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傅雲墨沒說這些話吧,段音離就隻是眼眶有點熱。
他話一說完倒好,她徹底哭了。
他擡手幫她擦,又是心疼又是想笑,像哄小孩子那樣哄她:“好了好了,不哭不哭,這有什麽好哭的,我又不疼。”
“傅雲墨……你以後、以後……”
“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說話算話?”
“嗯,一定。”幫她把眼淚擦幹,傅雲墨柔聲道:“阿離,我想讓你心疼我、對我好,可有時又不大希望你這樣。
你一心疼我就要哭,而你一哭我心就跟着疼。
我做這些是想對你好,想讓你開心的,不是想招你哭。”
聞言,段姑娘忙吸了吸鼻子,自己将眼淚擦幹:“那我不哭了,你心也别跟着疼。”
傅雲墨揉了揉她的頭,滿意道:“嗯,這才乖嘛。”
段姑娘心說不乖也沒有辦法啊。
他都已經這樣了,那些被毒藥折磨的日日夜夜他自己都熬過去了,她再怎麽心疼也于事無補。
段音離不哭了,傅雲墨那邊的血也放的差不多了。
她幫他把手仔細包好,然後才開始給容清曼制藥。
弄完了兩人又一起回到正房。
江氏眼尖,見傅雲墨手上纏着紗布,便問了一句;“王爺這是怎麽了?受傷了?”
傅雲墨不着痕迹的将手背到身後去,随意道:“方才幫阿離打下手的時候不小心把手劃破了,不礙事,阿離已經幫我上過藥了。”
段峥聞言飛快了掃了一眼,并未多想。
他這會兒隻顧忙着救他女兒,并無旁的心思。
可後來容清曼幾次有事,傅雲墨都會跟着段音離一起來,而且每次來手都會受傷,段老爹就隐隐覺出不對勁兒來了。
當然那是後話了。
且說回眼下。
容清曼吃了那藥之後,竟果然有些好轉。
雖不十分明顯,但比起之前藥石不靈已然好了許多。
見狀,段音離不禁松了口氣。
若此舉有效,是不是也算是變相延長了容清曼的性命,畢竟隻要她和傅雲墨不死,這血便能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恐再有何反複,段音離和傅雲墨便沒急着走,而是幹脆留宿在了段府。
辭舊迎新的這一夜,似乎注定不會平凡。
不止段家鬧鬧騰騰,便是宮裏也不得消停。
就在段音離和傅雲墨出宮後不久,甘泉宮忽然傳來消息,說是慧嫔娘娘要生了!
景文帝和皇後,連同傅雲辭和符笑通通都趕了過去。
慧嫔這一生就生了幾個時辰,最後孩子倒是生下來了,她卻失血過多死了。
慧嫔生的是個小皇子。
個頭不大,白白淨淨的卻不胖,反而很瘦。
按理說,孩子小一些本該好生,可惜這孩子胎位不正,穩婆費了好一番力氣才讓孩子順利降生,原以爲母子安然無恙,誰知後來慧嫔的血止不住了。
景文帝親自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傅雲逸,養在皇後宮中。
傅雲辭和符笑留在宮中未走,其他人早已先一步出宮去了。
宮中事多,如今慧嫔又去了,傅雲澈便沒把自家閨女留在宮裏,而是帶她回家了。
傅瑤在路上就睡着了。
等回到宣王府送女兒回她自己的屋子歇下,傅雲澈忙又趕回正房去哄媳婦。
駱纖對他似乎已經沒有氣了,他同她說話她會答應,也會主動同他交流,隻是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自己的肚子上,而不在他身上。
兩人并肩躺在榻上,傅雲澈擠進她的被子裏,順勢側過身将人摟住。
駱纖閉着眼,沒動。
傅雲澈左拱一下右拱一下,最終尋了個熟悉的姿勢。
無邊的寂靜混着夜色蔓延開來。
屋外還能隐隐傳來鞭炮聲,有煙花在遠空爆開,一閃一閃的映亮屋子。
駱纖忽然開口,聲音很低:“我們又有孩子了,你開心嗎?”
