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去回信。
段音離約了容清曼下午再見,趁着這會兒得閑便将解藥給傅雲墨制了。
親眼看着他吃下才安心。
那藥果真有奇效!
傅雲墨方才吃下去不一會兒,便覺得周身痛感漸消,又過了一會兒便恢複如初,無須用内力壓制脈象就變的正常了。
如此,他不禁沒有開心起來,反而愈發擔憂。
他握着段音離的手腕,不放心的叮囑:“阿離,你答應我,日後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可用這種方法去救别人。”
他沒有把話說死。
因爲他很清楚,倘或事情涉及到她幾位師父亦或是段峥夫婦,她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段音離也沒想陽奉陰違,明明白白的告訴他:“旁人我是不會救的,但若是家人,我不能不管。
不過你别太擔心,隻是放點血,不會傷及我的性命的,最多我吃兩個雞腿就補回來了。”
他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那也不許!”
她捂着頭,乖乖的:“知道了。”
她明白傅雲墨的擔憂。
若叫居心叵測的人知道了她這一點,那她在那些人眼中無異就是唐僧肉,誰有了事都恨不得到她這來稱二兩血回去。
她沒有步非萱那顆救苦救難的心,一定會保護自己的。
*
晚些時候,她去見容清曼。
傅雲墨陪她一同前去,隻是沒有露面,而是坐在隔間等她。
且說段音離和容清曼二人再見,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景,隻能說造化弄人。
容清曼起身相迎,朝段音離大禮相見。
她盈盈拜倒:“此禮非是以臣女之身拜見王妃,而是以爲人子女的身份多謝你盡孝爹娘膝前。”
段音離扶她起身,淡聲道:“我待他們好,的确是因爲之前誤以爲他們是我的爹娘,但如今得知不是,那份情誼也不會有所改變。
是我心甘情願想對他們好,是以你無須道謝。”
“我指的不是之前,而是日後。”
“日後?”
“我有一打算,意欲說與王妃知曉,看你意下如何。”
“你……叫我阿離就是。”許是因爲愛屋及烏,又加之知道容清曼命不久矣,是以自從得知她與爹娘的關系,段音離再見她就不自覺的比面對旁人時要溫柔一些。
容清曼先時一愣,而後淺淺的勾起一抹笑,倒也沒有扭捏,溫溫柔柔的喚了一聲“阿離”:“你也叫我曼曼就好。”
她說:“當初在天水城,你曾看過我的脈象,應當知道我已時日無多,是以我不打算和爹娘相認,日後就煩勞你照顧他們了。”
段音離有些錯愕:“你……”
“阿離,你也不想他們難過的不是嗎?
我雖與他們無緣相處,但到底血濃于水,總歸是希望他們能平安喜樂的過完這一生,既然他們認你爲女兒,那就請你一直當他們的女兒,好嗎?”
“可是爹爹他知道我不是。”
“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容清曼神色悲戚,緩聲道:“可否能讓璃王殿下告訴爹爹,就說尋到了我的屍骨。
與其現在與我相認,之後再面對我離世的事實,不如直接讓他以爲我已經死了,免得徒增悲傷。
當然,若是你不想欺騙爹爹也無妨,我并非就此決定,也是在同你們商量,畢竟這謊要由你們來圓。”
“我……”
段音離蹙眉,有些猶豫。
平心而論,若她身處容清曼那個境地,她或許也會做出這個決定。
但若是她站在爹爹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那她絕不想和自己的女兒相見不相識。
她和傅雲墨倒是可以騙過他,可誰能保證謊話會欺騙人一輩子呢?
傅雲墨之前也想隐瞞她的身世,他也的确做到了,可結果她的姑母忽然來了長安,不過與娘親閑聊之際便讓她發現了這個秘密,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樣。
是以她如今不敢将話說死。
若眼下騙了,日後爹爹知道真相,她不敢想象那個結果。
他不怕他怨她,隻怕他往後餘生都在遺憾中度過。
他注定會會失去女兒,不該再連自己的親生女兒是誰都不知道。
他有權利得知真相的,不是嗎?
