次,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否則我怕不小心弄壞你的東西。”
賀鸢時攥緊了拳頭,衣裙發皺。
傅雲墨瞧着,眸光微動。
半晌之後,她似是終于妥協,沉沉的點了點頭。
傅雲墨又問:“被關的人可是羲和公主?”
賀鸢時搖頭。
“不知道還是不認識?”
她朝他比了兩根手指,意思是不認識對方。
傅雲墨微微側過頭,十五會意,将一張紙遞給了賀鸢時。
那是謝景重畫的茯苓的畫像。
傅雲墨:“你看畫中之人與冷宮中的人可有相似之處?”
賀鸢時忙點頭。
畫中之人與她在冷宮看到的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些微區别無非就是畫中人看起來更年輕一點。
還有就是,畫中的女子在笑。
可她在冷宮中看到的那名妃子卻很少笑,她仿佛總是被愁思纏繞着,眼中盛滿了無盡的憂傷。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經明了。
誰知傅雲墨卻沒急着走,而是讓十五去次間取了紙和筆,遞到了賀鸢時的面前。
十五不解其意。
他心說這姑娘右手手筋都斷了,主子難道是想讓她用腳寫嗎?
傅雲墨眸色淡淡:“你是幾時進到冷宮見到的畫中之人、她如今是何情況、楚帝爲何會放任你進出冷宮……将這些都寫下來。”
賀鸢時心下一緊,她又比劃手腕給他看,卻被傅雲墨揮手打斷。
他涼聲道:“用左手寫。”
一聽這話,賀鸢時猛地僵住。
她幾乎是下意識将左手背到了身後,不敢相信他怎麽會知道自己左手會寫字的,明明連陛下都不知道!
傅雲墨沒那個閑工夫和耐心給她答疑解惑,隻讓十五又将紙筆往她面前送了送。
其實方才他進殿的時候,便留意到了次間桌上的硯台和毛筆。
一個不會寫字的人,硯台裏怎麽會有磨好的墨呢?
而且,方才他通過賀鸢時的幾個動作發現,她的左手非常靈活,既然能像右手一樣自如的做許多事,那想來極有可能就包括寫字。
初一手裏的面具已經被捏出了一道裂痕。
賀鸢時無法,隻得用左手拿起了筆,一筆一劃的交待了全部的事情……
其實最初她會去到冷宮,完全就是誤打誤撞。
她是被一隻小兔子吸引去的。
站在冷宮的門口,她發現那裏和宮人描述的以及她想象的無甚區别。
雜草叢生,殿宇破敗。
門口有兩個老太監倚着門垛昏昏欲睡。
任誰打從這經過,怕是都要遠遠的避開,不願踏足。
她追着兔子悄悄跑了進去,結果被那兔子遛的越走越往裏,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冷宮之中原來别有洞天。
那院落不大,卻修整的十分清幽。
門口有兩名宮女在灑掃庭除,看起來與尋常宮苑無異。
兔子跑進了院中。
賀鸢時站在院外,恍然發覺自己無意間闖進了一片禁地。
她返身欲走,卻見兩個侍衛從天而降,手中的寶劍直沖她頸間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