“開心!當然開心!”不過,更多的是擔心。
特别是在得知慧嫔難産而死之後。
他沒怎麽聽說過這樣的事情。
他知道的那些女子生孩子時多是順利降生的,當年駱纖生傅瑤時更是順利的讓穩婆都覺得稀奇,進去沒一會兒孩子便出生了。
而且不知是她體質的原因還是爲何,并不像傳聞中其他人那樣疼的要死要活的。
傅雲澈進去看她的時候,她精神頭還很好呢。
可那是上一次,誰知這次是何情景。
思及此,傅雲澈抱住她的手臂微微收緊,語氣懊惱:“纖兒,對不起。”
“我說了我不氣了,你無須再道歉。”
“不是之前的事,是……”他頓了頓,才艱難道:“是讓你又爲我生孩子的事,以後不會了,咱們不再要了。”
他害怕了。
怕她也像慧嫔那樣爲了個孩子沒了性命。
是他從前把這事兒想的太過簡單。
駱纖:“若這一胎依舊是個女兒呢?沒有兒子,殿下奪嫡的籌碼不就少了嗎?”
“纖兒?”
“從前璃王尚是太子,你都要養精蓄銳,不甘心就此罷手。
如今儲君之位空懸,你豈會放棄?”
“纖兒……”
“衆皇子之中,唯有璃王和端王是嫡子,可璃王名聲不好,朝中擁戴者不多。
端王雖品行端正,身子骨卻太差。
這樣看來,殿下身爲長子又身體康健,重要的是朝中追随者無數,勝算很大。”
傅雲澈呼吸一滞,眉頭皺的很緊:“纖兒,你覺得我讓你給我生孩子就是爲了奪嫡?你以爲我想要兒子才希望你有孕的?”
“不如殿下扪心自問,你希望這一胎是男是女?”
傅雲澈語塞。
是男是女……平心而論,他希望是個兒子。
左右他們已經有一個女兒了,再來個兒子可以兒女雙全。
而且若真是兒子,也确如駱纖所說是他奪嫡的一個籌碼,但這隻是附加的一個作用,并非一定如此。
是她問他希望是男是女,他是綜合全部因素得出了這個結論,可那不代表出生的是個女兒他就不喜歡、就不疼愛。
心裏有些發堵,他收攏手臂轉過駱纖讓她面對自己,擰眉道:“我若一心想要個兒子,這王府中的女人早就有孕了!”
“殿下現在去找她們也不晚。”
“你!”傅雲澈氣極,卻不敢再還嘴,恐自己再像之前那樣嘴沒個把門兒的說出什麽話刺她的心。
他最終也隻是問她:“你不是說你不氣了嗎?那這又算什麽?”
“我沒有氣,隻是在向殿下陳述一個早已存在的事實。”
“什麽事實?”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我之間的不愉快不是因爲一個涼族公主引起的,而是由來已久。
打從我得知你想要皇位那日起,我就料到會有這一日。
我也曾試着說服自己,幫你完成心中所想,助你榮登大位,可我的努力隻在爲你納妾那一步就停住了。
如今不過是區區王府一個後院我便如鲠在喉,倘或日後你真的成功了,那三宮六院你還能像如今這樣視爲擺設嗎?
即便你能做到,朝臣又豈會甘心他們的女兒在後宮成爲望夫石?
而倘或你失敗了,你确定依照璃王的性格他會放任你繼續當個閑散王爺嗎?
囚禁、流放,哪怕是赴死,這些我都不怕的,我可以陪着你,可瑤兒呢?我的爹娘呢?
你說我自私也好,不夠爲你着想也罷,我終究隻能選擇他們。”
輕輕掰開傅雲澈擁着自己的手,駱纖聲音發顫,語氣卻十分的堅定:“阿澈,你我之間,早已陌路。”
“纖兒!”
“皇位與我,你隻能選一個。”
“我……”
“是我逼你做選擇的,是以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怪你,若是……”她似乎要假設他做出其中一種選擇,卻沒能将話說完整:“待這孩子出世,我們便和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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