她、傅雲墨,亦或是容清曼,他們任何人都沒有資格隐瞞真相,即使是打着爲他好的名義。
思來想去,段音離心裏有了決定。
“曼曼,我還是覺得,我們不能替爹娘做決定。
易地而處,你我會作何選擇呢?”
“……我明白。”容清曼點了點頭,微微勾唇:“阿離,此事是我想的太過簡單了,這世上的事哪有能瞞人一輩子的。”
日後爹爹意外得知真相,縱然不怪阿離瞞了他,怕是也會自責懊惱。
想了想,容清曼不确定的問她:“那……我和爹爹相認?會不會吓到他?”
“怎麽會呢,爹爹想見你還來不及呢。
不過得安排一下,先不能讓娘親知道。”
“嗯嗯。”
這變故太大,貿然抖出來她們都擔心江氏會承受不了。
她們本已商量好了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可惜變故來的太快,讓人猝不及防。
起因是容清曼在回去的路上忽然暈倒了,正好旁邊便是保和堂,而段峥呢,又剛好休沐在那行義診,于是父女二人就這麽毫無征兆的見面了。
容清曼昏迷着,對此一無所知。
段峥雖震驚于她有心疾之症,倒也不至于因爲這個就亂認女兒。
可這畢竟是一個線索。
而且他瞧容清曼的年紀也和阿離年歲相當,樣貌嘛,雖不似阿離那般長得像他,卻與江氏年輕的時候有些相像。
但他也擔心自己是因爲看她有心疾才會先入爲主,是以并未聲張,将人送走之後才忙去了璃王府。
與其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尋,眼下既然有懷疑的對象,那何不讓王爺女婿幫他查查那小姑娘的身世,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去的路上正好看到有賣豆皮的,香氣甚爲熟悉。
段峥買了兩個。
恐涼了,他便揣進了懷裏捂着。
他記得他家阿離喜歡吃這個的。
可惜她從前常吃的那家西街賣豆皮的兩口子忽然不見了,别人家賣的沒他們那個味道。
如今難得遇到個相似的,他趕緊買了給他閨女嘗嘗。
趁着閨女吃豆皮的工夫,段峥示意傅雲墨借一步說話,向他提及了容清曼。
傅雲墨聽後不禁在心下輕歎,暗道這或許就是天意吧,于是沒再隐瞞,當着段音離的面兒将自己之前調查到結果盡數告知。
段峥聽後喜憂參半。
喜的女兒這麽些年過的衣食無憂,且有父母疼愛,掌上明珠一般。
憂的是她心疾未愈,身體孱弱,恐不久于人世。
再憂的,便是段音離也得知了此事。
“阿離,不管爹爹有沒有尋到那孩子,你都是爹爹的女兒,這是不會改變的,是以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以爲爹娘不要你了,知道嗎?”
“爹……”
“爹爹和你娘都不能沒有你,可記住了?”
段音離眼眶一熱,用力點頭:“嗯!”
安了這個女兒的心,段峥又開始操心另一個閨女的事。
他回去之後遍翻醫書,雖然明知道希望渺茫,但還是幻想着或許會找到什麽方法,到底不甘心什麽都不做眼睜睜的看着女兒等死。
段音離這邊呢,也沒閑着,她也在想辦法。
而且她和傅雲墨扯了個謊,說是當初在天水城的時候,容清曼曾幫她擋過刺客,是以如今得知容清曼忽然病倒,便有意接她入府醫治。
可容清曼待字閨中的一個大姑娘,貿然住到他們府裏終歸不妥,于是身爲璃王妃父親的段太醫便代女報答,将人接進了段府。
如此,容清曼便名正言順的回了段家。